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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謨見她惺惺作態也不發作,行動恭謹有禮,拿足太子之風范,道:“冬日路途顛簸濕滑,想不到娘娘也來給皇祖母請安了?!币f今日這一遭原本是不想來的,不為別的,祁謨只是不想與父皇撞上,免得給自己添堵。誰知他那義父心直口快,幕得貴能打探出今日皇上要訂下和親的皇子便忙不迭通報給武貴妃,王過福也不含糊,畢竟多年大公不是白當,心眼兒一個不少,轉手就把消息送去了鳳鸞殿。 趙皇后近來的心思在別處,接連三月給安貴人撒了網,只等著一招收網將安貴人拿住,不知如何應對,故而一早帶著太子來皇太后處請安,聽一聽是否有轉圜之余地。而武貴妃實乃長她兩歲,這一聲聲jiejie實在是迫于位分高低。 “meimei這話倒叫人誤會了,你我姐妹之情怎會生分?”趙皇后扶起她一笑,鳳釵之上再無其他,只有三顆極為難得的東海珠渾圓飽滿地點綴其中,雖素卻高雅貴氣,忙看向太后打趣:“還不是謨兒那孩子有心,不知得了個什么坊間的寶貝,起了孩子心性,非要獻給他皇祖母一試?!?/br> 武貴妃一笑道:“自然,太子一向最敬孝道,妾身也時時提點大皇子要多向太子學學,只是那孩子愚鈍,勉強學個太子皮毛,拿不出什么真本事。太子若不嫌棄,也叫妾身見見寶貝,開開眼可好?” “娘娘言重,也算不是寶貝,只是個民間偏方罷了?!逼钪凕c頭道,回望太后?;侍蠼袢丈碇簧頍陡Ыq的百壽氅衣,松鶴髻挽得散垮著,臉色也不佳,恐怕是犯了每年入冬的咽喉咳疾。此乃頑疾,是皇太后當年有攝政之嫌時日日舌戰群臣留下的病根子,寒氣侵體再燥幾分肺火便夜夜生痰咳不止。 既已蹭上了皇祖母的金船,時時討一回好是免不得的。幾月前祁謨苦想不得,與小福子玩笑中談及此事,倒是真得著一計。太子這般想著,念及廖曉拂的各種好處,心頭涌起難以言喻的珍愛,恨不得將小奴才寶貝起來,道:“孫兒惦念著皇祖母有咳疾,偶然得知民間有一偏方興許能治,便斗膽一獻。先取年中的上好茶葉來,挑出葉尖,不去其青。再取五年之上樹齡的枇杷花釀下今年的花蜜,滿滿沁上一壇,用蜜來封住青茶。待三月后取出來,這浸著枇杷蜜的青茶吸飽了日月精華,已化為赭色的軟茶。再用溫水泡開飲下,過一冬便能好受許多?!?/br> “太子有心,哀家這喉嚨是塊兒心病了,御醫無法,年年也不好過冬。那壇子寶貝已經叫蘇雪丫頭去泡了,若真是好的,你們每人也來分一分?!被侍笳f道,一張口那嗓音果真嘶啞,如開叉漏風一般。目光在武貴妃身上停一停,又去看趙皇后,太后正色說道:“哀家不是說你,身為皇后這身裝扮免不得太過素氣!叫人看著還當大昭宮中沒有金銀華珠玉翠了,供養不起后位,叫底下的妃嬪看著像什么話?” “兒臣知罪?!壁w皇后接口道,算不準太后今日是什么性子,一句話既提點了她又敲打了武貴妃,可總也說不到正點子上,很是心焦?;噬闲暮?,若真是一道賜婚的圣旨下來,太子娶了西番郡主為正妻豈不是明著將謨兒棄了?素來太子正妻必定是大昭女子,才德兼備好母儀天下,這堂而皇之叫謨兒娶一位沒有母家的番邦女兒,擺明根本不為立后,更別說太子有望登基。 太后心里豈能不知道這幾個是什么心思?只是皇后與武貴妃急得熱鍋螞蟻了,那正主卻悠哉悠哉,不僅不與她商討應對之計,還能有心思獻上什么枇杷蜜,真不知太子是自知硬不過皇上而任命擺布了還是另有妙計,遂而開口直言:“你們都在,這事哀家也就明說?;噬嫌c西番郡主和親休戰,還未定下人選。事已至此你們心中作何想法?” “太后這話說的,這哪兒是妾身能做主的???但凡太子婚事就連圣上也全做不了主,一是要皇太后您親自點頭,二是這婚配之事乃是上天注定,還需要看天命呢?!蔽滟F妃先道,施施然笑了。太子次次逃過命中劫難,就連傷寒出惡痘的孩童尸衣都沒將太子帶走,莫不過真有龍氣傍身?左丞相一族起了別的心思,早早換上自己的人手當職太常寺,就等著有備無患呢。既然人算不如天算,那人命可違,天命總歸是逃不過去的。 “皇后自然是不愿,那太子的意思呢?”皇太后又問,不知這孫兒學沒學會棋法,故之一探。 祁謨聞言一笑,竟不像是個著急的,拱手對太后說道:“婚配大事豈能孫兒自作主張,只要是父皇母后看著好的,孫兒但聽皇祖母吩咐就是?!贝嗽捯怀龅拱掩w皇后和武貴妃驚著了,只不過皇后心中是疼,貴妃心中是喜。如此看來就算太子再有不愿也不敢逆過皇命去,面上看不出一絲為難,恐怕是想先將郡主娶了再做籌謀??蛇@燙手的郡主一旦接著了,再想翻身就是難了。 皇太后點頭重嘆,道:“太子能如此想,很是難得了?!?/br> 廖曉拂知道太子來這一趟沒什么好事,面上也懨懨的。宮中盛傳西番郡主不日將抵胤城,怕是宮里要大變,三位皇子必有一位大婚,故而小福子的心時時揪緊,食之無味,夜不能寐,每每心里頭難過了還要別過臉去,不敢叫太子看出自己不爭氣的紅眼。誰叫他生了顆淚痣,心性再硬,總是愛哭的。 明知自己早就該斷了心思,殿下身為大昭太子,總有一日要娶正妻納美妾,師父也是這樣勸著。廖曉拂試想太子大婚之盛狀,若真有一日太子攙著郡主進了太子殿,自己只怕是渾身經脈都疼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