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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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淮南吃完飯自己穿了外套背了書包要去上課了,遲騁看了眼曉東,曉東說:“他自己去就行?!?/br> “我上完課就回來?!碧栈茨夏煤妹ふ?,說了聲“拜拜”,開門走了。 門輕輕地合上,曉東問:“他真長大了,是吧?” 遲騁看著手機,說“嗯”。 “什么感想啊,小哥?”陶曉東側過臉來看著遲騁,笑問,“被你一點一點拉扯大的小蘿卜頭?!?/br> 遲騁放下手機,先沒說話,過會兒才說:“變了不少?!?/br> “那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曉東問。 遲騁想了想,說:“好了吧?!?/br> 曉東什么不明白,搖搖頭,手伸過去搭著小弟肩膀,和他說:“好了壞了都覺得不習慣,是不?總歸是和你熟悉的那個小孩子不一樣了?!?/br> 遲騁沒說話,曉東又說:“這就是時間。五年沒見了,你還是你他還是他,但也都不是五年前那樣了。哥也一樣,所有人都一樣,時間過去了就沒了,找不回來?!?/br> 有陶曉東和湯哥在,家里幾口人全全乎乎的都在這兒,氣氛一直沒冷下來。 陶淮南眼睛有點發炎了,湯索言給他滴了眼藥水,陶淮南仰著頭半天,可一坐直了還是掉了滴水珠下來,滑在臉上看著像一滴眼淚。 他手機一直在響,微信上江極不停給他發著消息。陶淮南滴完眼藥水摸過手機打開,他沒什么背人的,直接聽了。 “歌你聽了沒?” “這幾天沒點動靜呢?群里叫你也不吱聲!” “明天你去不去?喂!” “喂喂!” “陶淮南!” 陶淮南把臉上那滴水珠給抹了,回了條語音:“我沒看到消息,我不去,我小哥回來了?!?/br> 剛才江極那一嗓子“陶淮南”喊得有點暴躁了,陶曉東往這邊看了一眼,問:“這是哪個朋友???” 陶淮南說:“江極,我之前說過的?!?/br> “啊,”陶曉東點點頭,“想起來了?!?/br> 遲騁在最邊上看著電影,視線落在屏幕上,沒轉過眼,也沒什么表情。 陶淮南過會兒把小皮墩弄了出來,推到遲騁旁邊去,就坐在遲騁腿邊。遲騁收了收腿,沒挪位置。 陶淮南手機又響了,這次他沒再聽,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遲騁說:“有事就去?!?/br> “沒有事,”陶淮南馬上說,“我哪兒都不去?!?/br> 曉東在旁邊煩人地弄了個動靜,故意跟湯索言說:“我也哪兒都不去?!?/br> 湯索言往他嘴里塞了顆小西紅柿:“別煩人?!?/br> 陶淮南被哥打趣了也不在意,勾起嘴角笑笑,坐在遲騁旁邊好好聽電影。 三天時間實在短,不等嘗出滋味來就沒了。 遲騁得回去了,陶淮南上午有課,等他下課回來的時間遲騁估計已經上車了。 一早起來陶淮南就舍不得,可也沒辦法。他跟在遲騁后面,小聲說著:“小哥,你放假我去接你,行么?” “你可歇歇吧,”遲騁不領情,平靜道,“用不著你?!?/br> 他這兩天對陶淮南一直是這態度,說冷不冷,可也不熱切。陶淮南不在意他態度,繼續說:“我衣服你別忘了去洗衣店取,湯哥給我買的,可貴呢?!?/br> 遲騁不吭聲,陶淮南又說:“你衣服就留給我,行么?” 他說話時手背在身后倚著墻,聽遲騁洗漱。遲騁漱了口,吐掉嘴里泡沫:“上課去吧,別念叨了?!?/br> 遲騁的冷淡一直堅固地掛在他身上,陶淮南沒能讓它松動半分。 陶曉東開著車把遲騁送去車站,遲騁說過年如果有時間會回來。 “時間擠擠就有了,你要不回來我還得飛北京?!碧諘詵|說,“我不去有的小孩兒也會去?!?/br> “他可別去了,”遲騁說,“過年那段人太多,亂?!?/br> “隨他折騰去吧,”曉東笑笑,“擠不壞?!?/br> —你小哥走了嗎? 潘小卓在微信上問。 —“走了?!?/br> 陶淮南邊在路上走邊回復。 潘小卓:那下午我去找你??? 陶淮南:“明天吧小卓?!?/br> 潘小卓:今天吧! 陶淮南:“今天我有點困,想回去睡一覺?!?/br> 潘小卓:那行吧,明天你來找我,咱倆去吃醬面。 陶淮南說了“好”,把手機揣了起來。 這幾天都不冷,走在路上甚至有點點出汗。陶淮南從學校出來沒打車,戴著導航慢慢走著。