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番外二百二十四 隱山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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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氏是歷代大族,先祖少隨太宗南征北戰,建立赫赫功勛,被封為撫國將軍。就在賀蘭氏鼎盛之時,不料族中庶子賀蘭不誨竟與淑妃有染,事發之后,賀蘭不誨依恃門第,免死流放。淑妃剝奪封號,因其為五皇子之母,免死發配皇陵,終生不得出陵。 賀蘭氏失去皇恩眷顧,在朝中日漸勢單,以致商賈布衣,都無意于之攀親交友。 乃至賀蘭意之輩,奮發向上,重守邊疆,復得圣恩。賀蘭意深知宦海風波,僅憑這些是不能重振家族的。 戊戌年秋,賀蘭意與族兄賀蘭小樓商量,決定暗建江湖組織,以維持賀蘭氏的榮耀。 賀蘭意定下族規,嫡出一脈繼承封號權勢,為官為王,庶子擇優繼承隱山門之主,隱于江湖,以待主君之需。明暗兩面,惡善兩端,彼此相扶相助。 時光荏苒,到了玄宗時期,隱山門日益壯大,竟成為江湖上有名的暗刀。門派居所,意圖規矩,都如同它的名字一樣隱于無形之中。 賀蘭意之子早亡,留有二子年僅三五歲,且均為嫡出。傳言賀蘭意之子一生只娶一人,誓死不愿納妾,老父親無力阻難,只好作罷,在其死后,親自撫養長子賀蘭樽。 門規不得破,既無庶子,那只好嫡幼子去姓歸入江湖隱山門。賀蘭小樓于臘冬雪夜驅車帶走三歲的阿源。其母孫氏不愿,欲刎頸相挾,賀蘭意柱杖趕來,呵斥苦勸之下,才放行將去。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父輩的功勛戰績也將隨著軀體被帶入地下,掩于黃土之中,但血緣不容許如此。權勢責任將落到下一代的人身上,在其中生根發芽,在各種目光的注視中,長成參天大樹,或者,枯萎飄零。 …… 天黑沉沉的,雪花借著窗內昏暗的燭光,輕盈而有姿態的飄落至石階上。最初是白點般的花,若有若無的彌漫在黃昏的暗沉中,最后是鵝毛般紛紛揚揚的布滿整片天。 “云珊” 聽到公子在屋內喚我,便扔下手中未成形的雪團,搓著通紅的手進了屋內。 掀簾而入,一股暖意襲來,倍感舒適愜意。賀蘭公子正伏案寫字,我走過去立侍在旁,等著吩咐事宜。 “你可認得西街茶樓的路”,賀蘭樽望著案上的紙問道。 “認得,采買花植時曾路過”,賀蘭公子為讓我熟悉京都地形,便讓我隨廚房雜役采辦些東西,那些大娘以為我是公子派下來監視她們的,便對我是恭敬殷勤有余,采辦時一通介紹,茶樓酒肆,權貴秘史,時興玩物,她們無所不知。 賀蘭樽將紙折疊起來,隨手在案旁的燭燈上點著了,明黃的火焰旋即化作數縷青煙飛散。 “你去那找王掌柜,說要往生茶”,賀蘭樽看著我說道。平淡的語氣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是”,我黯然地回答道。 “然后,你告訴她幾句話:‘內外不安,當棄則棄,國仇在前,私利輕取’”,賀蘭樽肅聲念道,接著又輕問:“你可聽明白了?”。 我在心里反復念叨這幾句話,點頭道:“記住了?!?/br> 賀蘭樽又提筆在紙上寫字,紙片巴掌大小,他自語道:“最守秘密的是死人,最保密的方法就是聲傳”。 “聲傳?可是那人如何信得過”,我好奇地問道,若背叛了,就是死路了?想到這里不禁發顫。 賀蘭樽停筆,抬頭與我目光相對,眼神清明無塵,彷如壓竹的霜雪,清冷蕭疏。接著有如陽光普照,冰雪消融,他笑著說:“我信你”。 一時間我立在那不知所措,心跳地很快,手腳冰冷。