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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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淮南皺了下眉, 他說遲苦死了這話實在刺耳,陶淮南沒忍住回了一句:“你好好說話?!?/br> “這就是你伺候的瞎子吧?”那人打量著陶淮南, 又轉回目光繼續打量遲苦。 遲苦又把陶淮南往身后塞, 大廳里還在工作的那位紋身師抬頭問:“你誰???” “我誰?”這人聳著肩膀夸張地嗤笑一聲,“我是他爹!” 陶淮南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了。陶淮南瞪大了眼睛, 兒時留的記憶太深刻了,他攥緊了遲苦的手,急切地揚聲喊:“哥!哥——陶曉東!” “哎!”陶淮南喊得太急了,陶曉東飯都還在嘴里就從廚房跑了出來,問道, “怎么了?” 陶淮南朝著他的方向,指了指門口說:“他說是遲苦他爸!” 陶曉東這才朝門口看過去, 有點背光沒太看清。他瞇了瞇眼,之后挑起了眉。 “你他媽可真行, 陶曉東!”這人冷笑著, 難以置信道,“你還真把我兒子帶走了, 你誰???你咋想的呢?” 陶曉東嘴里的飯才咽下去,去前臺抽了張紙擦嘴,平靜問他:“哪個是你兒子?要不你在這兒喊聲兒子你看有沒有人應你?!?/br> “放屁!”遲志德怒吼一聲,指著陶曉東,“你這是拐賣孩子!這是你孩子嗎你就領走了?” “那你問問?”陶曉東看看那倆小的,“你問問他倆哪個不是我家的?看看有沒有人愿意跟你走?!?/br> “你別跟我在這兒扯,我的種,上哪兒也他媽留著我血?!边t志德自己進來在沙發坐下,給自己點了根煙。 陶曉東沖遲苦那邊側了側下巴,跟他倆說:“吃飯去,沒你倆事兒?!?/br> 遲苦皺著眉,有點擔心地不愿意走,被陶淮南拖走了。 其實這幾年陶曉東一直跟遲苦奶奶聯系著,讓她有事打電話過來,也經常給她寄東西。老人當年為了讓孩子能活,把孩子托給陶曉東,雖然本質上是陶曉東多養了個孩子,他不欠誰的??刹还茉趺凑f遲苦又聽話又省心,讓他不用時刻cao心著陶淮南,陶曉東念好也承情。 上個月陶曉東剛給老人寄了些補品,眼看到年了,又讓老家叔叔給送了不少東西,rou和糧食都不缺。畢竟遲志德不在家,老人身邊連個人都沒,沒人cao持這些。 可誰知道今年遲志德回來了。 遲志德在南方待了這幾年,起初確實是嚇的,不管是不是自己兒子,打死了都犯法。但是過了最初兩年就沒那么怕了,也起了點懷疑,但也沒急著回來,在那頭做了點小生意,也又成了家。 今年是因為在那邊沾了賭,外面欠了債,打算回來躲躲。 回來一看老人過得不差,心里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以為老太太是把孩子賣了,讓她拿錢出來。 老人矢口否認孩子的事,遲志德于是追問起孩子當年埋哪兒了,老人說不出來。 當年事情一出是嚇得慌了神,現在神志清醒,老太太糊弄不過去了。 遲志德其實在家里已經鬧過一段時間了,老人騙不過去,索性不再說話了,問什么也不開口。 讓遲志德猜到陶曉東頭上的,就是陶曉東寄過的那些東西。老人過日子仔細,什么都不舍得扔,紙盒留著賣錢,包裝袋也都留著,上面都帶著寄件人和地址的。 這一點都不難猜。 