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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啊,你趙嬸家昨天剛殺了年豬,還剩了一副排骨,待會給你拿些過來哈,這些天啊,能吃點好的,就多吃點吧??!” “平安啊,嬸子家有只烏雞,養得可好了,你待會跟我去抓來吧,你這孩子可憐見的!” “烏雞好啊,烏雞最補血了,我家里前些天上縣城買了好些大紅棗呢,剛好拿來和烏雞一起燉?” “哎,平安啊,我家存了不少雞蛋,本來打算天稍好些,去縣城賣掉的,現在趕巧可以拿來給你,別舍不得啊,每日都吃幾個,也不知道臨了了,能不能吃完?” “平安啊……” 面對這種特殊關愛,饒是冷靜淡定如陸秉行,也忍不住眉頭輕顫。 許溪獨自站在人群之外,亦受到這種又悲又喪氣氛的影響,腦中甚至已經開始幻想,顧平安壽終正寢后的場景。 此時正北風呼嘯,小小的自己頭綁白布,手抱空白牌位,恍惚中仿佛看見了一支漫天紙錢,喪樂齊鳴的送葬隊伍。 “不必如此客氣,平安身體不適,想休息了,各位請回吧!” 陸秉行冰凌般的聲音,乍然刺入耳廓,將人喚醒。 幾位嬸子對視一眼,心里立刻有了數。 這平安哪怕到了這種時候,還是沒有變,高傲得很吶,一點也不愿接受旁人的好意。 嘿,也好也好,說實話,剛才那環境和氛圍太慫恿人了,這大過年,家里好不容易開點葷吶,真要把東西全送來,兒媳婦和孫子們,說不定還有得鬧吶? 那群不懂事的,一點也養不熟!…… 人全走光后,許溪關門進屋。 陸秉行大馬金刀地,站在大堂正中間。 “我要從今天開始,繼續讀書科舉?!?/br> 許溪腳下步子一絆,向來漠然無感的眸子,此刻,也流露出幾分迫人光芒。 “……” 剛剛才當著大家的面,表示自己弱得幾乎就快入土的人,這會卻轉頭就要考科舉,什么鬼? 是想加速死亡嗎? 陸秉行看向許溪,理直氣壯道,“剛才糊弄他們的,吐血是小事,我身體其實很康健?!?/br> 不僅康健,還會比普通人更好,過幾天許溪就能親自感受了。 “你吐血之前,身體就不好,前幾次縣試,都沒能順利考完?!痹S溪面色淡淡。 但是,腦海里的白胖胖小人,已經開始抱著腦袋,在地上來回打滾了。 圓溜溜的眼睛里,透露的全是絕望。 啊啊啊,又來了,又來了。 噩夢又來了。 明明都已經兩年沒考了,這回受了點刺激,果然顧平安就又要作妖了。 “不許這么看我!” 陸秉行覺得自己大概讀懂了許溪的眼神,瞬間,心里萬般委屈。 原身顧平安,曾經極其渴望想要參加科考,但他那個破敗身體,如何撐得下來艱苦的十年寒窗。 就拿科舉考試的第一關縣試來說,他回回都是站著進去,橫著被抬出來,竟連完整的一場都沒能答完。 但他屢試屢敗,屢敗屢試。 不過,這種行為對身體傷害極大,林大夫再三警告,師長也極是憂心。 好不容易,顧父死后,他安分了幾年,不再任性妄為。 但科舉,卻至死都是顧平安的執念。 因此,顧父委托任務的時候,就有額外提出,如果陸秉行幫顧平安完成科舉愿望,會得到附加的功德點。 古代是官本位觀念,除了科考取仕,同天下英才爭鋒,陸秉行對其他的事,也著實沒興趣,如今算是一拍即合。 “總之,此事我已打定主意?!标懕兄敝笨聪蛟S溪,傲然道,“你有什么意見,可以提出來,但我是不會聽的!” “所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嗎?”許溪冷冷淡淡吐出幾個字。 此言好凜冽。 陸秉行沒有不悅,只覺得媳婦說話挺直接,跟他一樣都是爽快單純之人。 而且,這也是在為他擔憂呢? 他決定語氣放緩兩分,“我知道你關心我,不過你確實無需太過憂心,我行事自有章法,決計不會亂來的!” 許溪平直的眼神,從他身上瞄了一圈。 腦海里的小人兒鼓著臉頰,拱拱鼻子哼哼道,許溪才不想關心你呢? 顧平安啊,你有個屁的章法,你還是以前那個蠢蛋啊,沒有長大,更沒有一點逼數。 自個身體多么糟糕,難道還不知道嗎?再說了,之前又不是沒試過,好好的,突然發什么瘋? 雖然顧平安性格的確很討厭,但還是希望他能好死不如賴活著,長命百歲的,不然自己可怎么辦吶,又要被賣了嗎 “你確定要這么做嗎?”許溪語氣飄忽。 “自然,似我這等天縱之才,若不能為國盡忠,與帝王共治天下,豈非王朝和百姓的損失?!?/br> 對此,陸秉行格外的義正辭嚴。 許溪輕飄飄看他一眼,并不反駁。 最關鍵的是,他也聽不懂。 反正,每次要科考之前,顧平安都是說得天花亂墜。 但最后,事實結果,只會教他做人罷了。 陸秉行感覺自己再次被許溪的眼神傷害到了。 他決定,不跟這個愚蠢的凡人繼續廢話了,直接一錘定音,“總之,我要考科舉,你同意最好,不同意也得同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