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這次會議上,對面設計院想搶到商業園那片主要商務建筑的設計資格,因此在方案上下了苦工。 對面的總工邊匯報,邊抽空往沈瑯那邊看了眼,發現這位花瓶美女正側過臉,跟欣賞風景壁畫似的欣賞光屏里的男人。 肖聞郁的臉很適合上大屏幕,眉眼輪廓分明,鼻梁修挺,五官深邃如電影明星。只是他不斂氣勢的時候太凌人,在場的沒幾個人敢注視光屏,沈瑯帶著純欣賞的心情,目光自他的下顎落下去,移到襯衫領停住。 沒打領帶。 紐約時間是凌晨,肖聞郁摘了領帶,只穿一件黑色襯衣,正垂眼看資料。他全身浸在酒店暖黃色的頂光燈色下,少了凌厲,多了分靜默長久的溫存意味。 對面總工還在注意沈瑯的動向,發現這位花瓶總算不看光屏了,改成玩手機了。 總工嗤笑。 沈瑯沒察覺對面人豐富的內心戲,找到肖聞郁的號碼,給他發了條信息:【肖先生什么時候回國?】 發完后,沈瑯心說不知道他出國后手機號換了沒有。她剛從手機屏上抬起頭,就見光屏里肖聞郁目光頓了頓,往鏡頭方向看了眼。 能收到? 沈瑯被他掛電話快掛習慣了,猜到這回肖聞郁不能無緣無故掛視頻,她頓時來了新鮮感,饒有興致地連著發了幾條。 設計院還在進行匯報收尾階段,就聽光屏里的甲方老板忽然出聲打斷,問:“華慕的方案呢?” 旁邊的結構師悄聲提醒:“沈工,該我們了?!?/br> 設計院的總工聞言簡短收尾,信心滿滿地坐回去。他們的方案已經金玉在前,有對比才有襯托,他在等著沈瑯出丑。 沈瑯起身,打開ppt。 “貴院的方案對于商務樓入口位置和人流動線組織的介紹似乎太過簡單,缺少因果邏輯?!鄙颥槻痪们皢栱椖靠偘玫皆O計院的中標方案,在完善深化的基礎上,對商業園的主要商務建筑樓進行創新,給出了對比方案,“功能分區也并不合理?!?/br> 沈瑯開口連著兩句話,簡潔明了,都是在駁斥對方設計院的方案。 對面臉立即黑了。 肖聞郁的眸光落在屏幕上。會議室的鏡頭只能掃到她白皙精致的側臉,長睫卷翹,紅唇翕張。 沈瑯在自己的領域內有足夠的發言權,輕佻不刻意,傲慢得有底氣。她輕慢驕矜的神情一直都很好看,輕佻逗人的神情也招人,沈瑯像是天生有引人矚目的特權,這點肖聞郁早在八|九年前就已經知道了。 他知道,并且在內心某個見不得光的晦暗角落里,對其有占有欲。 華慕事務所這一邊的方案中,建筑群以環狀各自獨立又相互聯系。沈瑯給出的平剖立面圖清晰漂亮,一場匯報下來,設計院的總工臉色從難看到若有所思。 會議持續兩個小時,最后商業園主要建筑群的設計資格不出所料地給了華慕。 視頻會議中斷,光屏黑屏的下一刻,沈瑯手機屏幕亮了起來,跳出一條信息。 肖聞郁:【方案很好?!?/br> 沈瑯回了兩個字,兩個音節曖曖昧昧百轉千回,還帶著點留白。 沈瑯:【晚安?!?/br> --------------- 第7章 周末,許許到沈瑯公寓里過夜,由衷感慨了句。 “這年頭不用skype不用微信、只用短信聊天的人都快滅絕了,你倆好土?,槵樐悴粫橇昧藗€老男人吧?”這位前沿時尚雜志編輯對沈瑯短信sao擾人的行為表示懷疑,邊敷面膜邊問,“對方是什么樣的人???是不是那種你給他發條‘吃飯了嗎’他給你回一條‘吃了’還附帶手機自帶微笑表情的那種?” 沈瑯端著水杯從廚房里出來,半靠著磨砂玻璃門,彎唇一笑:“他不回我短信?!?/br> 許許來了勁:“還是高冷款的?” “純情款的?!?/br> “國寶啊?!