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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的時辰就已經不早了,一套繁文縟節折騰下來,待屏退眾人,已是亥時將過,李遇才有時間同小姚說上兩句話。 “待城帶回來的人呢?”他一邊由小姚侍候著更衣,一邊問道。 “白大人都安排好了,在城外安了營?!毙∫ЧЬ淳吹卮鹬?,手邊沒停,“白大人還說了,陛下若是用得上,可隨意差遣?!?/br> “不回待城去了?”李遇轉身詫異道。 “待城那邊白大人也安排妥當了?!毙∫c頭道:“說是這批人專門挑出來,還特特意讓小陳大人教了規矩,就是送到江寧為陛下鞍前馬后的?!崩钣雎勓缘皖^藏了笑意,接著問道:“那批禁衛呢?” “都回了禁衛營?!毙∫Υ鸬溃骸懊魅站涂蓮驮毊敳??!?/br> “都暴露了,還遮遮掩掩做什么,復原職也做不了原來的事兒,太皇太后那邊兒盯著呢,一個都不會放過?!?/br> 小姚聽著李遇這話立馬心中一緊。 陳琸能安插進禁衛營的得力人手,這兩千人幾乎是全部了,若是就這么“全軍覆沒”,那日后再要打探朝中諸事,豈非難上加難。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觀察著皇帝的臉色,李遇倒是面色如常,不疾不徐道:“明兒直接去禁衛營替朕傳話兒,把門外那些礙眼的玩意兒都換掉,他們也別復原職了,直接上廣明宮報道?!?/br> “陛下……”小姚驚得眼神都打哆嗦,“您這是要做什么???” 李遇出宮時是與周哲翎撕破了臉,最后的底牌也攤了,小姚猜到皇帝回宮定會有所動作,但怎么也想不到伏低做小十年有余的皇帝,這一步會跨得這樣大。 “他們在待城都是有軍功在身的,就算是朕論功行賞調他們來御前?!崩钣鲇袟l不紊地解釋著,眼神篤定,他的白鷗哥哥,給足了他底氣,“待城新勝,幾場大典后,萬民振奮,群臣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置喙?!?/br> “橫豎他們回去也做不了原來的事兒了,別浪費了?!?/br> “可是……”小姚心中仍有疑慮,“皇后太后那邊……會答應嗎?” “她顧得上嗎?”李遇勾唇一笑,“今日朕回宮,她既沒有來也沒有傳朕去延年殿,只讓周慕云來說了一圈場面話——” “殤寧的太皇太后,病得不輕?!彼f著拍拍小姚地肩膀,像是安慰,“她這是怕朕瞧出來?!?/br> “就算是這樣……”小姚擔憂道:“陛下這才剛回宮,甚至還來不及同陳閣老同個氣兒,一定要這么急著同太皇太后唱對臺嗎?” “頭前兒既然撕破了臉,朕再怎么裝,也沒用了;只許他周哲翎三番四次試探朕,朕就不能試探她一二嗎?”李遇突然咬牙道:“朕七歲登基,小姚,十二年了,朕忍了十二年,真的很急嗎?” “可是朕真的很急啊……”他說著突然低頭淺笑,喃喃似自語,“朕還急著,接朕的‘皇后’回宮呢?!?/br> 對著小姚震驚的眼神,他小聲在小姚耳邊又小聲言語了幾句,最后小姚幾乎要站不住,還被李遇扶了一把。 “去辦罷?!崩钣稣f完,轉身往屏風后的浴桶去,“朕自己沐浴完便歇下了?!?/br> 小姚驚得在外間愣了半晌,聽到屏風后傳來的水聲才回過神來。 這一路上皇帝都再也不要任何人侍候沐浴,他也慢慢習慣了,正要退出寢殿才聽見里間的皇帝又吩咐了一句—— “禁衛軍的小間,你得空還是去收拾收拾?!崩钣鲅粤T又補充道:“你親自去?!?/br> 不管怎么說,那也是白鷗來到江寧后的第一個“家”,也許有人想回“娘家”看看呢。 他想著,手指輕撫過胸口的紅痕,泡在熱水里傻傻地笑。 ***** 打從去年出征開始,白鷗就沒有再睡過一個安穩覺。 他要憂心那支一塌糊涂的待城駐軍,還要憂心遠在天邊的心上人睡得好不好;好不容易隊伍成了,仗打贏了,美人也在懷了—— 他與李遇孤身在外時,懷里的人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皇帝,他得繃著一根神經將人護著;回程途中安全倒是不用他cao心了,可到底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抵死纏綿…… 好不容易回到江寧,雖然是宿在陳府,但也是好久沒有這樣放松過了,他睡到日上三竿也沒醒,直到陳府的下人來喚。 他與陳琸只是一對名義上的父子,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他就是上房揭瓦,陳琸當也不會派人來過問。 莫不是小皇帝離開他的眼皮子剛一晚就出事了? 隔著一道房門,他一個翻身坐起,警惕地問道:“出什么事兒了?” “宮里傳旨的內侍大人已經在外院正廳等公子兩個時辰了……”門外的聲音為難道:“現下午膳的時辰都過了,內侍大人一直等著,說不讓吵醒公子,又不肯用一頓便飯;老爺也是著實為難,才差小的來瞧公子一眼?!?/br> 白鷗聞言蹙起了眉頭。 宮中內侍出來傳旨,莫說是吃頓便飯,收打賞也是不手軟的,這個內侍這么規矩,莫不是—— 小姚? 他立刻跳下床榻,草草更衣梳洗后隨陳府的下人去到了外院的前廳。 “傳陛下口諭——” 小姚瞧見白鷗長腿跨進大廳門檻,立刻起身宣旨。 “羽林軍神武大將軍白鷗,親率駐軍,大敗北胤敵寇于待城,于社稷有功,于萬民有恩。朕感其丹心,為嘉其驍勇,特傳白將軍入廣明宮,領朕封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