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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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倆人有點沒話說,陶曉東是個挺開朗的人,跟誰都能聊得上來,但那也是對成年人來說的。像遲苦這樣的擰巴小孩兒,陶曉東也是真沒轍。 最后陶曉東摸摸他的頭,說:“睡吧?!比缓箨P燈出了房間。 一夜過完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再不想去也該去學校了。 好在一回生二回熟,這次陶淮南再來的時候就沒第一次那么離不開哥哥了,也沒掉眼淚,只是在哥哥走之前不停重復著:“周五可一定來接我呀?!?/br> 陶曉東在他下巴上兜了一把,說:“忘不了?!?/br> 陶淮南又說:“還有十爺爺?!?/br> “記著呢,我天天上班都帶著它?!碧諘詵|兜著下巴捏他臉,捏得臉都變了形,“沒送走,你就放心吧?!?/br> 陶曉東一直把他送到座位上,剛開始上學才能這么送,再過幾周就只能送到大門口。哥走了之后陶淮南就不吭聲了,過會兒回頭摸摸后面桌子的右上角標記,那是代表遲苦的編號數字。 摸完又更往后伸伸手,摸到遲苦桌上的鉛筆盒。 遲苦看著他抿著嘴巴在桌子上摸來摸去。 陶淮南還想再伸伸手,被老師叫了聲名字,讓他坐好。 突然被喊了名字陶淮南嚇了一跳,眨眨眼愣了下,轉了回去。轉回去好半天都還端著肩膀坐得板板正正,看著很緊張,直到盲文課上完陶淮南也沒敢再回過頭。 兩天沒說過話了,這個話頭很難開。再加上早上被老師喊了下名字,陶淮南一整個上午都坐在座位上沒動過。他下課的時候會回頭摸摸,直到有一次摸到了遲苦的胳膊,這才收回了手坐踏實了,不再總想著回頭轉。 上午的課都上完,該排著隊去吃飯了。到了這會兒再怎么難開頭陶淮南也繃不住了,他小聲回頭叫“遲苦”。 遲苦其實已經站在他旁邊等著了。 陶淮南沒聽見回應,又叫了一聲,眼睛睜得圓圓的,有點慌了。 一聲兩聲,要是叫第三聲還沒聽見回答陶淮南肯定得哭,他太害怕留下自己一個人了,他得怎么走啊。 “遲……”陶淮南顫著聲剛開口,遲苦伸手過來抓著他手腕往一邊扯了扯。 陶淮南用另一只手去摸他,摸到他袖口上的數字,這才舒服了,長長地舒了口氣。 遲苦拉著他去門口排隊,陶淮南笑著說:“我以為你沒等我了呢,走了呢?!?/br> 遲苦帶著他進了隊,陶淮南在他身后抓著衣服,上下蕩了蕩,往前貼著小聲問:“你沒走哇?” 得了便宜還賣乖,遲苦頭都懶得回。 人抓在手了,誰還管他說不說話,陶淮南跟沒事人一樣隨著小火車去排隊吃飯,老老實實的。 小瞎子們都在學著自己走路,僅僅是一周的時間,比起上周剛來的時候就都進步多了。餐廳不是只有一年級的小孩兒,人很多,一年級的這些小蘿卜頭被帶著坐在一邊,一桌一桌的幾乎都在捧著碗自己摸索著吃,只有少數幾個還不能獨立吃飯的需要喂。 陶淮南吃得很慢,遲苦早吃完了,坐在旁邊發呆。陶淮南早上在家吃完飯才來的,一大杯牛奶喝下去其實中午也沒很餓,就是憋得慌,上午自己沒敢亂動,也沒敢去廁所。 勉強吃了半碗飯,陶淮南挨著遲苦的耳朵說:“遲苦,咱們走吧?我肚子憋……” 正常要等同屋的幾個都吃完飯了再一起被奶奶牽回去,另外兩個還半碗飯沒吃呢。 遲苦一轉頭下了椅子,陶淮南抓著他也下來了。奶奶問他們是不是吃完了,陶淮南還是不太敢說話,攥著遲苦衣服躲他后面。一個不說話的,一個不敢說話的,這對哥倆兒也真是難為奶奶了。 都不說話就得在這兒等著都吃完,那還得好半天。 后來遲苦先說:“要去廁所?!?/br> 奶奶有時候忘了他能看見,還拿他當視障兒童看待,問:“那奶奶帶你去?” 