痹S許出于職業需要,每天跟時尚圈內各類長袖善舞五光十色的人打交道,就沒見過純情款的。她問,“他多大了?” 聽兩句調情的話就掛電話,當面調侃兩句就體溫升高,這么純情的能有幾歲? 沈瑯喝完水,客觀評價肖聞郁:“十八歲吧?!?/br> 十八歲,純情款,平時用短信聊天。 “這也太純了吧?!痹S許面膜都貼不住了,新奇道,“你們這是打算發展柏拉圖戀情?” 沈瑯聞言又笑:“不發展戀情?!?/br> 行,她還打算玩弄人家感情。 別說許許了,就連沈瑯自己都覺得新鮮。這么多年圍著沈大小姐前后殷勤的男人不少,金融男大多圓滑油膩,建筑這行的理工男又不夠知情識趣,突然冒出個久別重逢的肖聞郁,長相非常對她胃口,性格也不討厭。 沈瑯回憶起那天會議上肖聞郁只穿黑襯衣的一幕,他作為成熟男人,對她確實有著足夠的性吸引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沒那么多彎彎繞繞膩膩歪歪,沈瑯對肖聞郁感興趣,當然也就想分出點時間去親近他,給自己枯燥忙碌的工作找點輕松感。 不過沈瑯沒想著認真,畢竟她和肖聞郁還有利益關系在。 “不投入感情是好事,談感情多傷身?!痹S許拍著臉,突然想到她今晚的正事,“對了瑯瑯,你猜周末我要去見誰?” 許許:“你那位大嫂?!?/br> 沈瑯頓了瞬:“宓玫?” “沒想到吧?她上周剛回的國,我們雜志社明年的開年正刊封面打算邀請她來拍封面,這周末要去山頂取外景。她聽說我跟你關系好,還想托我約你出來見個面?!痹S許想不通,“不過也真夠奇怪的,我給了她你的手機號,她反倒不要?!?/br> 宓玫是沈瑯大嫂,她大哥沈立新的妻子。五年前宓影后在她事業的上升時期嫁入沈家,不久后跟著沈立新移民去了美國,一直息影到現在。直到上個月丈夫車禍身亡,宓玫這個名字才逐漸重回大眾的視線。 當時沈立新的遺體被運回了國內舉行葬禮,宓玫卻沒跟回來。 沈家兄妹感情不深,沈瑯跟宓玫更是不熟,除了當年在拉斯維加斯的婚禮上見過幾面,再沒別的印象。 “她不要我的手機號,是不想跟我有私底下的交集,她連我大哥都不想見,應該也不太想見我?!鄙颥樍巳?,解散長發上床,靠進松軟的抱枕里,“但她又讓你約我見面,大概是有什么東西想要給我?!?/br> 許許感嘆:“所以我說感情傷身……你哥不在了,對她打擊不小吧?!?/br> “要我說,瑯瑯你這周末不如就跟我一起吧,也省得你們私下見面尷尬?!痹S許提議,“去西郊三個小時的車程,就在山頂上取幾個鏡頭,我估計出片快,當天去當天回,挺方便?!?/br> . b市西郊的群山上早早地下了今年入冬的第一場雪,漫山雪景,紅梅開遍。 沈瑯跟著許許的車走,雜志社的車后面緊跟著宓玫團隊的車。她在上高速前跟宓玫打過照面,女人戴著墨鏡,摘下來,鏡片后是漂亮而明顯憔悴的一雙眼。 “瑯瑯?!卞得登臒o聲息地息影五年,早就快被人淡忘,回國后只能在二三線雜志上露臉。她對沈瑯微笑,聲線客氣溫柔,“麻煩你為了我多跑這一趟了?!?/br> 沈瑯笑:“也不麻煩?!?/br> 西郊山區被分為兩片山域,矮的那片被劃入風景區,纜車和人工休息亭一應俱全。而雜志社要取原生態的景,另辟蹊徑,打算爬“晚駝峰”。 “這山看起來是陡了點,不過上山的山路都是探過的,這一條是自駕游路線,開上去肯定安全,去年我自己就來過兩回?!备颥樛嚨臄z影師笑著解釋,“叫‘晚駝峰’是因為這座山的晚霞最漂亮,你們哪天要是有空,最好能來看看日出,這里日出也特別好看,來了不看可惜了?!?