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糟糕! 他想起那夜在永巷深處執手相泣的小姚、小桃兄妹倆,和每天早上推著裝滿恭桶的小木車爬不上橋的蘇嬤嬤…… 史書上的殤寧后主狠辣暴戾,視人命如草芥;而現實里那些看似與李遇親近的人,也的確都沒有什么好結果。 小皇帝好像有對身邊人格外狠的癖好,那更遑論一直跟皇帝不對付的自己了,若是真的被抓回去…… 李遇與周哲翎交惡,又把他看做是周哲翎的心腹,只怕內心早欲除之而后快了,這回尋到實打實的罪名,只怕連全尸都不會給自己留。 “大人,都搜過了,沒人!” 白鷗正想著,頭頂說話的聲音再傳來,他總算松了口氣。 “沒人?”為首的掐著下巴瞪向門邊的老兩口,“我方才明明瞧見這房中燃著燭火,我一帶人進來怎么就滅了?你們兩個老東西站在院里百般阻撓我等辦差……” 昨夜皇帝遇刺后就沒有露過面,只派了高內侍傳話,下了拿人的死命令,這事只怕不簡單。 他已經帶人搜了一整天山,又累又渴不說,還沒尋到半點蹤跡;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上若是交不了差,只怕沒好果子吃。橫豎他找了一天就這么兩個活人,先弄回去應付應付也是好的。 “你二人定是有鬼!陛下有旨,寧殺錯,莫放過——”那人大手一揮,“帶走!” 寧殺錯,莫放過……嗎? 白鷗揉了揉酸脹的眉心。 小皇帝,是真狠啊。 傍晚時老婦人拉著白鷗說了許久的話,卻都是閑話家常,并沒有問他太多的問題。 就在自己方才進地窖之前還在撒謊,他身著這樣一身華麗的甲胄,還帶著傷,隨口胡謅自己是要被抓去做內侍的,現在想來簡直荒唐可笑。 但沒有人揭穿他…… 情急之下那老者幾乎想也沒想就選擇要幫他。 有些善良似乎是與生俱來的。 白鷗撕下鎧甲里內襯的一角,扯成布條,再一次纏在指骨拳峰的位置,然后一拳擊碎了頭頂的木板。 木屑飛濺,他瞇起眼睛閃頭躲開,然后一躍回到了房中,瞧見剛才那一隊人已經退到了院內。 悄聲從窗門中翻出去,他兩步越過院墻,站在門外,抄著手斜倚著門框,低頭瞟向被拉開的院門—— “有人找我?” “你——”為首的驟然看見門口的白鷗,大驚失色下后退兩步,由身后的手下扶住后才結巴道:“你、你……怎么在這兒?” 白鷗的眼神不屑地掃過人群,找到被押在隊伍末端的老兩口,確認沒事后才淡淡道:“要你管?” “陛、陛下有旨,捉、捉拿逃犯!”那人吊高了嗓門虛張聲勢,“你們還愣著作甚!上??!” 人群里響起幾聲“錚、錚”的金屬鳴響,有人得令長劍出鞘,卻無人敢上前。 白鷗挑了挑眉峰,知道這是自己那日力克北胤武士的余威猶在。 看來自己這運氣也并非全然用盡了。 “犯不上的,不就是要我回去么?我和你們走就是了,把不相干的人留下?!彼e起纏上布條的那只右手,握拳瞧了瞧,散漫道:“不然,我今天在這兒,只能留下一個是一個了?!?/br> 那兩個老家伙本來就是為首的帶回去為自己辦事不力準備的托詞,現下正主愿意就范,他求之不得,哪里還顧得上旁的;三下五除二便押上白鷗準備回去領賞。 白鷗被押回狩獵大營的時候夜又深了,王帳內燭火未熄,他已經在外面站了很久。 手臂被反剪捆在身后,脹痛的感覺逐漸被麻痹替代,許是因為剛才路上走得急,他額間滲出一層細密的薄汗。 “陛下傳您進去?!?/br> 小姚出來傳話的時候白鷗已經點著腦袋快要睡著了,他聽見動靜醒了醒精神,抬腳要往里去時,身后看著他的那人連忙跟上。 小姚見狀又再頷了頷首,“陛下只傳執戟大人一人?!?/br> 那為首的以為自己立了大功,忙不迭要討賞,卻突然嚇得瞪大了眼睛。 方才的逃犯,轉眼怎就又成了執戟大人? 白鷗撇了撇嘴,渾不在意地往里走,小姚體貼地在一旁為他撩起了帳簾。 “回來了?”李遇還是靠在那張紫檀木的圈椅中,疲憊地闔著眼皮。 白鷗雙手還被捆著也不便行禮,只淡淡的“嗯”了一聲。 “下去罷,該干嘛干嘛?!崩钣鲅粤T便沒有了聲音,那張清秀的小臉看著像是睡著了。 白鷗怔怔地站在帳中,一時間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之前什么也想過,李遇要關他、要罰他甚至要殺他,在被押回來的路上他都思考過對策;只是萬萬沒有想過—— 李遇會如此輕縱了他。 想到之前的小桃和蘇嬤嬤,他覺得自己這運氣…… 好得有點離譜了罷? 就在白鷗愣神的時候,小姚上前來為他解開了手腕上綁著著麻繩。 “你愛做什么,朕從來沒有過問過?!崩钣鑫⑽⒈犻_點眼縫,“只是這御陽山你第一次來,下次不要瞎晃悠了,容易走丟?!?/br> 走……丟? 他趁著御駕被刺的亂檔,私自離宮、玩忽職守,在小皇帝眼里,只是迷路走丟了? 怪不得方才小姚還是喚他一聲執戟大人,大概李遇準備用這個托詞替他將這事敷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