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去浴室開了浴缸的水龍頭，單黎躺在床上，動彈一下都懶。

    林笙試了試水溫，正要說話，突然聽她揚聲道：“林笙，你手機響了?！?/br>
    “誰??？”

    “不知道，一個陌生電話?！?/br>
    “那你接唄?！?/br>
    她慢吞吞探著上身伸手向床頭柜摸去，接起，過了一會兒又朝他喊：“你訂的東西到樓下了，放在門口，叫你下去拿?！?/br>
    “你去？”林笙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劃著水，盯著墻壁發呆。

    好家伙，她連站著洗澡都懶，怎么可能會想下樓？雖然林笙看不見，她還是小幅度的搖了搖頭：“你去?！?/br>
    “行吧?！绷煮夏盟龥]轍，調小了水流又換了衣服下樓。待他再上來，卻看見她已經穿好了睡裙，懶洋洋坐起，靠在床頭：“林笙，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好消息吧?！?/br>
    “不行，這得壞消息先說?！彼灶欁缘拈_了口，“我把床單弄臟了?！?/br>
    這算什么壞消息？他搖頭：“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橫豎都要洗床單，省得洗兩次了?！?/br>
    洗兩次？他有點沒跟上她的腦回路。他不過才進離開十分鐘不到——“你做什么了？”

    “我什么都沒做?！彼穆曇艉捅砬橐粯訜o辜，“我姨媽剛好來了?！?/br>
    林笙揉了揉太陽xue，略微有些頭疼。

    ——他幾乎可以預見，接下來幾天，單黎會仗著他對她做不了什么，牟足了勁撩撥他。

    “干嘛這個表情？”單黎隨手拿起枕頭丟他，“你怎么連多喝熱水都不說？”

    “我就沒見過你喝熱水?！绷煮辖拥秸眍^，又扔回床上，攤了攤手，“你真的要喝嗎？”

    唉。她嘆口氣。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他把她的習慣摸得太清，她連無理取鬧的機會都沒有。

    說話間，他的手機又震動了起來。

    “業務繁忙啊林老板?！眴卫杩粗悠鹆穗娫?，靠著床頭打了個哈欠。

    他聽了一句，朝她做了個噓的姿勢，開了外放。

    電話那頭，女孩子的聲音單黎無比熟悉：“林笙嗎？”

    “東西收到了嗎？”她的語氣很平淡，完全沒有和單黎對話時的張揚，“如果你感興趣，還可以再聯系我?！?/br>
    “哦對了，我叫單雅，雅致的雅。要記住我的名字?！?/br>
    她掛了電話。

    林笙嘴角抽搐：“她以為自己在干什么？演港片嗎？”

    單黎的關注點不在這里，眉心一皺：“她給你寄了什么？”

    “基本都是我已經知道了的?！绷煮显跇窍乱呀洸疬^了包裹，無外乎是單黎的一些資料，不過——“還有一些事，你可能不了解?！彼蛄俗齑?，還是決定說出來，“關于我小時候……嗯，大概兩叁歲吧，那時候的大火?！?/br>
    單黎看他表情不對，趕緊打斷他：“不必因為不想對我有所隱瞞就自揭傷口?！?/br>
    他搖頭，走過來，在床尾坐下。

    “你也發現了，我很排斥別人的注視，還有拍照?！?/br>
    “小時候家里大火，我已經忘記了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是這在當時是大新聞，我不管是醒著還是睡了，都有人對著我拍照。雖然我沒受什么傷，很快出院，但還是有人不停的上門……我爸媽甚至把這個當成了社交和搭人脈的機會?！?/br>
    “所以我越來越討厭鏡頭，討厭別人對我指指點點，好像每個來看我的人，都別有目的?！?/br>
    “我已經在努力克服了……至少對于抓拍，我稍微沒那么反感了?！彼耘淖C件照是他最討厭時刻，他不得不直視鏡頭，還被要求微笑，像極了小時候的遭遇。而他的手機也只設了密碼鎖，是以單黎在錄入面容ID的時候根本不需要重設。

