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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勵嗯了一聲,作深思狀,心里琢磨著夏星騁剛搞完楊尚書,穆丞相和左尚書這兩人又是在搞啥,這兩人互別苗頭呢這是?一個普通的廷議召對也得弄得這么波云詭譎嗎? 他記得左尚書乃是“清流”黨,他針對穆丞相,難道穆丞相是王正的人?不應該啊,畢竟從前幾次廷議來看,左世爵等人對穆丞相還都挺客氣的,不像對待夏星騁等人的態度。 顧勵初來乍到,對這些人的根底還沒摸清楚,決定試探一二,問道:“丞相以為如何?” 穆丞相道:“謝蓮勇冠三軍,眾位有目共睹,若不封賞,往后還有誰為我后楚出生入死?” 左世爵道:“不知丞相以為該如何賞他?” 穆丞相道:“保定總兵副將身死叛軍之手,職位空缺,不如就由謝蓮填補副將缺,如何?” 顧勵嗯了一聲,再做深思狀,留心觀察左世爵的反應。其實以謝蓮的資歷,任副將不太合適,但是眼下事急從權,謝蓮真有本事,讓他擔任副將并非不可。 左世爵不動聲色,只是語氣堅決:“謝蓮資歷尚淺,臣以為總兵一職,不該如此草率?!?/br> 穆丞相繼續說:“陛下有所不知,謝蓮雖然年紀輕,但是自小隨他父親在軍中歷練,可謂經驗豐富,擔任副將,正是一個絕佳的歷練機會?!?/br> 顧勵又嗯了一聲,再看左世爵。左世爵垂下眸子,作沉思狀,他身后一人出列道:“啟奏陛下,臣以為此事需得慎重,保定拱衛京城,將領需得當選拔經驗豐富的老將才是,謝監生縱使有勇有謀,畢竟年輕,要鍛煉他,有的是別的機會?!?/br> 接著又有幾人開口贊同,支持左世爵,楊鴻見亦跟著點頭。夏星騁等人則一言不發,作壁上觀。 看來穆丞相既不屬于“清流”黨,又不屬于閹黨。 情勢有點復雜,顧勵琢磨不定。 眾臣發聲,顧勵便說道:“既然大家都不同意封賞謝監生,此事便先擱著。丞相覺得呢?” 穆丞相只得道:“但憑皇上吩咐?!?/br> 顧勵點點頭,又問:“丞相可還有其他事宜要奏報?” 穆丞相道:“昨日參將焦烈威不慎射殺福王,此事乃是意外。焦烈威現如今已被關押在刑部大牢,還請陛下示下?!?/br> 顧勵想起這人來,問道:“丞相以為如何?” 穆丞相沉吟道:“焦參將英勇無畏,但是畢竟傷及人命,洪尚書,按我后楚律令,失手傷人,如何處置?” 這洪尚書乃是刑部尚書洪枕秋,他開口道:“凡初無害人之意,而偶致殺傷人者,皆準斗毆殺傷人罪,依律收贖,給付被殺被傷之家,以為營葬醫藥之資?!?/br> 洪枕秋遲疑道:“只不過……” 他正想說,只不過焦烈威所殺之人乃是皇親,情況不同,就聽穆丞相道:“正是。焦烈威意外失手殺人,并非故意,按律可以贖罪?!?/br> 左世爵籠著手,沒吭聲。 顧勵忽然一瞬間明白了。 穆丞相舉薦謝蓮是假,保下焦烈威是真! 左世爵反對保舉謝蓮為保定總兵,態度堅決。雖然不知道謝蓮區區一監生,怎么得罪吏部尚書左世爵的,但是左世爵對謝蓮的態度,穆丞相想必一清二楚,他知道若是舉薦謝蓮,必定會遭到左世爵的反對。 穆丞相舉薦謝蓮,不過是虛晃一槍,穆丞相的意思是:左尚書,我舉薦謝蓮你反對,行,老夫讓你一碼。我要保下焦烈威,你也該退一步,別給老夫裹亂。 穆丞相居然費了這么大一番功夫,怎么地,焦烈威給他行賄了多少? 顧勵問道:“有道理,眾位愛卿以為呢?” 果然如顧勵所料,左世爵沒有反對:“穆丞相言之有理?!?/br> 洪枕秋:“那個……” 顧勵嗯了一聲,雖然對穆丞相行賄有點不爽,但他正是用人的時候,也想保住焦烈威,于是順坡下驢:“那就依律處置?!?/br> 洪枕秋:“下官以為……” 顧勵問道:“眾愛卿可還有其他事情要奏報?洪尚書,王正一案審理得如何了?” 見皇帝忽然問起王正,眾臣不禁竊竊私語,交換眼神,顧勵躺在榻上,對這些動靜看得一清二楚。 洪枕秋琢磨著答道:“回稟陛下,還在審呢?!?/br> 顧勵沉下臉來,看著洪枕秋:“王正一案,著五府九卿議處,三日之內,給朕一個結果。穆丞相,此事交由你督辦?!?/br> 左世爵等人精神一振,殷切地看向穆丞相。夏星騁等人低著頭,沒有言語。 顧勵繼續問道:“眾位愛卿還有奏報嗎?” 戶部尚書趙昇正要說話,兵部尚書楊鴻見先一步開口:“陛下,遼東三十萬大軍已一年未發軍餉,若是拖欠久了,恐怕要生事端。此外,張慈兒殘黨逃竄在外,后續平叛事宜需得跟上,這一筆糧草供應不可含糊。此外還有向濠境的佛朗機人購買火炮軍械……” 戶部尚書趙昇連忙跟著開口:“陛下,此事正是臣要說的。遼東三十萬大軍,普通軍士糧餉一月二兩銀,造戰車一輛需資三十兩,千輛戰車便是三萬;馬匹購自漠南蒙古,需得六千匹,此外還有料、草供給,一年便需三百四十三萬五千兩白銀,此僅僅為遼東軍鎮一處。我后楚北方九處邊鎮,一年所需歲額糧二十萬石,料一百一十二萬石,草一百四十三萬一千束,餉銀五百九十萬兩,合計需八百三十二萬兩,此外還有淮南、廣西、山西一帶剿匪所需剿餉花費巨大,為練兵加派之練餉亦是沉重負擔,太倉府庫現如今僅余白銀二十二萬六千兩,臣實不知該如何是好,臣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