若有朝一日那人是我,你的劍是不是也毫不猶豫的刺進我的胸膛? 那晚無眠,一整夜地回想過往,從歇云亭到現在已有數月,是越來越看不懂自己的心了。我究竟想要什么?一夜是多么漫長,窗外寂靜如斯,偶有積雪從枝葉上滑落的“窸窣”聲,風雪吹打紙窗的細響。 晨光微透,一切又都活了過來,鳥雀鶯囀,細碎人語。我坐起身來,走到鏡前端詳著,發現自己比來時高一點了,身體略微胖了些,開始顯現出少女的曲線。鏡里的人眼里無光,神情冷漠,像紙糊的侍女,呆滯無趣,這樣的云珊,又憑什么獲得公子的青睞呢? 準備停當后,便按照昨日公子所指,去西街茶樓傳話。京西樓房林立,街市熱鬧非凡,人馬穿行,將地面上的雪踏得污灰,又被攤主粥飯白呼呼的熱氣融化成一灘污水。 在人群中穿梭一會后,一個雕著碧玉匾額的茶樓出現在眼前。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進去,里面裝飾的真是古色古香,典雅非常。 “這位小哥買什么?”,一個滿臉笑容地中年人走過來問道。 “我找王掌柜”,我試探性地說,觀察著他的面色。他停頓一下,歉意地說:“王掌柜不在?!?/br> “我找王掌柜要茶,往生茶”,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人先是臉色一沉,雙眉緊鎖,眼珠滴溜得轉,上下地打量著我,轉眼又是一笑,平聲靜氣地說道:“王掌柜說今早兒回來,勞煩您在后房等一盞茶的時間?!?/br> 中年人點頭伸手引我進后房,后房裝飾雖不如前堂,但也是頗有格調,屏風書畫,插花熏香,宛如雅士書房。 “你是何人?” 清脆揚厲的聲音從屏風后傳來,我回頭看,是一個穿著紫色襦裙的年輕女子,高挽的發髻斜插著蘭花玉簪,烏云托月般襯著美麗的臉龐,優雅的脖頸,高挑的身姿挽著藍色的披帛,宛若神仙妃子。 我現在才理解了嘲風說的洛神有多美,眼前這個美人就是如此啊。一陣酸楚從心里泛來,她和公子定是早就相識了。 “我找王掌柜”,我屏息說道,生怕呼出來的氣玷染了她。 那女子挑眉走向木塌,婀娜生姿,斜倚在塌上說道:“我就是,他讓你來做什么?”,她聲音冷淡,傲氣微露,說到‘他’這個字的時候才稍有些溫度。 “公子讓我傳話”,我還未說完,她一臉狐疑地看著我說道:“傳話?他倒是大膽,如今的境況竟用生人,你是何人?”。 這氣勢壓的不知所措,生人?我感到不悅,此人雖貌美,但太過凌厲張揚,賀蘭公子是不會喜歡她的。 “我是木清閣的侍女,公子說聲傳最為隱秘”,我如實地回答道。 眼前的人擺正了姿態,優游不迫地問道:“他說什么了?” “公子說,‘內外不安,當棄則棄,國仇在前,私利輕取’”,我一字一句說著。她眉峰微蹙,氣息加重,看樣子是怒了。 “哼!說得輕巧,私利?”,她甩袖起身,生氣得說道。 我將公子寫的小紙條遞予她,她看過之后,將其仍在地上,冷笑道:“回去告訴你們公子,隱山人自有分寸!”。 光滑的地板上躺著一片折痕的白紙,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一個“房”字。 我悄聲地退了出去,心里一團迷霧。開門一看,外面竟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地砸向地面,匯聚成一條條小溪流。街道上攤販撤走了東西,行人也都散去了,除了打傘匆匆而行的落單人,就是在屋檐下濕身躲雨的小狗。 它們白日里在街道撿食,夜里蜷縮在破廟草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讓它們慌了神,竟找不到家了,或許本就無家。 我走進雨簾里,濕冷的雨水順著臉頰流進衣領,鉆進胸膛。