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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繞在他身邊的人便有些訕訕的,但還是跟著坐了下去。    他沒抬頭,低頭吃他餐盤里最便宜的飯菜,然后起身收了餐盤,離開了餐廳。    直到走出食堂之后,他才頓住了腳步,透過食堂的玻璃大門偏頭往里看去。    那個最近在學校里風頭無兩的少年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徑直闖進了他的眼睛里。    事實上,他已經不太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    但那一天,那個少年筆挺的身影,以及輪廓深邃的側臉,卻那樣毫不設防地印在了他的心底。    一印就是十年。    他恍惚明白了,為什么最近學校里每個人都在談論他的原因。    即便孤僻如他,也能聽到很多關于他的傳言。    據說他是從A市過來的,因為已經被國外某知名大學提前錄取,不用參加國內高考,所以提前離校到這邊探親。    大約家里人怕他玩野了,所以讓他暫時跟著他們這邊高三一起聽聽課。    后來,他又在校園里見過他一兩次。    不過每次也只有他看到了他。    他個子很高,身姿挺拔,長得很好看,又足夠優秀,所以身邊總是圍著很多人,男孩子女孩子都有。    他待人說話都很有禮貌,也常含著溫和笑意,但卻總是給人一種很難接近的距離感。    那是他第一次那么關注一個人。    只要想到,在別人嘲笑他的時候,他就那樣穩穩地坐到了他身邊。    沒有同情,也沒有施舍,甚至他都沒有刻意看他一眼,那么自然,卻透著善良,他就沒有辦法不多看他一眼。    僅僅也只是多看一眼而已,他從未想過真的要靠近他。    直到那天晚上,他去酒吧打工的路上,昏暗的路燈下,那人被幾個不良少年圍堵在了昏黃的巷道里。    他幾乎沒有思考,就闖進了戰局。    他打架很厲害,是從無數場戰斗中殺出來的小孩。    別人罵他是野種的時候,罵他母親是狐貍精的時候,因為長得好看,吸引了別人女朋友目光的時候,因為冷漠引得別人想要教訓他的時候……    他從不懼怕,總是迎難而上,因為他家里只有他和母親,他必須要很歷害,才能保護他母親。    從幼兒園到初中,他身上臉上幾乎沒斷過傷,打到最后,也幾乎沒人敢輕易再挑釁他。    可是他慢慢長大了,覺得打架沒意思了,也漸漸學會忍耐了。    那是他升入高中之后打的第一場架。    五六個不良少年被他和路西野打的奪路而逃。    他的半邊臉頰腫了,嘴角滲出血來,便拉高了高領毛衣的衣領。    他感覺到路西野的手按在他肩上,那只手很大,也很暖:“你沒事吧?”    少年人的聲音透著關切,微微喘息著響在他耳邊。    他掙脫了他的手,回眸看他,也許是覺得自己過于狼狽,他一言不發地抓起自己的書包離開了。    他的頭發很長,毛衣的高領遮住了下巴和嘴唇,只余一雙眼露出來,黑而冷,在初春的冷風中,一閃而過。    第二天,他母親就急著帶他換了新的地方,說是秦家又找來了。    他母親帶著他躲躲藏藏了很多年,他也早已習慣了奔波流離的生活。    可那一次離開前,他還是感覺到了遺憾,很遺憾自己都還沒有和路西野說過一句話。    后來,他要讀大學的時候,知道路西野接手了他母親的事業。    路家不是普通人家,所以,他想要知道路西野的消息一點都不難。    他反復思考,想要學服裝設計,有幸的話,說不定可以離那個人近一點。    可是他母親極力反對。    再后來,他還是回了秦家,步入了可以靠近路西野的那個圈子。    可是路西野卻對他極疏離。    他大部分會是一個人,偶爾身邊會跟著別的男孩子,那些男孩子大多是狐貍眼。    有一次他在不渡四樓談完事情下來,看到路西野正一個人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喝酒。    那樣子莫名透著股孤獨感。    他喝的有點多,那一段時間又知道了很多事情,過得很失意。    因此便大著膽子走過去,坐在了路西野旁邊。    路西野身上的香水味兒散著微微的苦意,離近了又覺得透著隱晦的甜,引得人想更靠近一些,去分辨他身上究竟是哪一種味道。    大約他那天真的越界了。    因為他們的距離已經近到,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路西野身上散發出的熱意。    香水被他的體溫一蒸,便真的透出股很甜的味道來。    路西野微微蹙眉,偏頭看向他的一雙鳳眼十分冷淡,透著種難以言說的厭惡。    ”路少,“他問路西野:“你為什么這么討厭我?”    路西野的眼睛瞇了瞇,似乎自己也很意外一般,片刻后他說:“沒有?!?/br>    他那天大約真的喝了很多,不知道見好就收。    反而抬起手,用手指指向自己的眼睛。    “為什么他們可以?”他問:“我也有這樣的眼睛,我不可以嗎?”    路西野微微往后撤了撤身體,似乎怕他沾到自己一般。    他的眸色也變得很深,看向他的那雙眼睛里似乎含了一縷被人看透的怒意和一些其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