/br> 車越往山上開,車窗起霧越明顯。許許被顛簸的盤山道顛得五臟六腑亂攪一通,一臉生無可戀地靠著沈瑯,臉色蒼白地拒絕:“你看我這樣,我還來什么???不來了我再也不來了?!?/br> 沈瑯也不好受,她沒接話,闔眸小憩。她倒不是暈,只是敏感地覺得周圍越來越冷了。 越到山頂寒氣越重。 兩輛車沿著盤山路一路駛上去,??吭诼愤?。剩下到山頂的一段距離需要步行,一行人下車,沈瑯裹緊羽絨服踩著積雪往上走,許許緊趕兩步,問前面的人拿了幾片暖寶寶回來。 “我們拍完黃昏的景就回市里,下午山上的溫度估計會更冷,貼上這個好受點?!痹S許說,“不該喊你來的,太受罪了?!?/br> “行了,我暖多了?!鄙颥樝掳霃埬樎襁M圍巾里,笑說,“你再說兩句貼心話我更暖和?!?/br> 山頂紅梅成簇,人跡罕至。 到地方后,雜志工作人員開始忙著準備前期工作,臨時搭出一片休息區。宓玫有意避開眾人,挑了個位置坐下,沉默片刻后,溫聲問沈瑯:“立新他……” 三個字剛出口宓玫就哽咽了下,她顫著眼睫,沒問出后半句。 “葬禮上個月就辦過了?!鄙颥樦浪獑栐岫Y的事,三兩句簡略而過。 宓玫轉交給沈瑯一方小盒子,灰色絨面的戒指盒,里面躺著一枚精致的女士戒指。她說:“你幫我還給他?!?/br> 沈宅祠堂前,沈立新的遺物盒內放著同款的男士戒指。 生生死死說著很容易,身邊人要往前走卻很難,宓玫像是要徹底撇清過往幾年的記憶,沈瑯也沒有硬拖人回憶過往的毛病。她收下戒指盒,沒說別的,離開去幫許許的忙。 “宓玫居然沒哭,我以為她跟你聊完還得帶著淚痕來補個妝?!痹S許在山頂寒風里冷得直搓手,邊抖邊跟沈瑯說,“看看看看來今天能順利出出出片?!?/br> 許許估計也想不到她立了個flag。 拍攝過程很順利,一行人在暮色四合的時候收工,剛拆完擋風板收起反光板等一系列拍攝用的器材,等一踩離合器才發現了不對勁。車動不起來。 下車一看才發現兩輛車的車胎都被凍住了。 凍得整整齊齊。 “下午溫度高,積雪化水掉后又結冰,連著輪胎鐵鏈一起凍住了?!彼緳C下車查了一圈,上車找出根撬輪胎的不銹鋼棒,“就是我這輛的車后胎凍得嚴重,哥們有沒有力氣大的?下來兩位幫我個忙,鑿開就行了!” 兩位男攝影師應聲下車。 車內信號時斷時弱,沈瑯下車打了個電話,剛想上車,手機又嗡聲震動起來。 肖聞郁的電話。 沈瑯在寒風中從容依舊,語調慵懶從容得像在暖氣房里喝咖啡,她接起電話,含笑說了句:“肖先生?!?/br> 也就說了那么一句。 說完這句后,沈瑯手機徹底黑屏,無情地被凍關機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質是個甜文,對手戲會很多的,放心w --------------- 第8章 山上天黑得快,黯淡的天色很快自天際沉落下去,周圍的溫度幾乎垂直下墜,幾位跳下車幫忙鑿冰的大男人都被冷得夠嗆。 沈瑯把手機揣回羽絨服兜里,額頭忽然挨了冰涼的一下。借著車燈,她呵著白氣抬眼看,細細茫茫的碎粒正往下飄。 下雪了。 “瑯瑯,干嘛呢?”許許開了條車窗縫,被灌進來的冷風冰得渾身一震,顫著聲喊她,“快快快上車,車里暖和,這天冷冷冷冷死了?!?/br> 十五分鐘后,宓玫團隊的車胎凍冰被順利鑿開。團隊助理過來打了聲招呼,雜志社跟著來的兩位小姑娘搭了他們的車提前離開,此時只剩下了沈瑯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