除了冰冷外,還有些快意。 等到府上時,積水已濕了鞋襪,衣衫也濕透了緊貼著身體,我恍惚看見屋外站著個人,擦干眼角的雨水,走近看去竟是賀蘭公子,他怎么站在那? “公子,出了什么事嗎?”,我疑惑地問道。本打算回來換身衣服就去稟告今早的事,他來得這樣突然。 賀蘭樽沒有說話,雨氣氤氳,起了霧一般,我看不清他眼里的神采情緒。良久,他才說道:“沒帶傘嗎?” “早上看著晴朗,沒想到會下雨,所以…所以就沒拿傘”,我支吾地解釋道,冷風一吹,身體發顫,很想進屋去換身干衣服。 賀蘭公子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輕嘆說道:“進去吧,外面冷?!?/br> 不久,聽見外面有人叫喚,說是熱水已備好,請云姑娘沐浴。 我正在屋內脫著濕衣服,想著我并沒有叫她們備下熱水???是公子?是他早些時候備下的了。想到這里,不禁詫異。 沐浴之后,喝了碗姜湯,神清氣爽地往風影廊走去。外面陰雨連綿,天色昏暗,像一塊潮濕的灰布一樣將整片天空遮住。 嘲風不在,屋內燭光搖曳,我在外叫了幾聲無人應答,便推門而入??匆娰R蘭公子伏在案上小憩,怎么總喜歡睡在其他地方,旁邊不就是臥榻嗎? 我走近,將塌上的衣服披在他身上,衣服剛落下,一股強力抓住了我的手腕,反剪在腰后,頸處一涼。 “是你”,賀蘭樽松了手,起身扶我,滿臉歉意地說道:“沒傷到你了吧?近來神情恍惚,總感覺有刺客”,他聲音疲憊而沙啞,手寒如冰。 我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笑著說:“沒有,嘲風去哪了”,如果嘲風在,刺客也傷不了公子。 “他辦事去了,隱山門的人不聽話,是該教訓教訓了”,賀蘭樽坐在椅子上,微微嘆息。 提起隱山門,我想起了早上的事,便將傳話過程講與公子聽。 “就是這樣,她有些生氣”,我描述著。 “等等,流血了”,賀蘭樽驚道。 “什么?”,我一臉霧水地問道。他起身在柜子里摸索著什么,最后拿出些瓷瓶和紗布。 “過來,蹲下”,他命令著。 我遲疑地挪著步子走過去,蹲在他身旁,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熏香。 “起身些”。 我如實做,側著頭,確實感覺到脖子有些疼,剛剛的匕首已經劃破了皮嗎,還好沒血灑當場。 “還好不深,要是在用力些,你就血灑書房了”,賀蘭樽打趣道。 我笑了笑,和我心里想的一樣。只是這么近的距離,讓人心撲通撲通地狂跳著。我輕聲呼吸,怕吹到了垂在我臉側的發絲,也怕和他的呼吸撞到一起。 “你染了風寒?怎么臉這樣燙”,賀蘭樽問道。 “沒…沒有,好像有…有一點,我回去就喝藥”,我緊張地說道。 賀蘭樽沒說話,依舊處理著我脖子上的傷口。此時透過他的發,我看到燭光在昏暗的屋里搖曳,不是閃著火花如孩童的煙火,剎那繁華。 “公子,為什么那么多人要殺你?”,這是一直縈繞在我心頭的疑問。 脖子上的手頓了一會,接著又恢復了以往熟練的動作。 “因為他們的親人死了,要報仇”,賀蘭樽冷靜地說道。 “那他們應該很痛,心里”,我輕聲說道。突然想到如果公子死了,我是會如何?像那些來刺殺公子的未亡人一樣,窮其一生為他報仇?是的,我愿為其生死。 “不會”,一句冷冷地話從耳畔傳出。 我感到語塞,腦海里閃現一個畫面,若我死了,公子會為我報仇嗎?還是隨便安葬在哪座山上,讓枯骨在土里腐爛,只有鳥兒和清風在我的墳頭駐足。想到這里,心里一陣悲哀,我不能太貪婪,這樣就很好了。一生伴其身側,僅此而已。 實際上,賀蘭公子在我走出房門時,說了這樣一句話,他說,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