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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想,是阿姐重病,大哥困在山里,我得去。我是兄長,自然要挺身而出?!绷斡窳置χ鵂庌q。 “那你就沒想過,你進了宮,你弟妹還小,叫他們怎么過活?” “當時、當時也是無路可走,顧不得了。原本說得好好的,由是我跟人入城,卻不想叫拂兒聽懂了,連夜與那人牙子跑了?!碧崞鹜铝斡窳置獠坏脗?,急得臉蛋上兩坨紅,“是我害了三弟,叫他差些死在里頭,我是廖家沒用的人,阿姐也沒救回來?!?/br> “哼,小生看可不見得。九千歲如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是他想要一夜之間萬花齊放,那癡迷昏頭的皇上也舍得號令天下制一出花海來。要小生說,他還得謝你呢?!蔽錁焚t不客氣地說。 廖玉林也不客氣地推了他一把,尾音氣得直顫:“你胡扯!我三弟才不會放縱皇上做些勞民傷財的事!” “是是是,玉公子三弟是賢臣,皇上是明君,他倆佳偶天成,百年姻緣,實乃良配?!蔽錁焚t上挑著劃破的唇角,話鋒也轉得快,“那這和你我有何相干?怕叫人看不起了?怕叫人笑話你與我相好?” “你我……”廖玉林臉上火辣辣的,耳根也悄聲無息地紅透:“什么你我,你是你,我是我,我是叫你帶岔了路。廖家當屬我最沒用處,不能給兄長解憂,又害得三弟受苦,末了還是拂兒求了皇上,我、我……” “好了,小生明白了?!蔽錁焚t的熱氣噴灑在廖玉林的耳根,心里已經明白大半,怕是廖玉林的清高也是他強撐出來的假象,心里指不定多怕被人笑話,被人看不起。正低落著,卻聽到廖玉林又說:“我自小被人羞辱笑話慣了,最經不得這個,旁人說我一句,心里早想好了如何應對。但與你……也沒什么怕的了,反正胤城已傳遍了,同去石洲也好,去個沒人再笑話我的新地方。我與你,不是故意忽冷忽熱,而是防范得多心了,一時半會兒變不過來。不僅與你,與誰都是這副樣子,我……” “好了,不用多說了,小生明白,心里歡喜了?!蔽錁焚t只覺得懷里摟了個大寶貝,鼻尖兒能感受到他溫暖的體溫,就連耳邊喧囂的風聲蟲聲也悅耳起來,天穹的星子亮得格外順眼。廖玉林皺起了眉頭,強自鎮定著,耳膜卻像被自己胸口的跳動撞擊了百次,伶俐的頭腦從未這樣昏頭轉向過。他還欲再說,饑腸轆轆的肚子卻不爭氣地叫喚起來。 “怎么?干饃吃不慣,餓著了?”武樂賢拍了拍他,心里好一通心酸。旁人都只看到狀元郎文采卓越下筆如神,只有他將廖玉林渾身狼狽盡收眼底。 “還好,多吃幾日也就習慣了?!绷斡窳诌€想逞強,肚子卻愈叫愈兇。 “小祖宗,小生算是怕你了?!蔽錁焚t不再戳穿他的謊話,拍了拍廖玉林的臉頰:“玉公子先歇息吧,小生將你哄睡了,再去把自己鎖上,明日興許就有吃食了?!绷斡窳贮c了點頭,臉上兩坨紅徐徐散開,算是應了。 睡飽一夜,廖玉林隔日還未睜眼就聽見獄卒一聲低喝,聲音中摻雜了少許怒氣:“起來!起來了!發配石洲不是叫你們尋歡作樂,睡到這時辰還不動身!”廖玉林心道不好,連忙睜眼起身,一轉身就看到瘦高的獄卒往阿斐腿上踹。 獄卒心里叫苦連天啊,明明自己心口疼得站都站不直了,還要做出這副窮兇極惡的架勢來,自然踹不出幾分力道,又道:“快起來!走了走了!” “大人!”廖玉林抹了把臉,爬起來就沖過去,擋在兩人中間,“官爺行行好,阿斐他昨日將腳走壞了,容我給他穿上鞋再走不遲!” 獄卒越過廖玉林,擠著眼睛與武樂賢打眼色。小狀元要給你穿鞋,讓穿不讓穿?待看武樂賢不挑眉毛了,才轉過身來,勉強道:“那你快些,別耽擱了時辰!穿好了去那邊領干糧!” “是是,謝官爺?!绷斡窳直幻稍诠睦?,趕忙抖出包袱里那雙鞋,小心套在武樂賢腳上,末了攙著人起身,不斷自語:“今日那獄卒開恩,叫你穿了新鞋,若還是走破了,只能求人找些針線來縫補了。好在納鞋底的活計從前也做過,不礙事?!?/br> 武樂賢心中樂開了花,戴著木枷也不老實,無賴一般靠在廖玉林單薄的肩上,趁人不備猛啄了一口唇:“玉公子如此心疼夫君,小生就是走瘸了也樂意?!?/br> “誰心疼你了!你……你別說些渾話,叫獄卒聽見了指不定怎樣刁難呢?!绷斡窳执浇前l燙,左右環顧,就怕叫人看見再來找事??蛇h處的獄卒哪里敢往這邊看啊,一個個抬頭望天,等著兩人慢悠悠地走過來。 “這是干糧,拿好了!掉了就沒了!”昨日扔干饃的人往廖玉林懷里塞了個紙包,廖玉林伸手一抓,竟是軟軟的饅頭,還熱乎著。 “這……”他怔怔一愣,看向武樂賢,似乎不敢信,“這不是干饃了?現成的饅頭?” 武樂賢假裝咳嗽一聲,那獄卒立即罵道:“給你吃就吃!勞心這么多作甚!”罵完又看向武樂賢,忍著頭皮發麻的懼意說道:“我們大人說了,給你這賊犯上鐐銬反倒叫你走慢了,拖拖拉拉的,耽誤行程!今日就將鐵鐐拿去,別想再偷懶!” “是,小生知曉,官爺勞累了?!蔽錁焚t微微一拜,抬腿叫人卸掉鐵鐐,輕松非常。廖玉林不明內因,還當官爺今日格外開恩,沖獄卒謝了又謝,不住作揖。正巧獄吏自遠處走來,頂著烏青眼眶,額頭上好大一個血包,瞧著武樂賢就先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