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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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盲人做的產品,受眾群體就擺在那兒,走不了高端定位,一切以性價比出發。上次他們發的導航盡管已經盡可能優化了,但如果不單獨配置接收器的話,就都得裝在耳機上,類似最初形態的藍牙耳機,還是有點重量的,戴久了可能會頭疼。 而且入耳式的耳機陶淮南本來也戴不了,對耳壓有壓迫的感覺會讓他很不舒服,陶淮南的耳機沒有入耳式的,太過封閉的感覺他會沒有安全感,甚至害怕。 那會兒曉東笑著問遲騁:“不給小弟一個???” 遲騁說:“他用不了這個?!?/br> 曉東問:“咋呢?” 遲騁也沒多說,只淡淡地說了句:“不是給他用的?!?/br> 那時候旁邊的小護士還挺詫異地看了遲騁一眼,可能覺得他冷漠。 曉東就沒有,他什么都沒說,笑呵呵地接了句:“嗯呢,屬你弟最嬌氣?!?/br> 當哥的最了解弟弟們,什么事兒在他眼里一看就能明白,話拐著彎說一半也躲不過他耳朵。 手環有好幾個模式,室內、室外、遠距離障礙方位提示、近距離障礙震感提醒、導航。 陶淮南戴了整個下午,半刻都沒摘下來過。 耳機他也戴了,在室外導航時兩個搭配著用,幾乎連盲杖都不那么必需了。只在知道前方有障礙時用盲杖探探是什么障礙。 這個手環給別的盲人用作用可能不大,它從最初就只是給陶淮南做的,只對他有用。 因為別人都不知道,什么頻率代表什么,震感長短代表什么,手腕的每一個方向都代表什么。 只有陶淮南知道。 它只屬于陶淮南。 只有陶淮南這個小瞎子是被牽著手長大的,被一個人牽了十一年半。 這十一年半里的每一天,他的手都被握在另一只手里。他們不用說一個字,陶淮南就能不磕不碰不絆倒。在他手腕上輕輕一捏陶淮南就知道下一步怎么躲,是有臺階了還是有坑了,是該往左還是往右。 沒有這十一年半,誰也戴不懂這個手環。 陶淮南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縮在床上,縮成一團。 手環裹在他手上,像被別人的掌心攥著手腕。 他用手腕去貼自己的臉,這個手環他舍不得摘,可戴著的每一秒,都讓陶淮南疼得喘不過氣。 它每一秒都在提醒著陶淮南,他是怎么長大的。 他是怎么被人牽著、背著、抱著長大,讓一個最初不說話沒表情的倔小孩,到后來能夠笑著說他煩人又親他的嘴,能在他不知緣由地痛哭尖叫時忍著脾氣給他擦眼淚,說“不哭不鬧,你好好跟我說?!?/br> 陶淮南把手腕貼在心口,整個人疼得打著顫,一直抖。 手環沾著他的體溫,它的存在又持續,又溫柔。 它每一秒都在告訴陶淮南,沒有人忘記這十一年半。 陶淮南伸出一只手去摸手機,摸到了顫著手指劃開了屏。 他熟練地點開了一條音頻,那是從長長的錄音里截出來的一段,一共一分十二秒。 這一條陶淮南已經聽了幾千次,他能在睡不著的時候一直一直重復著放它。 音頻里剛開始只能聽到一個人重重的呼吸,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人躺在床上,輕輕地翻了個身。 半分鐘的沉默之后,有道聲音出現了。 那聲音是陶淮南最熟悉的,哪怕只有一個氣音他都認得出來。 那聲音很啞,他聽起來那么難受,又很脆弱。他不該是那樣的,他從來不會那么脆弱。 可錄音里的他偏偏就是那樣的,好像沒有力氣,也像是很絕望。 他啞著嗓子輕輕地說了句:“陶淮南……我疼?!?/br> 第95章 第二天早上陶曉東一起來, 照例先去弟弟房間看看,一開門人沒在。陶曉東去洗手間,順便洗漱。 水龍頭開著聽不見人說話, 關了水聽見湯索言在叫他。 陶曉東趕緊“哎”了聲:“洗頭呢, 就來?!?/br> “一會兒我給你洗, ”湯索言說,“回來?!?/br> 陶曉東頭發已經沾濕了,回是回不去了,只能安撫著說:“馬上馬上?!?/br> 頭發洗完吹干, 清清爽爽回了臥室,湯索言沒睜眼, 轉了個身背對著他。 陶曉東還穿著睡衣, 撲上去搭在人身上,臉湊過去看,笑嘻嘻的:“干啥???不高興了?” 湯索言不睜眼也不說話, 顯然是有情緒了。 陶曉東往人臉上親,挺響的“ber”一聲。 