遲苦搖搖頭,奶奶想起他看得見,讓他倆走了。 陶淮南被遲苦拉著回去的路上,不知道腦瓜里琢磨什么了,晃晃遲苦的手,嘴角掛著朵漂亮的笑模樣說:“你咋這么好哇?!?/br> 遲苦壓根不聽他這個,這種示好對他來說沒有用。 陶淮南一轉頭就忘了周末在家誰也不理誰的狀態了,哥哥不在遲苦就是最好的,第一好。 這倆小孩兒也真的很有意思,這種手牽著手分不開的模式只能停留在學校里,周末一出了校門轉頭就不這樣了。 只要一回家,遲苦也不干什么都等著陶淮南牽他手了,陶淮南也不有事沒事就“遲苦”了?;ゲ淮罾硪恢背掷m到周一,在學校過了一上午再次恢復正常。 陶曉東每次在電話里聽老師說的都是小哥倆好得跟一個人似的,然而他一次都沒見過,他聽到的跟他看見的也不一樣啊。 轉眼到了夏天,陶淮南和遲苦上學兩個多月了。 盲文認識了不少,詩也會背了好幾首。陶淮南已經是個有模有樣的小學生了,遲苦更不用說,老師跟陶曉東說了好幾次,他太聰明了。 陶曉東不用像最開始那么擔心,他現在就只是覺得好玩,小孩兒這生物真是太逗了。 周五下午陶曉東沒什么事,早早就去了學校,在監控室看著教室等。陶淮南在教室坐熱了還叫遲苦,說熱,遲苦疊了張大卷子扔給他讓他自己扇風。監控里只能看見動作聽不到說話。 當時陶淮南慢慢扇著,說的是遲苦晚上咱們一起吃冰。 結果到了晚上,一人捧著一碗冰,坐都不往一起坐。陶淮南在餐桌邊坐,腳底下墊著十爺爺的后背,遲苦在陽臺開著窗戶吃。 一前一后這倆小孩兒態度變得也太多了,陶曉東讓這對塑料朋友給逗得直樂。 陶淮南咬著勺問他笑啥呀,陶曉東說笑你好玩兒。 第10章 陶淮南不知道哥到底笑啥,都笑半天了還在旁邊嗤嗤兒地樂,終于不樂意了,小手拍拍桌子耍賴說:“再笑我要鬧脾氣了!” 陶曉東笑得更厲害,笑完揉揉他小手:“不笑了,快吃吧一會兒化沒了?!?/br> 陶淮南腳丫在十爺爺身上踩踩,軟軟的毛觸進他腳趾縫里,軟絨絨的。陶淮南張開腳趾又縮起來,來來回回玩了半天。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來自觸覺上的一些小動作陶淮南會很喜歡,除了聲音以外觸感是他和外界交流的唯一方式了。 他對聲音和觸覺都很敏感,畢竟要把別人對眼睛的依賴都分給聽覺和觸覺。 又過了一段時間后,陶淮南在學校里光聽腳步聲就能聽出是不是遲苦。 體育課上,體育老師手里拿著根盲杖站在一邊,訓練小朋友們如何在盲道上熟練地快速行走。 遲苦不需要學這個,每次到了這節課他就站在一旁發呆。這是陶淮南最討厭的課,這節課上他需要放開遲苦,一個人拿著盲杖哆哆嗦嗦遲疑地在盲道上試探著點來點去。 陶淮南不喜歡盲杖,一根小小的棍子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安全感。 別的課陶淮南都跟得很好,只有體育課他不行。比起盲杖他更依賴人的手,牽著手他就知道旁邊有人陪著他,要是換成了盲杖,好像這個沒有光明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小小的他自己。 陶淮南手抬得不高,像是不敢讓盲杖的底端離開地面,一直是貼著地面前前后后地小幅度劃。體育老師握著他的手教了幾次,放開之后陶淮南還是走得不好。多數小朋友都能獨立完成,只有陶淮南不能。 他卡在中間別的小朋友就都走不了了,后來體育老師讓他排在最后面,他是隊尾最后一個。 陶淮南低落地站在隊尾,老師讓他自己練習,班級隊伍已經離開他好大一截了。 聲音漸遠,小朋友們快樂來得簡單,邊走邊笑得開心,只有陶淮南是最不開心的那一個。他后來站在原地不動了,太陽好曬人,班級聲音離得太遠了,他開始有點害怕,離開了盲道一只手往前伸著找。 