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沈瑯吃完胃藥好了很多,故態復萌,又回到了撩閑時候的輕松姿態。她笑:“我以為肖先生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會想找個地方休息會兒?!倍皇钦壹見蕵窌鶞蕚浯虬l時間消遣娛樂。 肖聞郁掃她一眼,沉穩回:“我以為人至少會記得吃早餐?!?/br> “……”沈瑯千年罕見地被肖聞郁嗆了回來,不知道自己撩到他哪根弦了,只能閉嘴當起了陪客。 她沒想到肖聞郁來這不是來泡溫泉打球的,而是來用餐的。 私人會所是恒新旗下的一處產業,實行會員制,熟悉的會員基本都會有固定的包間。服務人員領著兩人經過四合院,進入內院,來到用餐包間。 包間內的裝潢古色古香,藤雕立柜上擺著裝飾用的仿宋官窯瓶,三面墻掛著字畫,一面墻被挖空,正對著后院的花園與人工湖。 服務人員剛遞上菜單,見面前五官深刻的英雋男人抬眸多看了眼墻角當擺設的瓷瓶,立馬忐忑問:“肖總,那個瓶子有什么問題嗎?……不好看我、我們可以馬上換?!?/br> 沒想到肖聞郁淡聲:“換吧?!?/br> 十分鐘以后,沈瑯從洗手間回到包間,一眼望見餐桌上擺的那個花瓶,總覺得里邊插的花有些眼熟。 仔細一看,這不就是她剪給肖聞郁的那朵圣誕玫瑰嗎? 他還真拿它裝了個瓶子,用水養了起來。 “……”沈瑯入座,撐著臉看他,一雙眼水光瀲滟得好看,低聲笑,“你要是真喜歡,下次我帶一盆活的給你,比折下來插在水里的花期可長多了,跟今天一模一樣?!?/br> 誰料肖聞郁回視她片刻,隨口問:“跟今天一樣不記得吃早餐?” “……”沈瑯終于不貧了。 機場到市內這家會所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等到兩人真正點上餐,已經是下午近一點。 沈瑯原本是跟著肖聞郁來,算是陪他一道吃飯,但后者并沒有動幾下筷子,就開始處理起了公司事務。 包間內區域偌大,除了用餐區,還劃出一片茶座區域,供人吃完飯后休息喝茶用。四十分鐘后,肖聞郁在茶座區開完了線上的視頻會議。 他開會時并沒有避諱沈瑯,甚至沒有戴藍牙耳機,她能捕捉到只言片語的一些信息。肖聞郁似乎要參與一起重要項目的投資,與一家互聯網上市公司共同建立合資公司,雙方正在簽訂協議的階段。 這像是他來陪她吃飯似的。 肖聞郁在室內已經脫了西裝外套與大衣,只穿著白色的襯衫,領帶端正妥帖地系緊在襯衫領口處。沈瑯在另一邊吃完飯,踱步過來,在靠近他十步開外的地方停下,注視著他撐桌擬協議的神色氣勢,無聲看了會兒。 是屬于成熟男人的矜貴與性感。 肖聞郁現在已經是恒新的董事長兼任ceo,董事會大半都是他的人,他以后在公司的權力只會更大。哪怕四個月后她又倒戈回沈立珩,把股權轉讓給她二哥,肖聞郁在公司里的地位也不一定會被真正撼動。 而按照沈立珩的性格,他一定不會容忍一個與沈家毫無血緣關系的養子來掌權恒新,以后沈立珩勢必會想方設法扳倒肖聞郁,哪怕不擇手段。 會議結束。沈瑯目光落在肖聞郁臉上,開口說:“我二哥是個很排外的人?!?/br> “他不會留你在恒新一人獨大,就肯定會想辦法動你的位置?!睕]有人比沈瑯更了解沈立珩,她語氣很自然,甚至是輕描淡寫的,“他會想盡辦法讓你跟我大哥的車禍扯上關系,煽動輿論,拉你下臺——公司旗下的那些文娛子公司都在他手里,要想控制輿論對他來說不難。我如果是你,一定會留一手防備?!?/br> 如果說上回沈瑯只是暗示,這回就是真正的明著提醒了。 她在幫他。 肖聞郁對沈瑯話的內容并沒有太驚訝。他緘默地看她良久,抬手解松了點領帶,邁開長腿,走到沈瑯面前停住。 他沒有問更多沈立珩的事,頓了頓,轉而忽然問:“以前你為什么會救我?” 