    他轉過頭來看她，勉強的笑：“我看別人都會曬好多照片，記錄去了哪里，和男女朋友合照，剪紀念日視頻?！彼麑e人的照片并不羨慕，但他擔心單黎習慣不了，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很抱歉，這些我暫時都做不到，想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br>
    單黎張開手抱住他，把頭靠在他肩上，蹭蹭：“沒關系啦，不用勉強，我對這個也看得不重?！苯又掍h一轉，“不過不能記錄和你zuoai的樣子，還是有點遺憾的?！?/br>
    林笙：“嗯？”

    他的女朋友，真是有一個奇妙的小腦瓜——

    “對了，你之前想問我什么？”

    “……單雅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

    “這我就不知道了?！眴卫枧擦宋恢锰傻剿壬?，又嫌他腿沒有枕頭舒服，默默移開，“不過她應該很小就被領養了，甚至可能比我還早吧，不記得了?！?/br>
    說話間，單黎的手機也開始震動。

    “這是什么？電話之夜嗎？”

    好家伙，兩個人手機輪流響，一晚上接了一年的量。

    單黎磨蹭著去拿手機，看了一眼：“不認識，掛了?！?/br>
    她摁掉，又聽見樓下有門鈴聲響起，抬眼看林笙：“嗯？”

    ……

    兩人對視良久，最終還是林笙敗下陣來。

    “我去?！绷煮先嗔藘上滤念^發。

    待他再上來，懷里抱了一大束花，花朵星點，散著一股近乎于無的淡香。

    粉紅色的滿天星。

    單黎趴著玩手機，聽房門打開的聲音，回頭，連眨了好幾下眼睛，明知故問：“送誰的呀？”

    ——她終于明白為什么林笙不想她開飛行模式了，原來是有這茬在這里等著。

    林笙笑：“你背后不是有個人嗎？”

    “??？”單黎一哆嗦，回頭，馬上意識到被騙了，也跟著演了起來，煞有其事，“哈嘍，你好啊?！?/br>
    “好了好了，不鬧了?！绷煮洗蟛阶哌^來，半蹲在她面前，把花束遞給她。

    她接了過去，抱在懷里微微笑，歪著頭看他：“你能幫我拍照嗎？”

    他點頭。

    她馬上跳下床去：“那我化個妝?！?/br>
    “??？”林笙撓頭，“可是現在已經不早了?！?/br>
    “你第一次送我花誒！”她拎出個化妝包，嘀嘀咕咕坐在桌前開始打底。

    林笙把她拉到懷里坐著，看她倒了點液體在手心，又拍自己的臉，屬實沒有看懂她在干什么，單黎卻突然拿著一個外殼微厚的圓餅狀物體轉過來：“猜猜這是什么？”

    “不懂?！彼麑嵲拰嵳f，猜她又要作妖。

    “你猜嘛，只要你猜就有獎勵?！?/br>
    “嗯？什么獎勵?！彼氖种咐@著她一縷發絲打圈。

    “猜對了，我親你一下?！?/br>
    “猜錯了呢？我親你一下？”

    “對啊?！彼弥蹞湓谀樕吓?，笑著點頭。

    “不猜?！彼麚u頭，拍了拍她的腿，“別扭了，老實點，我謝謝您嘞?！?/br>
    親來親去，最后難受的還不是他自己。

    單黎大概也是看出來他的心思，笑到眼睛瞇成一條縫，找了眉筆塞到他手上：“那你幫我畫眉毛?！?/br>
    “你的眉毛已經很好看了?！彼职衙脊P放回她的化妝包里，決定換個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明天早上怎么說？你要早起嗎？”

    林笙周二周叁上午都有早課，本來現在該是在宿舍睡覺。他自覺早起去學校不是什么難事，但單黎本不必要和他起得一樣早。

    她果真沒再去拿眉筆，轉而打開眼影盤，想了想，反問：“你都不翹課的嗎？”

    “??？”他拂了拂額前的發，有些震驚，“這是要教壞我嗎？”

    “噫，別誣陷我，我不是，我沒有?！彼B連搖頭，涂好了眼影又拿了新的盒子出來，意味深長笑開，“你猜這個腮紅叫什么？”

    “還有名字？”林笙頭都大了，撐住額頭，揉了揉眼睛，“你饒了我?！?/br>
    她用指腹沾了點帶了閃的金粉色粉末，拉過他的手舉到眼前，手指劃過他的手腕，抹開。她的呼吸噴在他的手心，酥酥麻麻，伴著她的聲音:“deep  throat.”