遲志德這次來嘴上也不提要求,就一個目的,要把兒子領回去。 陶曉東不可能讓他領,卻也不主動提條件。 遲志德在店里撒潑耍橫,這在陶曉東這兒都不好使,店里這么多人呢,一群玩紋身的,夠唬人了。 遲志德鬧也不敢太鬧,可也不走,站在店門口說陶曉東拐孩子。后來甚至還報了警,跟警察一口咬死了陶曉東把他兒子拐走了,讓他們父子分離了這么多年。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既然一方報了警,警察就不可能不處理。把幾個都拉了回去,按流程問詢做筆錄。遲苦一點不慌,對小時候的事記得清楚,說了很多他爸打他的事,還說老家醫院應該還能查到當時的記錄,也給警察看了頭上和身上的幾處舊疤。 這種官司警察也就是走個流程,他們斷不了。何況他們見得太多了,原生父母耍無賴訛收養家庭的事兒并不算少見。 陶淮南被留在店里,等了小半天。天都黑了哥和遲苦才回來,陶淮南聽見哥的聲音,一連聲地問:“遲苦呢?遲苦回來了嗎?” 遲苦出了聲:“在這兒?!?/br> 陶淮南自己摸著過去,牽著遲苦的手:“他打你了嗎?有沒有事???” 遲苦捏捏他手,說“沒事兒”。 黃哥白天不在,剛回來沒多久。問陶曉東:“他要多少???” “沒提,現在就要孩子?!碧諘詵|折騰了一天,白天的客戶都另改了時間,跟大黃說,“這幾天消停不了?!?/br> “那怎么著?”黃哥壓低了聲音,沒想讓倆孩子聽見,“我找點人?” “別?!碧諘詵|失笑,“跟他慢慢掰扯吧,別搞暴力?!?/br> 陶淮南擔心壞了,眉頭一直緊鎖著,緊挨著遲苦一刻都不分開。 小時候遲苦他爸在陶淮南心里留下了深深的一筆,深夜里的怒吼叫罵,砸在門上的那一磚頭的震響,以及面包車上nongnong的血味。 那可都是遲苦的血,遲苦當時才那么小呢,流了那么多血,都抽了。 陶淮南想想這些就禁不住害怕,遲苦擼擼他后背,說:“沒事兒?!?/br> “我好害怕,”陶淮南一只手抓著遲苦,另外一只手扣著沙發布,“他不會把你帶走吧?” “帶走就帶走?!边t苦平靜道,“沒什么怕的?!?/br> 陶淮南馬上開始搖頭,眼睛瞬間就紅了,抓著遲苦:“那可不行啊,你咋這么說,我不讓你走,你走了我怎么辦???” 光是想想都要哭,陶淮南都不知道怎么好了:“你別走,你回去他打你……” “他打不著我了現在?!边t苦掐掐他臉,“我現在跑得快?!?/br> 陶淮南拍開他手,又舍不得放開,拍完放手里攥著,捏遲苦的手指頭尖。 好在現在放寒假,不然陶曉東還真放心不下,怕遲志德去學校鬧?,F在放假就好辦多了,天天陶曉東走哪兒把他倆帶到哪兒,遲志德沒能耐真跟陶曉東干什么,他也不敢。 陶淮南這幾天嚇得都瘦了,生怕遲苦被帶走,飯也吃不下去,牛奶都不喝了,早上睜眼第一件事就是往旁邊摸遲苦,摸著了就輕輕地搓搓胳膊,摸不到就慌。 遲苦上廁所去了,陶淮南往旁邊一摸是空的,坐起來叫遲苦。 半天沒聽著回應,嚇得心都撲通撲通跳,光著腳出了房間。 陶曉東在廚房煮粥,看見他出來,問:“醒了?” 陶淮南問:“遲苦呢?” “廁所吧?!碧諘詵|沒太注意。 陶淮南自己摸著去了廁所,遲苦正在洗頭,陶淮南摸著人了往人后背上一貼。 遲苦彎著身子往后瞄一眼,把拖鞋踢給他:“沒記性?!?/br> “我以為你哪兒去了呢?!碧栈茨鲜媪丝跉?,“我喊你怎么不答我?!?/br> “我沒聽見?!边t苦接著洗頭。 “你總聽不見?!碧栈茨相洁熘f。 遲苦動動腰,讓他起來,說他:“別一早起來就凈事兒?!?