遲苦就離他沒多遠,朝他跑了過去。 陶淮南聽見腳步聲,馬上扔了盲杖,兩只手往前一摟環著遲苦胳膊,就像每次聽見哥哥一樣,是一個擁抱一樣的貼近動作。 “你在哪兒啦?我都聽不見你了?!碧栈茨媳亲酉旅鎾熘”〉男『怪?,一只手抓著遲苦,另外一只抬起來用手背蹭蹭汗。 遲苦被他貼得也熱,皺著眉說:“松開我?!?/br> 陶淮南不聽,回嘴道:“松開害怕?!?/br> 遲苦甩甩胳膊,把盲杖撿起來塞他手里:“走?!?/br> 陶淮南不想接,遲苦非往他手里塞,于是悶聲道:“那咱倆一起走?!?/br> 遲苦又不是瞎子,他走什么盲道。陶淮南扯著他不放,遲苦說:“別人都會了?!?/br> “啊……”陶淮南張張嘴,鼻子底下又掛了層小汗珠,慢慢說,“……就我不會?!?/br> 說完這句就不說話了,抿著唇慢慢松了手。 他知道班級里別人都會了,他是班級里最笨的那個,是最膽小的那個。 陶淮南站在原地,臉蛋曬得通紅,大眼睛往下垂著,用盲杖在地面上一下一下無意識地輕輕點著。 體育老師見他倆站這都不動,從那邊走了過來,握著陶淮南持盲杖的手,邊教邊帶著他往前走。 陶淮南側了側頭,沒聽見遲苦跟上來的聲音,回過頭慢慢被老師帶著去前面了。 因為這個事,陶淮南一整個下午都悶悶不樂。 體育課下課是排隊回去的,他抓著前面人的衣服,亂糟糟的腳步聲都在一塊兒,他聽不出來前面人是不是遲苦,也不敢碰人家,只能抓著一個衣服邊。 到了教室不知道該往哪走,被人拉著手腕帶到了座位上。 這個是遲苦,聽出來了。 遲苦總是不說話,這次陶淮南嘴也閉得嚴。 陶淮南其實沒那么介意被嫌棄,體育老師因為他不會走路的事說過他好多次了,陶淮南并不在意。雖然有點不好意思,可沒多么放在心上。 這次卻真的失落的挺久,一下午都沒回過頭。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被遲苦牽著去餐廳又牽著去cao場活動,都始終垂著頭。 遲苦也不知道是粗神經還是就不想理他,跟平時一樣該干什么干什么。 小瞎子一顆敏感的心被刺了一下,又不得不繼續牽著手。 可真沒用,陶淮南低著頭想。 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分幫結伙,小孩子們過了最初害羞膽小的階段,慢慢地都熟悉了起來。熟了就開始分堆兒了,誰跟誰玩得好,每天都在一塊玩。 陶淮南在這方面很封閉,他不愿意接觸別的小朋友,他天天只知道抓著遲苦。遲苦就更不用說了。 這就導致陶淮南一旦放開了遲苦的手,在學校里他就再沒熟悉的小伙伴了。上學這么久了,他甚至連班級里誰的名字對應誰的聲音都還聽不出。 同屋的另外兩個男孩兒天天湊在一起玩,其中有一個很兇,最初哭得最厲害的就有他一個,現在不哭了,卻經常把別的小朋友弄哭。 串小火車去水房洗漱的時候,陶淮南抓著遲苦,后面被別人抓著,力氣有點大,扯得他小背心都變形了,前面勒著脖子。 奶奶在前面看見了,說了那男孩兒一句,讓他跟上,輕點扯。 男孩兒做了個鬼臉,略略略地吐了吐舌頭。 陶淮南剛才被勒得有點難受,下意識想叫遲苦,想起遲苦總是冷兮兮兇巴巴的,還嫌他笨,于是又咽回去了。 遲苦本質上就是一農村出來的野孩子,他能活到這么大全憑運氣,沒城里精細養出來的小孩兒那么多敏感細膩的心思。 陶淮南內心戲演得都快把自己醞釀哭了,遲苦壓根就渾然不知。 晚上陶淮南在自己床上難受,覺得自己太難啦,又沒用。遲苦有時候對他好有時候兇,對他兇的時候陶淮南心里可真難過。 枕巾在手指間輕輕搓著,也不扯著動動了,就這樣細細碎碎地搓,巴不得遲苦在那頭晃晃枕巾。 然而遲苦在床那頭把枕巾往腦袋底下一壓,坦著肚子都快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