肖聞郁的聲音很低,帶著磁感的沉郁,像所有濃重的情感沉淀下來,亟待找到一個宣泄的突破口。 肖聞郁在問多年前的游艇宗親會上,他被沈立珩的保鏢推下海的事情。 當時沈瑯沒讓沈立珩直接用槍,而是提議沈立珩將他推下海。肖聞郁在海中被碰巧路過的救生員撈起,當時他被船舷磕得渾身是傷,半昏半醒。 救生員救肖聞郁上來,驚疑地扳過他的臉,看清楚了:“小姐說二少爺不小心掉海里了……” 另一聲音回:“救都救了,算了?!?/br> 沈家兩位少爺不待見這位老爺子收的義子已經很久了,如果真知道是肖聞郁落水,沈家的救生員不一定會救得這么及時。 而后老爺子知道肖聞郁被推下海后震怒,罰了沈立珩與沈瑯關禁閉,救生員就更不可能說出“他本來以為要救的是二少爺才下水救人”這種蠢話了。 因此沒人知道是沈瑯喊人救的他。 除了肖聞郁。 沈瑯沒想到肖聞郁會問這個,她詫異一瞬,才笑回:“我想知道……你在以后會怎么樣?!?/br> 一個與上流社交圈規則格格不入的人,在沈家這種環境里能夠走多遠。 他走了多遠? 肖聞郁沒開口。 …… 跋山涉水,脫胎換骨,重新來到她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又雙叒叕更晚了?。。?!給小天使們發紅包,周末愉快~ 第18章 會所包間里,午餐結束,服務人員進來收拾餐桌,隨后端上了咖啡甜點。 今天雖然是周末,但肖聞郁自下飛機起就沒閑下來。沈瑯見他會議電話陸續不斷,也沒多問,轉頭問服務員要了紙筆,在肖聞郁對面找了個座位,自娛自樂地打發時間。 兩人坐在茶座區域,沈瑯的位置側對著包間外的后院,她正好能欣賞到院內錯落有致的風景,翻了一頁空白紙,垂眼下筆。 素描寫生是大學建筑系的必修課,沈瑯畢業工作后用電腦軟件畫圖紙居多,難得有對著實景寫生的時候,也不覺得無聊。她打完底稿放下筆,剛抬眼想喝口水,目光就瞥到了坐在她對面的肖聞郁。 他還在通電話,眉宇收斂,專注地審閱對方傳輸過來的文件,談公事的時候并不避開她,像是不保留地向她打開著他的私人領域。 沈瑯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哪怕是周末自己在公寓里待著,也能給自己找點正事干,這跟她一直以來密集的工作節奏有很大關系。但此刻她跟肖聞郁單獨相處,互不干涉地各做各的,反而讓她莫名有種懶洋洋的倦怠感。 非但不想干正事,還想去sao擾sao擾他。 想是這么想,沈瑯還是沒付諸行動。她撕下畫了一半的寫生稿,隨意收進手袋里,在一旁的雜志搭架上找了本冊子看。 肖聞郁結束電話,見沈瑯手上正在翻著本冬季拍賣會的宣傳冊。她從頭到尾翻完了,開口問:“下月初在市內有一場拍賣會,肖先生會不會去?” 一場本市三年一度的大型慈善拍賣會,拍賣一些珠寶首飾、字畫藏品,到場的都是些企業家,出手闊綽,拍到天價的都有。以前沈瑯跟著沈立新去過一回,那時候沈立新還在追求宓玫,一條祖母綠的項鏈拍到一千五百萬才收手,翌日媒體就鋪天蓋地地刊登了沈家大少為美人一擲千金的消息。 時隔多年,那條祖母綠項鏈又重新回到了這場拍賣會上。 宓玫像是要徹底告別這段令人傷心的往事,上次是托沈瑯將她的婚戒送回沈立新的靈堂上,這回又把這條定情信物轉手慈善拍賣了。 肖聞郁顯然也看到了它的拍賣圖,他合上筆記本電腦,淡聲:“你想要這條項鏈?” 他的聲音不像疑問,更像句平靜的陳述,仿佛她要,他就能給。 沈瑯沒摸清肖聞郁這是什么意思,促狹說:“我只是送了你一枝花,你就要還我一條項鏈嗎?”她順桿而上,好整以暇地補了句,“你對我這么慷慨大方,我都要自作多情地想你也是在追求我了?!?/br> 也。 肖聞郁垂眸一瞬,平靜的目光剎那間暗沉下來,再抬眼看沈瑯的時候眼神幽微,情緒未明。 “有人在追求你?” 