/br> 陶淮南撇撇嘴,啥情緒也沒了,踩著遲苦的拖鞋轉身出去了。 磨了半個多月,眼看著要過年了,遲志德也磨不下去了。坐在陶曉東店里要跟他嘮嘮。 陶曉東就等著他嘮,把他領到休息室,讓他說。 遲志德說:“孩子不是你的,硬留你留不住,打官司你也贏不了?!?/br> 陶曉東點頭:“所以?” “要不兒子我領走,以后我留著養老?!?/br> 陶曉東不說話,等著他繼續說。 “要不給我一百萬,這兒子就是你的,打今兒起是死是活姓遲姓陶我都不管,我也不會再來找你?!?/br> “一百萬?!碧諘詵|都聽笑了,“你也真敢要?!?/br> “我有什么不敢的,”遲志德打量著房間,冷笑著說,“這么大的店你支著,你不差錢,你們干這個的都有錢?!?/br> 陶曉東不搭他茬,沉默了大概一分鐘,再開口的時候說:“正常我不會搭理你,一分都不會給你。孩子我愿意養,當初也是老太太求到我這兒了,但我不愿意把這變成買賣交易?!?/br> “可我也懶得跟你折騰,我弟天天揪心怕你搞事兒,我煩得慌?!碧諘詵|盯著他,淡淡道,“十萬,你拿著就拿著,不拿就拉倒?!?/br> 遲志德一口氣噎在那里,站起來:“陶曉東,你跟我玩兒呢?我兒子在你這兒就值十萬?” “不值?!?/br> 門被從外面擰開,遲苦接了他的話,看著他說:“我一分錢都不值,想領我走你就領,要錢一分沒有,我沒幾年就十八了?!?/br> “給老子閉嘴!”遲志德瞪著他,遲苦跟從前變化很大卻依然一眼看得出是遲家的種,遲志德罵了兩聲臟的,之后說,“沒你說話的份兒!” 陶曉東也跟遲苦說:“你先出去,小遲?!?/br> “哥你別給他錢?!边t苦平靜極了,跟陶曉東說,“給了這回還有下回,咱們家錢誰也不給?!?/br> 陶淮南沒睡踏實,遲苦一走他就醒了,從沙發邊自己摸過來,前面都沒聽見,只聽到遲苦說的一句:“回去也沒什么大不了的?!?/br> 陶淮南腳步一頓,睫毛微顫著,眨了眨什么都看不到的眼睛,然后用了很大力氣在遲苦后背拍了一下,隔著毛衣拍出了沉沉的一聲悶響。 第29章 這手勁直接把遲苦拍得往前竄了一步。 遲苦擰著眉回頭, 見陶淮南繃著臉抿著嘴唇的樣兒,標準的陶淮南式低落表情。遲苦現在沒心思跟他多說,朝著門里又說一句:“錢肯定一分沒有?!?/br> 陶曉東用手背朝他擺了擺示意先出去, 遲苦于是關了門退出來。 “你打我干什么?”遲苦問他。 陶淮南咬著牙, 眼睛都瞪紅了。 明明就什么都看不見, 生氣的時候還總瞪眼,干瞪也看不著。遲苦抬手往他眼睛上一扣:“別瞪了?!?/br> 陶淮南又是伸手一拍,“啪”的一聲落在遲苦手背上。 遲苦也不當回事兒,把陶淮南帶回了大廳的一組小沙發。陶淮南剛才睡覺蓋的遲苦外套, 遲苦撿起來搭在旁邊,和他說:“我不能讓哥給他錢?!?/br> 陶淮南根本不想聽這個, 他現在什么都聽不下去。剛才遲苦那一句就直接把陶淮南腦子里別的都擠走了。 開口的時候聲音不是很穩, 陶淮南情緒壓不住,問遲苦:“是不是我跟你說什么你都聽不進去???” 遲苦沒答話,陶淮南又說:“我都說了不讓你走不讓你走, 你還偏要那么說?!?/br> “那讓哥給他錢?給他一百萬?”遲苦隨手捋了下陶淮南翻起來的一塊袖口,跟他說,“他這次過來就是要錢,給了這次還有下次,沒完了?!?/br> 陶淮南不懂這些, 其實他也不知道這事最后得怎么辦,他也很害怕。不想讓哥給錢, 哥掙錢很辛苦,可也不想讓遲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