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左鴻禎雖這么說,俞想卻不敢造次。 他恭恭敬敬地鞠躬道:“前輩好!” “別!”左鴻禎不讓他行禮,而是讓他坐下,“我那天看到你的畫,就覺得你有點我年輕時候的風格,后來你又說你是主攻油畫的,我就迫不及待把你叫來了,你有帶作品來嗎?” 俞想尷尬笑笑:“抱歉,因為一些意外,我的作品都丟失了,沒有這個幸運被您指點了?!?/br> “沒關系,”左鴻禎想都沒想,直接把他按到一個空畫架前,“那就現畫?!?/br> 俞想:? “畫畫嘛,下一個作品永遠是最好的作品?!弊篪櫟澋故呛芸吹瞄_,“都丟了也未必是壞事?!?/br> 說著,他就這樣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坐進搖椅里看著俞想。 俞想無奈,只能提起筆。 他本想直接畫一副上輩子的畫作,但他突然明白過來,這不是簡單的一次作畫,而是左鴻禎對他的一場考核,考的不僅是繪畫功底,還有構思能力,創作天賦。 而要是直接復刻舊作,未免有作弊的嫌疑。 更何況,俞想相信自己的創作能力。 他拿著一支鉛筆在畫布上隨意地勾勒著,乍一看什么都看不出。 這也是俞想作畫時的習慣,他需要在無規則的線條中放空自己,找到繪畫的靈感。 突然,他知道要畫什么了。 他擦掉混亂的淺線條,在中心偏右一些的位置勾勒出一個人體的形狀,又在四周拉出一些放射狀的線,然后直接提筆開始鋪大塊的顏色。 這次,他重拾了自己的老本行——油畫。 時隔這么久,再次面對畫板,用著熟悉的畫筆和顏料,俞想覺得渾身熱血沸騰。仿佛畫筆就是他的武器,畫板就是他的鎧甲。因為各種危機和風波而慌亂的心終于能夠獲得久違的平靜。 他深吸一口氣,手下漸漸加快了速度。 沉浸在畫中的時間過得很快,俞想回神時,竟然已經是日暮西山。 他先是嚇了一跳,然后又自嘲地笑笑。 人雖然換了一個軀殼,但靈魂還是沒變。 曾經他一畫起畫來就完全失聯,可以一天不吃不喝?,F在也是一樣,連著畫了將近六個小時,他竟一點都不覺得餓。 但他剛要站起來,頸椎和肩膀就發出一陣抗議的聲響。 “好疼……”俞想一手扶著腰,一手捂著脖子,比左鴻禎還像個老年人。 見他呲牙咧嘴的樣子,左鴻禎突然哈哈大笑:“年輕人,可不能這么拼嘍。你看我,年輕的時候和你一樣,一畫起來就停不下來,但年紀越大就越是不行了?!?/br> 說這話時,左鴻禎正坐在桌邊嗦粉。 俞想抽抽鼻子一聞,才發覺屋子里彌漫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 “您這是吃什么呢?”他問道。 左鴻禎把一碗沒動過的粉推到他面前:“螺螄粉,雙倍酸筍的,你嘗嘗?!?/br> 俞想:可以,但是沒有必要。 “嘗嘗,很好吃的?!弊篪櫟澙钡囊活~頭汗,一邊擦汗一邊不忘邀請俞想。 盛情難卻之下,俞想只能坐下來拿起筷子。 他屏氣凝神氣沉丹田,夾起一筷子粉塞進了嘴里。 還挺好吃! 不是想象中的臭味,而是咸鮮的味道,讓人吃了還想吃。 于是俞想又吃了好幾口,緊接著,他后知后覺地被辣到,伸著舌頭吸冷氣。 “您不覺得辣?”俞想看著左鴻禎吃的不亦樂乎的樣子,頓時開始懷疑人生。不是都說老人要吃的清淡一點嗎? 左鴻禎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我這把年紀,不一定什么時候就蹬腿了。趁著還能吃,倒不如多享受享受?!?/br> “您別這么說,您正老當益壯?!?/br> 但左鴻禎仿佛就在等著他這句話:“我這輩子啊沒什么遺憾,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收個滿意的徒弟,我這把年紀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幾年好活。年輕人,你看你能不能滿足我這個心愿?” “我……”俞想放下筷子,端坐道,“可是您還沒看我的作品?!?/br> “我怎么沒有看?我一直在看?!弊篪櫟澪⑿Φ乜粗?。 彼時,落日的余暉透過窗子,鋪在俞想的畫上。 畫面的主人公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沒有正臉,只有背影。他的肩頭正扛著一個破舊的編織袋,從編織袋磨出的破損中露出了一個水瓶的瓶蓋。 這是位城市里的拾荒老人。 街道上除了老人外空無一人,老人正面對著太陽行走。畫面中看不見他的表情,但透過他彎著的脊背和低垂的頭,都能想象出他疲憊的神情。 因為沒有對于人像最重要的五官,想要塑造人物就變得更難了。 但俞想對人物的刻畫之細,已經達到了衣服的每一道褶皺,鞋子外側更嚴重的磨損以及手心老繭的位置。 “那我能請問一下嗎?”俞想說道,“您為什么會選擇我嗎?” 左鴻禎從畫上移開視線,他看著俞想,微笑道:“因為你做到了你說過的話,藝術要向下扎根,向上開花?!?/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來晚了一點點,愛你們~ 第12章 人體 俞想沒想到,自己竟然平白無故地撿了個師父,而且還是這種級別的師父。 他連續一整天都沉浸在不敢相信的恍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