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擱下筆，張揚看著自己寫下的那三行二十九字，忽然覺得有些后悔。

    該用行楷寫的……

    把書收好放在書柜，張揚重新坐回書桌前，心中悵悵，若有所失，洛神偏又在這個時候冒出來討人嫌：“你真要放棄？”

    張揚沒理她，起身來到床前，大字型往上一癱，臉埋在被子里，覺得這樣把自己悶死也挺好的。

    ————

    傍晚張微回到家，書包都沒放下，就一疊聲地喊：“哥，哥？張揚！張揚！快點出來謝我！”

    張揚正在書房聽寫《神雕俠侶》，聽到了她的嚷嚷，但根本懶得搭理，張守一在客廳看電視，聞言問道：“怎么了？謝你什么？”

    張微也不回答，問道：“我哥呢？”

    “書房呢?！?/br>
    張微放下書包，走進書房，反手把門關上，手背在身后，踱著步走到張揚身旁，很有些趾高氣昂的派頭，“張揚！我喊你呢，聽到沒有？”

    張揚斜目不斜視面無表情地道：“沒有?！?/br>
    張微揚了下拳頭，又哼了一聲，收了回去，來到他身后，探著腦袋瞅了瞅，“你寫什么呢？”

    “有事說，沒事滾?！?/br>
    張微氣呼呼地在他肩上捶了一下，“我幫了你這么大的忙，你不謝我，還敢兇我？”

    張揚繼續噼里啪啦地打字。

    “猜猜我今天在圖書館遇見誰了？”

    “唐言蹊?！?/br>
    張微又被氣得在張揚肩上捶了一下，而后得意地挑著眉毛，一邊觀察著哥哥的表情，一邊一字一頓地說道：“林依然?！?/br>
    張揚轉頭看她一眼，然后回過頭繼續碼字，“哦?！?/br>
    “我認得她，她好像也認得我?！?/br>
    “哦?！?/br>
    “哦你個頭??！”

    張微張牙舞爪地想咬人，“你不想知道我們倆說了什么？告訴你，我可幫了你大忙?！?/br>
    張揚又看了他一眼，“哦?！?/br>
    張微惡狠狠地瞪著他，而后扭頭就走，扯著嗓子喊：“媽，媽，我哥欺負我……爸，我媽呢？”

    張守一道：“出去買菜了?！?/br>
    “什么時候回來??？”

    “應該快了吧?！?/br>
    “爸，我哥欺負我?！?/br>
    “行了行了，他忙呢，你別打擾他?！?/br>
    “我哪打擾他了？他欺負我！”

    “他怎么欺負你了？”

    “他不理我?！?/br>
    “都給你說了，他忙正事呢，你別打擾他?！?/br>
    “我……算了，不跟您說了，等我媽回來，跟我媽說去！”

    張揚在書房中聽著外面的對話，出了會神，把剛剛胡亂打出來的字刪掉，洛神難得地配合，按他寫錯的部分重新開始讀起來。

    張揚卻沒了心思，道：“先寫到這里吧?！?/br>
    洛神也不說話，就此緘默。

    張揚坐在電腦前怔了一會兒，忽然聽到有輕微的動靜，扭頭一看，張微輕手輕腳地進來半個身子，見被張揚發現，抬著下巴，很傲嬌地哼了一聲，“爸說《射雕英雄傳》書送來了，我看看?！?/br>
    張揚伸手指了指，張微過去，打開一本看了看，見上面寫著是送給爺爺的，轉頭問張揚：“有多的嗎？”

    “干嘛？”

    “小蹊挺喜歡的，我想送她一套?！?/br>
    張揚翻了個白眼，“要送你送?！?/br>
    “本來就是我送?！?/br>
    張微同樣翻白眼，“你送我，我再轉送她?！?/br>
    張揚無奈地嘆了口氣，“那邊還剩下兩套，要簽名嗎？”

    “當然要啊，不然跟買的有什么區別？”

    張微嘻嘻一笑，走過去把空著的那兩套搬出一套來，放到張揚旁邊桌上，“我去給你拿筆，林依然送的那個對吧？”

    “不用，都一樣?！?/br>
    張微從旁邊書桌上拿了支鋼筆，摘掉筆帽放到張揚手里，然后站在旁邊，探著腦袋看著他簽名。

    張揚取出第一冊，嫻熟地打開扉頁，就要落筆，張微忽然道：“等等，等等，我想想寫什么……”

    她很認真地思索了半天，轉頭問張揚，“你覺得寫什么好？”

    “贈唐言蹊留念，張牧之?！?/br>
    “太普通了吧？”

    “我又不是給她表白，還要寫得纏綿悱惻文采斐然才行??？”

    “那就這樣吧?！?/br>
    張微也想不出寫什么好，只好同意。

    “你還多委屈似的，知道有我簽名的書有多珍貴嗎？目前全世界只留存有九套……”

    張揚一邊嘀咕，一邊以流暢灑逸的行楷在扉頁寫下：贈唐言蹊同學留念

    正要落款，張微又道：“等一下等一下！”

    張揚只好停筆，“又咋了？”

