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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那藥汁幾日前本王還喝過一海碗,怪只怪五弟千算萬算,仍舊算錯了一步,沒算出那丫頭對本王有情,竟將藥方偷換了?!?/br> 祁謨不禁一怔,倒不是被廖依依偷換藥方的事嚇住了,而是被四哥胡亂的推斷嚇怔住了。女子若對男子有情,絕不會是方才廖姑娘那樣的神情,那四哥這番無稽之談……怕是被牧白那副方子喝傻了吧? 祁容倒是頗有沾沾自喜之像,五弟既然說那藥是廖依依抓的,那他喝下就該有不適之癥。但整年的藥湯下了肚腹不僅沒有不好,愣是將他那晝伏夜出的毛病扳過來了。如此想來只有一個答案,那便是廖依依給的藥與從前喝的差了幾味。 想著,四皇子喜不勝收,一甩袖口,說道:“本王知道那丫頭與廖公公長相相似,可五弟既然愛好斷袖,就該與女子劃清界限,免得叫人心生誤會。還有,若是五弟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怕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那丫頭早已對本王暗生情愫,本王既然已把皇位讓給了你,還望五弟心有成人之美,好自為之吧。告辭?!?/br> 偏殿只留清風過堂而來,帶進園草的清香,隱約還有甘甜的余味。祁謨被四哥那一番話數落得摸不著頭腦,只得先回寢殿去。一路上他冥思苦想,著實不知道四哥是如何斷定廖依依對自己芳心暗許了。想著也就只得無奈搖搖頭,嘆一口氣。 待回到了寢殿,殿里只剩下廖曉拂一個人了?!暗钕禄貋砹?!”廖曉拂從榻上翻身而起,忙忙叨叨地打起了食盒:“殿下方才出去,玉兒jiejie已經給備好了晚膳,正好回來時候用。奴才都仔細試過了,有殿下愛吃的茶羹還有荸薺rou圓子,還有……這是奴才吩咐的蝦仁兒蛋花粥,現下喝正好?!彼膶拥氖澈信率侵挥袑m里才有,廖曉拂擺弄起來卻熟悉極了,依次抽出來擺碼好,銀碟小筷玉湯匙一樣不少。 祁謨上來就用手抓了一顆rou圓子,往嘴里一扔。廖曉拂剛打了盆水來,等著殿下凈手,沒想太子早已在營中吃喝慣了,不修邊幅起來如同連夜拔營的將士?!罢O!殿下這、這還沒凈手呢……怎么就吃上了……” “有廖公公親自給孤試菜,孤還怕吃出毛病來?”祁謨笑道,伸手一攬抱人入懷,一同坐下了。若是從前廖曉拂必定要起來,這一年在外頭跟著隨意習慣了,也被太子寵出膽量來,坐在太子的腿上兀自拾起銀筷,為祁謨揀了一筷子高湯竹筍。 “拂兒的傷還疼不疼了?”祁謨一口一嘗,親自從廖曉拂筷中取食。想不到他活到當為人父的年紀,竟也有孩童般任性的時候,愿意叫人喂著。 “早就不疼了,原本就傷得不深,哪兒就那么嬌氣了?!闭f著,廖曉拂戰戰兢兢揀起了一塊滑嫩的豆腐,生怕一個不小心將豆腐弄散了,哈著小口給吹吹:“殿下快吃,快吃這個,奴才嘗過了,這個怕是殿下喜歡的?!?/br> 祁謨張口銜了去,在口中嘗過滋味,軟嫩又甜滑,咬上一口唇齒留香,確實是自己愛吃的味道:“拂兒當真細心,若母后知曉,也會放心孤不再是孤身一人,也會喜歡你的性子?!?/br> 提及皇后娘娘,廖曉拂也跟著心里難受:“若娘娘還在……” “若母后還在……”祁謨白日里強撐著,靜下來便心疼難當,只得將懷中的人摟得越發緊才好受。廖曉拂也懂,輕輕拍起太子的后背,像乳娘哄小公主那樣,喃喃自語:“莫怕,太子莫怕,娘娘不在了,奴才還在……小福子自知不能與娘娘相比,但往后宮里的日子……不會叫殿下孤單著?!?/br> 祁謨不禁發愣,不僅因為拂兒的話,而是自記事起就沒有人再這樣溫柔地哄過他了。百日起就封了太子,既是至高無上的榮耀也是桎梏枷鎖。封了太子就不能再痛快地哭,否則便會被父皇訓斥,封了太子就不能再肆意歡笑,否則便會被太傅呵斥,除卻母后,更是無人關心他的軟弱。因為太子是皇子中身份最尊貴的那個,要比旁人穩重,喜怒不形于色,再重的課業也不能喊累,再疼也不能喊疼了。 眼下竟被小福子當幼童哄了,不僅新奇更是叫祁謨的心狠狠酸軟了一把。怕是母后在天之靈,托拂兒來寬慰自己吧。 “來!隨孤來!”祁謨拉起小福子的手,將人拽到了窗邊。窗外月色當空,一輪圓月將幾顆星星映襯得宛如伸手可得。祁謨將人拉來,指起夜空中那閃爍的明亮,溫聲道:“拂兒看,那三顆并排的星星乃是參宿,嵌于北空之中。人道參宿有三,又名福祿壽三星,是吉兆。孤從前信人定勝天,如今也是不得不信命數之說。待登基之后,孤這心中除卻天下,就只裝著你可好?“ 廖曉拂不懂殿下為何要與他說這個,心里頭也是歡喜,默默將頭低下了?!芭胚€以為殿下要說,登基之后,怕是要將心思多分出一些去裝天下,能留給小福子的地方就該少了……” “那都是推脫說辭罷了,若心中真有這人,給了再多還嫌不夠。人的心可是大得很,君王的心更應是如此。孤今日已與四哥說定,待他大婚,便將長子送于宮中撫養?!逼钪兙従彽卣f著,廖曉拂靜靜地聽,銀河迢迢,碎月當空,主仆相持行過萬里,仍舊還是那顆金色的赤子心,并未隨著改朝換代的浪潮變更。 “殿下!”廖曉拂急道。他明白太子這番話的苦心何在。養育四皇子的長子,那就意味著殿下并未再有婚娶的打算,算是為了自己,今生斷了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