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光最近很忙，手下沒兵，所有的事情大小小都要他親自跑，已經很久沒有靜下心來寫過程序了。

    光桿司令不好做，他上網掛個招聘信息，網站提示他上傳證件驗證。

    李希光皺著眉從鍵盤底下扒拉出來身份證，卻和一雙清澈如水，笑得眉眼彎彎的眼睛對個正著。

    ......

    兔子碰不到、人也招不了、證件也沒了的李總有點心煩。

    他躺在椅子上望著天花板，在黑了公家部門檔案系統找人和現場招聘兩個方案之間思索了一會兒可cao作性，果斷選擇了前者。

    快速且高效，很合他意。

    只是一低頭，又看見了那張臉，剛摸起的鼠標不自覺的又放了回去，這人有毒！

    李希光五指張開，煩躁的扒扒頭發，心情跟外面的天氣一樣糟糕。

    b市迎來了六月的第一場雨，淅淅瀝瀝，沒一會兒，雨絲就侵占了原本干燥的路面。

    被熱氣籠罩了一天的b市上空，像是突然被細如銀針的雨絲戳破了口子，帶來了一絲絲涼風。

    謝苗呆呆的抱著手上的小紙箱沿著街道一直往前走，紙箱似有千金重，纖細的手臂終于不堪重負的垂了下來。

    紙箱嘭的一聲摔在人行道上，零零散散的小本子、小便簽散了一地。

    雨越來越密，路面上已經有薄薄的一層積水，小便簽遇水就濕，上面的字跡被暈染開，糊成一團黑黑的印子。

    慌亂之中只來得及搶救離她最近的幾張，上面的字是她在出外勤之前一筆一劃寫上去的：“世界上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數?！?/br>
    這句話像是一個開關，給謝苗心里的洪水開了閘。

    崩潰就在一瞬間，憋了很久的眼淚像斷了線一樣滾滾而落。

    路上的行人打著傘來去匆匆，沒人注意雨點掩蓋下的嗚咽聲，謝苗在這空曠的街道邊，放肆大哭。

    夏天的雨任性異常，茫然無措的突然而至又帶著滿身秘密悄然離去。

    街邊的霓虹燈在雨后的夜晚里，更加清晰的閃爍。

    路上的行人又多了起來，嘈雜的腳步聲和使得周圍漸漸的熱鬧起來，謝苗被來來往往的說話聲帶回了現實世界。

    她終于從地上站了起來，擰了一把頭發上的水，左右看了看，兩個米色燈籠闖入她的視線。

    她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建設大道上，同樣的位置，上次的自己有多躊躇滿志，現在的自己就有多狼狽失落。

    把腳邊被水泡得不成樣子的紙箱和小本子一樣一樣撿起來，走到垃圾桶前輕輕一拋。

    初入社會的這三個月所有的心血，便如同被人踩碎的便簽紙那樣，零落成泥，低入塵埃，再也不復存在。

    “謝苗，使你痛苦者，必使你強大，加油！”

    第二天鬧鐘響的時候，謝苗下意識的拿起手機關掉，起床穿衣。

    刷牙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需要去上班了。

    突然間好像沒了目標，從衛生間走出來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牙刷機械的來回摩擦著牙齒，不至于顯得太過落寞。

    沉默的刷完牙，洗完臉，又把房間里里外外的衛生弄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地板上干凈的可以映出她的臉來。

    床頭抽屜上放著一面小鏡子，鏡子里的臉，青春美麗，皮膚白皙。

    然而細細的眉頭卻緊鎖著，大大的杏眼此刻空洞無神，平時順滑的頭發，也跟主人的心情一樣，亂七八糟的堆在頭上。

    猛的把鏡子扣向桌面，脫了鞋，謝苗又把自己塞到了床上。

    這一覺睡到日上三桿，謝苗拿過手機一看，中午十一點了。

    手機里還有一條未讀信息，是小何發來的，昨天刻意被自己無視的情景忍不住又浮現在了眼前。

    關掉對話框，謝苗打開微信通訊錄，挨個退出與金起有關的群聊，來金起工作的時間不到三個月，也沒加什么微信好友。

    小何和主管她沒準備刪，謝苗往下拉最近聊天記錄，沒找到要找的那個人，點頂部的搜索，顯示查無此人。

    現代的通訊工具超有意思，不想聯系的人，輕輕一按刪除，所有的記錄都不復存在。

    像是人與人之前干干凈凈的從來沒有過發生交集一樣。

    很好，倒不用她再專門為她費心這最后一下了。

    謝苗收拾好自己，開始抱著筆記本做簡歷。

    生活還是要繼續的，下午打算去小何發的那個招聘會看看，上網查了一下那個地址，距離不是太遠，最近的地鐵線可以直達。

    招聘會下午兩點開始，謝苗提前出門，非高峰時段的地鐵上空空曠曠，硬是坐出了專列的效果。

    地鐵上的電子顯示屏插播完幾條介紹b市人文特色的宣傳片，很快轉回了地鐵新聞，里面正在實時轉播b市各大招聘會的火熱現場。

    七月是一年一度的畢業季，大把大把的畢業生像潮水一樣涌入b市，謝苗看著視頻里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里發慌。

