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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謨則驚呆了似的,抬首望向他四哥。原是母后早就屬意自己做國君了,就是因為她給不了四哥這皇位才格外偏愛,自小百依百順。不叫四哥學皇子之道,防得是有朝一日兩子相遇。 祁容立在皇太后一側,神情平淡,對太后這番話絲毫不感到意外。畢竟自己是宮外長大的皇子,太后能認下他這個孫兒,全憑這張與五弟一模一樣的臉。若他與五弟不像,憑他口若懸河說個一日一夜,太后這等老謀深算的人也未必肯信。 “皇祖母所言極是,這皇位,母后也是盼望五弟來坐。怕是心疼我這個孩兒自小受苦良多,不愿叫我再添紛擾,否則怎會另外賜它名于我?”祁容語氣一向冷硬,唯有提及娘親才分外柔軟,“孫兒只愿當個閑散王爺便可,再無他求。若貿然入宮,百官必要跪上一地大呼萬萬不可,亂了朝綱!孫兒也是自在慣了,守不來這樣多的規矩。這皇位,孫兒愿從母愿,叫五弟來坐,還望皇祖母成全?!?/br> “嗯,哀家也是如此心意?!被侍笊袂槿绻?。她在宮中看遍千人面孔,四皇子雖說心機頗深可與之相比還算稚嫩,這番讓位的話里有九分真,“謨兒起來說話吧。兄弟二人若能想到一處,便是天下蒼生之福?!?/br> 祁容的手一下攥得緊緊的,周身的風都滯住了。讓位,這確實是自己的心意。從前是娘親欠他,昨夜之后母子再無間隙,甚至可以說母后是替自己死了。而娘親忍了這短短一世,唯二的心愿除了自己平安順遂,怕只剩下二子融洽,萬萬不可針鋒相對。 娘親的這份情,他還未還,又怎敢叫娘親走得不安?再者說,他從未歸朝,若是盲目爭奪,怕是百官不服。得人心者得天下,這個道理他比五弟還明白。況且他還真忍不了宮中三拜九叩的麻煩規矩,真不知五弟自小是活成了什么樣子,看似偌大皇宮隨意走動,實則還不如一口涼井待得自在舒服。 但他只說要讓位,可沒說這皇位就讓得輕而易舉了?;蕶嘧孕”闶撬钌畹目释?,他不當皇帝,還可以當攝政王,與五弟同謀天下??蛇@明面上的尊榮卻叫五弟占了,這樣的好事,他豈非能叫人如愿? 祁謨雙手攥成了拳頭,隱隱不安,拜道:“還請皇祖母明示!” 祁容走過來,將五弟扶起,坦然道:“誒,五弟這都是要做皇帝的人了,怎么還與皇祖母拗著來?四哥當真是羨慕你呢,自小能養育在母后膝下,心懷大義。但新帝登基后必要準備大婚了,不知五弟喜好何樣的好女子,也叫四哥為你參謀一番?!?/br> 是了!猶如一道晴天霹靂!新帝登基必要大婚,四哥必定是要在此處下手了!祁謨的臉色剎那變得慘白,朝太后急道:“此事還當從長計議……” “四皇子說得是,新帝登基,若不大婚便為不孝,后宮不穩,前朝動亂,不可無人做主?!被侍髲奶K雪手中接過絲帕抿了抿嘴角,看向兩人的倒影,輕嘆一聲:“謨兒,今日你要懂得,若要為君,便不可再有軟肋叫人拿捏。自此之后你心中只能有天下,只能有河山,要容得下很多常人容不下的勞累。但卻萬萬不能專情一人,免得……傷人傷己?!?/br> “祖母!皇祖母……”喊得太過急切,嘶聲沙啞。祁容漠然地看五弟神色大亂,更認定自己的推斷了。 “將人押上來?!被侍筝p道,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利劍洞穿了祁謨的心肺,頃刻方寸大亂。只見方才還好好在殿里求他養著小公主的人已被人反綁了雙手,口中撒著一塊白布,拉扯著叫兩位大公拎了上來。 “拂兒?拂兒!誰敢動孤的人!”眸中寒光投向四哥,祁謨已顧不上其他,心疼得心如火燒。拂兒那樣細瘦的腕子自己都不舍得使勁兒把握,若叫粗糙麻繩捆死豈不是要疼死了!廖曉拂見著太子眼神也點亮了,只是說不出話來,跪在遠處咿呀作聲。 “你自小心善,哀家明白。又對這奴才有情,哀家更不糊涂。卻不知這份情才是絕頂毒.藥,要將他害死?!被侍蠹y絲不動,抿了嘴唇說道:“哀家知道,叫你舍了他怕是難啊。既然如此,今日這惡人便有哀家來當,送這奴才一程。那邊的奴才你記好,咱們太子沒有對不住你,也沒有負了你的情。今日,是哀家要殺你,要斷你們這份孽緣!就算你這奴才心里有苦,死后化作討債的厲鬼,也該來太合宮找哀家索命,放過太子一馬。若論過錯,就錯在你與他同為男子,亂了人倫道義。你若執迷太子,便是害他!” 廖曉拂本想用舌尖頂開口中的布,卻不想兩位大公都是下手狠毒的老人,不僅能將他騙出太子殿,這麻繩綁得也是利落,口中塞得滿滿當當。 “拂兒……莫怕!莫怕……放開他!孤叫你們松綁!”祁謨近乎發瘋,疾沖上去。他從不敢在宮中狠厲,這下也藏不住了,但太后在上他怎可輕舉妄動,愕然后退,只能再給皇祖母下跪。 “太子啊,這就是您的不是了?!蹦莾晌淮蠊⒉[著眼,朝祁謨一拜,“奴才都是奉了太后的令去捉拿廖公公。今日這令是死狀,若辦不成,奴才這兩顆人頭就要挪地方了。廖公公?得罪了!”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條白綾,陡然圈住了廖曉拂細細的頸子。廖曉拂自然不依,卻躲不過兩人合力。細長的白綾繞了頸子好了幾圈,兩人各持一邊。 “孫兒求皇祖母放了他!”祁謨猝然給皇太后磕了好幾個大禮,響動猶如千鈞巨石,“不是他執迷孫兒,是孫兒執迷于他,諸事與他無干!若要罰便朝孫兒來,求皇祖母饒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