他先不想回去,遲騁已經走了,哥和湯哥也都不在,回到空蕩蕩地房子里連心都跟著發空。 之前下的雪曬了這幾天已經快要化干凈了,走在路上沒那么多障礙。這樣走著不累,陶淮南走了挺久,上了樓梯才發現不知不覺竟然走到從前他們的老房子這了。 陶淮南經?;貋?,他掏了鑰匙擰開門,把盲杖倚在門口,打開鞋柜拿了拖鞋。 舊區供暖不那么好了,也可能是管道里水垢多,冬天的老房子沒有湯哥那兒暖和。陶淮南在外面走路走得有點熱,脫了外套掛在門口。 上次回來陶淮南往窗戶把手上掛了個小小的南瓜掛件,是班上女同學給的。陶淮南過去給摘了下來,又把窗戶打開通了會兒風。 這里他太熟了,不伸手不摸著墻都能準確地去到任何他想去的位置。 陶淮南打了個哈欠,慢慢走到房間去。這是他和遲騁從前的房間,床上現在只有一個枕頭,另外一個被他帶去湯哥那兒了,他現在枕的那個就是。 一個哈欠結束,陶淮南剛準備坐在床邊,卻突然停住了動作。 他防備地站在原地,手慌忙地四處摸著,卻只摸到了墻。陶淮南朝著床的方向,屏著呼吸問:“誰?” 周圍依然是安安靜靜的,陶淮南卻絲毫沒放松下來,依然警惕地問:“誰在那兒?” 瞎子對環境的感知很敏銳,盡管對方沒有發出聲音來,可陶淮南還是在邁進房間的同時就捕捉到了那一點衣料摩擦聲。 可他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么多了,知道有人在,可卻對接下來的一切無可奈何,無論對方想做什么他都抵擋不了。 陶淮南擰起眉,徒勞地站在那里,腦子里迅速想著對方的不同身份他應對的不同辦法。 他的敏銳不是沒道理的,房間里確實有個人。陶淮南擰開鑰匙的時候他正在這里睡覺,后來陶淮南走進來了他刻意沒發出聲音來。 可到底還是不忍心看他害怕。 “我?!?/br> 對方突然出了聲,陶淮南整個人僵在原地,驚訝得說不出話。 “沒事兒,”他坐直了,看著陶淮南說,“別害怕?!?/br> 第100章 陶淮南上課時就已經接到了哥的消息, 說已經把小哥送走了,送去了高鐵站。陶淮南問他小哥有說什么嗎,哥說什么也沒說。 可此時此刻陶淮南聽見的聲音, 卻實實在在就是遲騁。 “你……”陶淮南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小哥你沒走嗎?” 遲騁坐在那兒, 姿勢稍顯頹唐,肩膀是塌著的,不是直直地挺著。他搓了搓臉,說:“不然呢?” 陶淮南垂下了剛才防備地放在身后的手, 猶豫著走上前兩步,遲疑地問著:“你怎么……沒走???” 遲騁不說話, 陶淮南理智漸漸回籠, 很多話不用說,他眼睛已經紅了。 這兒不是陶淮南自己的家,這是他跟遲騁一塊長大的巢。他們都是從這兒飛出來的, 這個房間里裝著陶淮南年幼時的眼淚,裝著遲騁剛來時不停流的鼻涕,裝著他們曖昧懵懂時的情不自禁,也裝著他們最后決裂時滅頂的疼痛和鮮血。 陶淮南難以置信地望著遲騁的方向,心口處漸漸開始漾起疼, 一點一點蔓向四肢。 “對,”遲騁俯身低著頭, 胳膊肘拄在腿上,臉還埋在手里, 重復了他的話, “我怎么沒走???” 陶淮南手指搭在桌邊,用力搓著桌沿。 “你說呢?”遲騁低聲問道, “為什么?” 陶淮南答不出什么話,他只能僵硬地站著。 時隔五年,他們又一同站在這個見證了他們所有親密的房間里。 遲騁明明已經走了,他現在為什么會在這兒。這個問題陶淮南不敢答,甚至不敢細想。 這些天的遲騁除了最初那天的暴躁之外,更多時間就是冷淡,像是罩著一層隔了溫度的罩子,總是冰冰涼涼的。 然而此時本該在車上的他被陶淮南堵在這個房間里,堵在這張床上。 “快上車了又回來這兒睡了一覺,”遲騁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br> 陶淮南癡癡地面向他,一個字也說不出。 “我枕頭呢?”遲騁問。 陶淮南小聲答:“被我拿走了?!?/br> 遲騁點點頭,說:“知道了?!?/br> 既然兩個人都站在這兒了,那就誰都不用再裝了。冷漠也好,淡然也好,在這個房間里繼續裝下去只會讓一切都顯得更狼狽。 遲騁坐直了身,看了眼陶淮南,問:“哭了?” 陶淮南摸摸眼睛,搖了搖頭。 遲騁定定地看著他,眼前的男孩兒已經徹底長大了,遲騁問:“哭什么?” 陶淮南啞聲道:“我沒想到你會……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