    張微歪著腦袋自言自語道：“張牧之是作者，張揚是我哥，寫張牧之有面子，但好像跟我沒啥關系??？寫張揚跟我有關系，但現在沒有人知道張揚就是張牧之……”

    張揚嘆了口氣，“那就寫張牧之，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這名字怎么來的啊，張牧月？”

    張微點點頭，“有道理，就寫張揚?！?/br>
    “……”

    雖然搞不懂她的邏輯，不過反正是她送人，張揚也就老老實實地按她的要求，在落款處寫下「張揚」二字。

    張薇拿過去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道：“看在你比較識趣的份上，你如果想知道我們和林依然說了什么，我就勉為其難地告訴你好了?！?/br>
    張揚翻了個白眼，“不想知道?！?/br>
    “你……”

    張微兇巴巴地瞪著他，忿忿地丟下一句：“你再求我我都不告訴你！下次我再遇見林依然，就說你又臭又懶，每天不刷牙不洗腳，還試圖借送書的名義向自己meimei的同學表白……”

    她一邊咕噥著，一邊小心地抱起要送給唐言蹊的那套珍藏版射雕，走出書房，“門都不給你關，氣死你!”

    張守一走進書房，有些奇怪地問道：“張微怎么了？”

    張揚笑道：“她想送給唐言蹊一套珍藏版，讓我簽名，我要簽張牧之，她非要我簽張揚，說張揚是她哥，張牧之不是?！?/br>
    張守一啞然失笑，隨后道：“你今天查了沒有，學校有沒有公布招生郵箱？”

    “忘了?！?/br>
    張揚打開諦聽，分別輸入了三個目標大學的名稱，進入官網查看。

    “京城大學公布了，今天開始就可以投了?！?/br>
    “江南大學也可以投了?！?/br>
    “華院還沒有?！?/br>
    張守一跟在旁邊看著，問道：“你材料都準備好了吧？那要不等下你媽回來，商量一下，就投？”

    張揚笑道：“資料在我們學校官網就能下載，我先下載一份報名表?！?/br>
    張守一又道：“那個，有沒有什么證書要準備的？”

    “那要復式的時候才要，報名填上就行了，人家又不怕作假，到復式的時候發現有虛報直接取消資格?！?/br>
    正說著，方淺雪買菜回來，連飯都來不及做，就也跑到書房來跟著參詳，雖然有兩個學?？梢詧竺?，但張揚的首選目標城市是京城，也以「京城發展更好」的理由說服了爸媽，只報了京城大學。

    京城大學、江南大學都是這個世界里首屈一指的頂級名校，二中許多學生也都瞄準了這兩所大學，第二天張揚來到學校，剛進教室，就聽到好些人在討論這件事情。

    就他走進教室，在座位上坐下的時間里，疑似可能會在同一所大學里碰面的人就倆，其中還包括了韓永泰。

    “張揚，京大和江大提前招生可以報名了，你知道不？”坐在前桌的張敏回頭問道。

    張揚點了點頭，“知道，我昨晚已經報了?！?/br>
    “我也報了?！?/br>
    張敏一下子興奮起來，“兩個都報了，你報的什么專業??？”

    “我只報了京大，經濟管理和中文系?！?/br>
    “??？那我們兩個有可能沒辦法一個學校哎？”

    張敏有些失望的樣子，“你報中文系肯定會被錄取的，哪怕成績差點，特招都沒問題?！?/br>
    趙毅道：“你不是也報了京大嗎？”

    “可我更想去江大啊?！?/br>
    張揚撇嘴道：“你不要說得我成績很差似的好不好，咱倆成績差不多?！?/br>
    張敏嘻嘻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哎，王謹淑，你知道京大和江大提前招生報名的事情嗎？”

    王謹孝和王謹淑兄妹倆一前一后地走到座位上，聽到張敏問話，王謹淑回身道：“不知道啊，我又不打算報?！?/br>
    張敏問：“那你想報哪個大學？”

    王謹淑道：“皇家學院?！?/br>
    旁邊有好幾個同學聞言轉頭看了過來，很快就又轉了回去。

    張敏道：“哇，其實我也想報皇家學院，但感覺我希望太低了，皇家學院好像是下周才開始提前招生吧？”

    “是下周，反正試一下嘛，不能錄取再報別的學校，等高考后再報也不遲?！?/br>
    “你們倆成績好，當然任性啊，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報京大或者江大吧?！?/br>
    王謹孝和王謹淑兄妹倆確實都是學習的料，王謹孝自不必說，王謹淑高二剛跳級過來還有些跟不上，進入高三后，成績就開始直線往上飆，如今已經穩步在班級排名前十外，年紀排名一百五左右，加上年紀小和跳級的優勢，確實是有機會被皇家學院錄取的。

    兩人還在說著，劉嬋背著書包走進教室，先往林依然座位瞟了一眼，然后看向張揚，好像第一天認識他似地，一直在座位上坐下來了，還在回頭打量。

    張揚有些奇怪，遠遠地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沒看到回應，余光就已經被走進教室的林依然吸引住了。

    張揚敏銳地洞察到了一個細節：林依然與劉嬋一樣，一進教室，就在偷偷地盯著自己看，好像昨天一天沒見，自己就又變帥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