沈瑯開始貧,笑著接話:“有啊,怎么沒有——不過比起肖先生來,我的追求者就不算多了,”沈瑯手邊喝了一半的咖啡已經涼了,她伸手拿咖啡壺,順手也給肖聞郁倒滿,“上次酒會上搭訕你的人就不少。如果真要算的話,我想這些年追求肖先生的人都能從機場排到會所?!?/br> 肖聞郁頓了頓,眉目沉靜地回:“什么樣的人算追求者?” 沈瑯看他一眼,心說,小純情這是在對她的夸贊故作矜持嗎? 沒想到肖聞郁波瀾不驚道:“約我吃飯,聊天搭訕,接機送花?!彼а?,曈眸很深,“這樣的算追求者嗎?” 在說她。 沈瑯:“……” 沈瑯常在肖聞郁這條平靜無波的海邊走,從沒浪濕鞋,他能耐心而拿捏地一退再退,她就心安理得地往前試探撒野,沒想到一個不慎,陡然被浪頭拍了一回,還挺懵。 反應過來的時候,咖啡壺口已經傾斜了,倒偏了的咖啡順著木桌紋理往外流淌,黑色的咖啡漬隨即滴濺上肖聞郁的西褲。 肖聞郁躲都沒躲,甚至還隔著桌子欺身過來,撐臂垂眼,盯著沈瑯又問一遍:“你算是我的追求者嗎?” 他不刻意收斂氣勢的時候,氣質格外凜冽,言行舉止間帶著居高臨下的壓迫與攻擊性。沈瑯揶揄般的笑有些維持不住,她緩慢地眨了眨眼,下意識彎唇說:“我對你感興趣,難道你現在才看出來么?” 以往沈瑯這么言語撩撥,肖聞郁已經不會再理她。但這次不同以往,沈瑯想撤退回自己的安全領域,肖聞郁當然不會松手。 他俯視沈瑯片刻,起身,抬手解了那條被咖啡漬沾濕的領帶,默認:“你在追求我,同時又接受著別人的追求,似乎不太合適?!?/br> 話題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的,等到肖聞郁出包間去換衣服,沈瑯才覺出來。 之前兩人處于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狀態中,不明說也不說破,隨時都可以有人從這段出于打發感情空虛的曖昧中抽身而出。而肖聞郁剛才寥寥三兩句話,不但明朗化了這段曖昧,還讓她處在了被動位置上。 現在在這段關系中,是沈瑯在追求肖聞郁。 而結合沈瑯先前沒事找事都能對著肖聞郁撩閑、而他對她態度疏淡的事來來看,似乎,確實,像是她在搭訕追求他。 沈瑯捏著咖啡杯柄,回憶了遍細節,甚至連自己都覺得有點兒順理成章。 不知道是肖聞郁手段高明,還是她無意間給自己挖了個坑。 手段高明? 沈瑯想到自己被肖聞郁冷淡掛過的無數個電話,和他被逗兩句就能紅的耳廓,覺得還不至于。 會所內曲徑通幽,離得最近的更衣間在不遠的溫泉套房里,沈瑯等了會兒,決定出去找人。 套房內設私湯溫泉,日式的設計裝潢,室內溫暖熏人。服務人員領著沈瑯到門口就離開了,她脫鞋進門,穿過大廳往里走,半露天的溫泉池旁,肖聞郁正從一旁的更衣室里出來。 寬肩窄腰,修身黑西裝褲將他的好比例又放大許多,更顯身形頎長。 沈瑯出聲:“肖先生等會兒是回公司還是住處?我送你?!?/br> 肖聞郁掃她一眼,不答反問:“鞋子呢?” “……”沈瑯低頭看了眼,晃了晃腳腕,略有點無辜,“在門口的時候脫了,沒找到拖鞋?!?/br> 溫泉池旁的地板很熱,沈瑯只穿了襪子,連褲腿也松松卷起來。肖聞郁的臂肘間還搭著西裝外套,他扣上襯衫領口第一顆扣子,轉身給沈瑯拿了一雙拖鞋。 他在她面前,微俯下身,一眼就瞥到了她小腿處的那道疤。 上回肖聞郁在別墅書房隔著遠距離看過一眼,現在近距離看,沈瑯的這道疤痕比他印象中要明顯些,約一寸長,襯著白皙的腿肚皮膚,完整地印入他眼底。 肖聞郁放下拖鞋,卻沒起身,終于沒隱忍住,斂眸沉聲問:“什么時候有的這道疤?” 沈瑯倒是沒避諱告訴他,頓了片刻,簡略回:“不小心刮擦到的?!?/br> 準確的說,是她在工地勘查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