湯索言皺著眉,說:“我沒想起呢?!?/br> “那你睡你的,”陶曉東哄著說,“反正不上班, 睡吧睡吧?!?/br> 湯索言臉上還是沒放晴:“你都起來了?!?/br> “我就洗個漱,我不起, 這不回來了么?!碧諘詵|是這個家里最沒脾氣的,對倆弟弟是給他們自由, 對湯醫生那就是純慣著, 自己家醫生說什么是什么,想要星星不給月亮。 湯醫生這起床氣從前就有點, 早上起來不愛說話,這些年讓陶曉東慣得越發嚴重了。 陶曉東直接從湯索言身上翻過去,在湯索言面對著的那邊躺好了鉆進被窩里,摟著人家湯大夫,小聲說話哄著。 湯索言抬手摸摸他頭發:“說了一會兒我洗?!?/br> “你手昨天不壞個口嗎?怕你疼?!碧諘詵|又親親湯索言,稀罕得不行。 他這一口一口的“ber”,湯索言說:“等會兒起來小南又得笑話你?!?/br> “他沒在家,”陶曉東說,“不知道一早上干啥去了?!?/br> 湯索言問:“有課?” “周六不應該啊,”陶曉東想想說,“去醫院了吧?!?/br> 凡果和遲騁這兩天都有事,遲騁昨天從回來一直忙到半夜,沒回學校,在外面住的。 郭一鳴一早上打電話給他,倆人在辦公室泡了一上午。 哥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遲騁正跟郭一鳴研究著寫一個程序。 “生日快樂啊我苦哥,”曉東在電話里說,“又長大一歲?!?/br> 遲騁笑了下,說:“忘了,一早起來就來干活了?!?/br> 電話里聽見湯索言在旁邊也說了個“生日快樂”,遲騁說:“謝湯哥?!?/br> 哥倆昨天剛見完面,在電話里簡單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遲騁太忙了。 微信今天一直靜悄悄的,從昨天那通電話之后陶淮南就沒再給遲騁發過什么。 遲騁把手機放在一邊,接著跟郭一鳴說話。 凡果今天沒跟他倆一塊兒來,嫌辦公樓太冷,在宿舍床上支著小桌捂著被。 遲騁沒有過生日的習慣,所以這么多年了學校里也沒人知道他哪天生日。倒是石凱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他忙不忙,要不要一塊兒吃個飯。 遲騁說沒空,不吃了。 石凱說:“那我給你訂個蛋糕?!?/br> “別訂,不吃?!边t騁說。 他和石凱都在北京,偶爾會見個面,以前他倆離得不算遠,后來石凱畢業工作了離得遠了,就見得少了。 他倆從初中認識到現在了,高中又坐了兩年同桌,關系自然不一般。石凱說:“那等你有空再說吧,我過去找你?!?/br> 遲騁說“行”:“玩你的吧,周末了?!?/br> 對現在的遲騁來說已經沒有什么周不周末了,不忙的時候天天都周末,忙起來就沒黑夜沒白天。從辦公室出來下午四點多,倆人都感覺肩膀脖子有點僵。 “吃什么???”郭一鳴問。 “隨便?!边t騁說。 遲騁邊走路邊捏了捏脖子,凡果的電話正好這時打了過來。 “郭哥你倆咋還不回來?今天回來嗎?”他在電話里問。 “正準備回,怎么了?” 凡果:“什么時候回??!” “往回走呢,你有事兒?”郭一鳴問他。 “有事情找遲哥!”凡果鬧吵吵地說著,“等下讓遲哥上我寢室一下!” 郭一鳴看了眼遲騁,說:“知道了?!?/br> “讓你找他?!惫圾Q掛了電話,跟遲騁說。 “他能有什么事兒,”遲騁不當回事,“不去?!?/br> 北方的冬天總擺脫不了那股干燥的凜冽,干枯的樹枝上掛著薄薄一層雪,顯得又寒涼又蕭瑟。 遲騁沒去找凡果,他要真有什么正經事就自己過來了,遲騁直接回了宿舍。 室友周末去找女朋友了,宿舍里空了一天,這會兒一進來有點冷。 “冬天太煩了?!惫圾Q邊開了燈邊往洗手間去。 遲騁沒脫外套,直接坐在椅子上,他拿了充電器給手機充電。門被敲響,遲騁滑了下椅子開了門,又滑了回來。 然而該響起來的吵吵嚷嚷聲并沒有響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小心翼翼的詢問—— “是小哥嗎?” 遲騁手上動作一僵,猛一回頭。 陶淮南穿著毛衣,手上握著盲杖,有點不太敢進。走廊另一邊的凡果笑著說:“你進啊,沒敲錯!” 陶淮南于是往前邁了一步,又問了次:“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