    她用勾了眼尾的眼睛看他，眼神柔媚，風情搖曳。她臉上的妝完成度大概到一半，林笙只猜出她口紅還沒涂，大拇指指腹撫上她顏色稍淺的下唇，來回摩挲。沉默半晌，他還是放了手，隨手拿了她擺出來的一個盒子，打開，沾了淺棕色的粉末問她：“這是什么？”

    “修容?！?/br>
    他突然笑了，伸出食指在她頰邊抹了叁下，成功把她抹成了花貓臉：“jiejie，你憑什么覺得招惹我不用付出代價？”

    在某一方面他確實不敢亂來。但在另一種程度上，他還是可以亂來。

    單黎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法，哇一聲苦著臉像是要哭出來：“壞人嚶嚶嚶——”

    她把頭埋在了林笙的肩膀上。林笙感覺肩頭上的衣服濕了，漸漸產生了罪惡感，手忙腳亂拍她的背，結結巴巴給她道歉，想抬起她的臉給她擦眼淚：“對……對……對不起?！?/br>
    他手足無措哄了半天，她終于抬起了頭：“哈哈哈哈逗你的，我擦了就好?！?/br>
    他一愣：“那你怎么哭了？”

    “被你肩膀的扣子蹭了一下，受刺激了?！睋Q而言之，生理性淚水。

    “不過——”她拖長了聲音，“小時候我和單雅打架，她打不過我，只能哭。但等爸媽老師趕到，我能哭得比她還大聲?！遍L大以后，她懶得再去理會單雅，隨時能哭出來的技能倒是一直留著。

    他終于松了口氣，想生氣又氣不起來，最終只能無奈嘆息一聲：“你哦?！?/br>
    其實林笙用的力并不重，單黎用了卸妝棉很快擦去，手腳麻利化了個淡妝，對著鏡子左右看，又轉頭去問他：“我覺得口紅好像沒涂勻？”

    林笙看她的唇色紅潤飽滿，知道她又要搞事，卻順著她的話往下問：“那怎么辦？”

    ……

    她的嘴唇帶了一股巧克力味，輕輕落下來，在他唇上廝磨，很快又退開。

    她看了眼鏡子：“我覺得可以了?！?/br>
    “我覺得不行?！绷煮瞎粗南掳妥屗俎D過來，吮著她的下唇，看她嘴唇微腫，嘴角帶一點暈開的口紅印，手指在她大腿上雜亂無章輕敲。

    他說，選一個吧——

    “選什么？”單黎啊了一聲。

    Blow  job.他把那個詞還給她，又加，or  leg  fuck.

    Pardon?她裝傻。

    Both  of  them?  他裝模作樣點頭，Okay.Got  it.

    他正要把她抱起，她晃了晃他掙開，又去包里找什么。

    “你到底帶了多少東西？”他坐著沒動，看她半蹲著，背后一對蝴蝶骨纖弱又清晰。

    “哎呀，沒帶?！彼柭柤缁剡^頭，也沒明說到底在找什么，撩了撩額上垂下的發，“下次一定?！彼酒?，目光掃向一旁的花——“??！拍照！”

    她突然想起了她化妝的初衷，把手機扔給林笙，自我吐槽：“買櫝還珠，我真棒?！?/br>
    林笙接了手機，先給她打預防針：“我可能拍得不好?！?/br>
    “沒事?！彼簧踉谝?，“反正我拍出來沒不好過?！背撬桃馊[丑臉。

    她對花倒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愛好，之所以想拍，主要還是看送花的人是誰。

    “咔?！?/br>
    林笙想起了一個老氣的形容詞，太土以至于他沒說出口。

    人比花嬌——

    林笙萬年只有推送和文字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張圖片，“阿黎”。

    女孩把粉紅色花束抱在胸前，閉著眼，嘴角揚起，露出左頰淺淺的酒窩，空靈又溫柔。

    沒設分組。

    他隱隱期待起他爸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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