    “現在是下午一點，距離招聘會正式開始還有一個小時，應聘者們手持簡歷，早早的來到現場，此刻銀河體育館的各個場館外都已經排起了長龍?！?/br>
    記者拿著話筒慷慨激昂的報道，謝苗卻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她的手機瀏覽器里面“落錦湖到銀河體育館怎么走”的頁面還沒有關掉。

    “近年來，隨著高校大規模的擴招，在校大學生人數急劇上升，畢業生人數也逐年增加。據不完全統計，今年全國畢業生人數高達七百多萬，就業形勢異常嚴峻?！?/br>
    “我們來采訪一下現場的企業，聽聽他們對招聘會的看法?！庇浾哏R頭一轉，話筒對向身后西裝革履的男人。

    “先生您好，想必您也看到了現場的火爆形勢，請問您對今年的就業有什么看法，或者說對眾多前來應聘的畢業生有什么想說的呢？”

    “大家好，我是勵誠集團今天在銀河體育館現場招聘的負責人?！?/br>
    “其實我們在網上已經收到了很多的應聘簡歷，但是現場的求職人數還是大大超出了我們的預期?！?/br>
    男人嘴角含笑，帶著名企特有的從容與驕矜。

    “勵誠集團一直求賢若渴，但是對剛剛走出校園的畢業生來說，我們會把學歷做為第一道很必要的門檻?！?/br>
    謝苗緊緊盯住屏幕，忍不住有一絲期待。

    “重點大學本科畢業是對普通崗位的最低要求，歡迎大家前來應聘?！?/br>
    啪嘰，一桿子打飛了謝苗剛升起來的幻想。

    “好的，感謝，我們看到那邊勵誠的員工為排隊的人搭起了避暑帳篷，請問這也是您的示意嗎？”

    負責人語氣驕傲，“這是我們董事長親自下發的命令，勵誠善待每一位人才?！?/br>
    “名企風范，勵誠果然無愧于b市第一的稱號，謝謝您的配合。希望今天勵誠能滿載而歸?！?/br>
    謝苗頭痛撫額，她這是趕上了什么好時機啊，倒霉事一件接一件。

    簡歷上的信息乏善可陳，畢業院校放在全國就是個小透明，前一百名都找不著的那種。

    工作經驗那一欄勉強寫了一點點，被剛剛那人一說，自信心完全碎成了渣渣。

    不管怎么樣，總要去試一試的。

    一下地鐵果斷去商場買了一套像樣子的職業裝，換掉身上的t恤牛仔，配上今天穿的高跟涼鞋，總算看得過去。

    趕到銀河體育館的時候，正好趕上招聘會開始，謝苗跟著人流往前走。

    在一眾平均身高一米七起的人群里，即便有高跟鞋的加持，也聊勝于無，純屬自己給自己撐場子。

    場館里面一陣sao動，前面有人在叫：“哎，勵誠開始招聘了，我準備去試一下，你去不去啊?！?/br>
    “我學校沒有排到前十，唉，估計進不去?！?/br>
    “管它呢，你那好歹也是個重點，去碰碰運氣吧，萬一表現好被錄用了呢?！?/br>
    謝苗被困在人群中熱不行，還要承受來自四面八方的才子們的無形打壓，出了一身的汗。

    后面的人聽了他們的對話，應該是被鼓勵到了，明顯加快了速度，謝苗像是誤入雞群的兔子，被推來搡去。

    “哎，別擠...不要擠?。。?！”謝苗試圖講道理，但沒人聽。

    她的頭發掛在了前面女生的衣服上，謝苗忍著疼跟著她的速度移動，一個沒站穩，右腳崴了一下。

    頭皮和腳踝同時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感，頭發分開了，鞋也掉了，人卻不得不被推著繼續往前走。

    “哎，我的鞋、我的鞋.....！”

    謝苗努力轉身，卻找不到缺口，急紅了眼，欲哭無淚的時候，突然被人捏著后衣領，把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然后下一秒，她就站在了人群外面。

    ......

    驚魂未定的謝苗忍住脫口而出的尖叫，轉身看向罪魁禍首。

    劍眉星目。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