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先走過來的是一個婦人，和簡志英打了聲招呼。

    說了自己的癥狀。

    “大夫，你幫我看看?！?/br>
    說著，婦人伸出了胳膊，放在桌子上面專門擱手腕的枕套上。

    陸瑤一一記在心里，想著一會兒診脈的方向。

    簡志英朝她點頭，示意她來。

    陸瑤點點頭，伸出手就要搭上婦人的手腕。

    婦人一見她的動作，迅速的收回了手，不解的看著簡志英。

    “大夫，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是奔著你的名頭才來的，你讓一個小丫頭給我看??？”

    耍她呢這是？

    病人的態度簡志英并沒有介意，好聲好氣的解釋著。

    “大嫂，這是我meimei，專門來學習的，學了一段時間了，我讓她試試手，給你看病的還是我，只是讓她給你診個脈，不會耽誤您多少時間的?！?/br>
    病人的態度，陸瑤也不生氣，換做是她，她也不敢把自己的命交給一個只學習了不到一個月的小學徒身上。

    乖乖的坐在一邊，等著她的回復。

    婦人閉了閉眼，重新把胳膊伸了過來，明顯的不耐煩。

    對此，陸瑤只是笑笑，卻沒說話。

    初次搭上病人的脈搏，陸瑤手心都是汗，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仔細的感受著她的脈搏跡象。

    過了有半分鐘，婦人已經不耐煩了。

    “好了吧，要是會的話早就診出來了?！?/br>
    說完，動作粗魯的收回了胳膊。

    言外之意給明顯，不會的話就是摸一個小時那也是無用功。

    陸瑤無奈的笑了笑，拿出平生最大的耐心，說道。

    “大娘，我還要再摸一下你的另一只手，診斷一下?！?/br>
    婦人：“……”

    這女孩怎么這么沒臉沒皮！

    可這人是簡大夫的meimei，她要是不配合一會兒簡大夫給她看病不用心怎么辦，最后，還是把另一只手搭了上去。

    沒臉沒皮的陸瑤又診了半分鐘，才放手，然后沖婦人笑了下，低頭寫字。

    隨后是簡志英給人看病，看完后自己去取藥，讓陸瑤給下一個人診。

    這里有不少人是之前就來過的，知道以前就是簡大夫自己看病，又自己抓藥，很慢，不過他們也等得起。

    所以，這些人明白如果沒有陸瑤存在，也是這么慢，趁這個功夫給小姑娘診一下也不覺得有什么損失。

    但是，那些第一次來的就不一樣了。

    “不是，我說你們是幾個意思??！”

    一個中年男人受不了這樣的速度了，他都過來這么久了，前面還排了不少人，什么時候能輪到他，所以就想把氣撒到陸瑤的身上。

    “我說你這個小丫頭片子，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嗎，在這耽誤什么時間！”

    聞言，陸瑤動了動眼皮，手里的鋼筆停了下來，視線盯著本子看。

    告訴自己不要生氣，千萬不要生氣，人家是病人！

    她抬頭，趁著大姐抓藥的功夫，喊下一個。

    下一個是個小孩子，被母親抱在懷里，母親看了眼陸瑤，不辨喜怒。

    陸瑤就當她是愿意了。

    “哎，我和你說話呢，你聾了還是啞巴??！”

    中年男人暴脾氣一上來就止不住了，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忽視，真是讓人煩躁！

    陸瑤斜咬著唇角，朝中年男人看了一眼。

    女孩的視線如利刃一般犀利，帶著點狠絕和不可一世，中年男人被震懾住了，張嘴要說什么，卻什么也沒說出來。

    達到目的，陸瑤開口問小孩子什么癥狀，孩子的母親還沒回答，排在最后面的一個男人開了口。

    “怎么，這診所還不讓人說話了嗎，小丫頭眼神倒是很犀利，你嚇唬誰呢？”

    這話一說，剛剛那個中年男人感覺自己又找回了場子，昂首挺胸，指著陸瑤就是一通罵。

    “你個臭丫頭，占著茅坑不拉屎，還嚇唬老子，本事不小??！”

    抓好藥的簡志英一直觀察著這邊的動向，坐回來看了一眼兩個男人，眼底升起慍怒。

    她是希望瑤瑤能夠慢慢的獨當一面，適應一下各種情況，可是，也不是讓她這樣受委屈的！

    剛要出口教訓，陸瑤卻先開了口。

    “兩位大叔，今天出來沒刷牙吧？”

    陸瑤起身，讓大姐給孩子看病，不能為了她耽誤病人，后面的病人都排到門外面去了。

    “大姐，你先看著，我不急，我和這兩位大叔說說理?！?/br>
    簡志英看了她一眼，想要說什么，她人已經走到了門口，抱臂靠著門框，悠閑地看著兩個男人。

    這架勢，不像是在理論，像是在嘮嗑。

    看她能應付下來，簡志英便沒插手，讓她自己解決。

    兩個男人被一個小丫頭用這樣挑釁的眼神看著，頓時不滿。

    “我只是在說實話，話粗理不粗?！?/br>
    “話粗理不粗?！标懍幮χ貜土怂脑?，歪著腦袋好笑的看著他。

    “行，那我們就先說說道理吧?！?/br>
    前面簡志英在看病，一時半會兒輪不到的就開始旁觀。

    “你能說出什么道理來，什么都不會，還要我們配合，你臉咋這么大？！”

    中年男人說起話來，難聽的很。

    陸瑤卻沒生氣。

    “大叔您這話就錯了，我臉不大，也就巴掌大小吧?！?/br>
    中年男人一噎，無語的很，這丫頭片子還真的是沒臉沒皮啊，臉是鐵做的啊，說什么都戳不痛她，臉都不帶紅的。

    “大叔，看你是新來的，那我也不生你的氣，就和你講講，在座的有在我來這里學習之前就來看過病的，他們不說話，我想是因為之前就是這個速度，我大姐一個人看病一個人抓藥，根本沒人幫她，我大姐又對病人負責，所以格外的精細，我認了藥材之后，在這里幫她抓藥，這個速度才提上去，之前看過病的叔叔嬸嬸希望能幫我做個證，我說的是不是實話?！?/br>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人開口。

    “哼，人家都不想理你！”

    還找人作證，誰給你作證??！

    “我可以作證，”在大家都不開口的情況下，一位老奶奶開了口，大家紛紛朝她看過去，老人也不露怯，“這幾年我一直都在這家看病，大致情況和這位小姑娘說的相差無幾，就是這個速度?！?/br>
    陸瑤像老奶奶投去了感激的目光，鞠躬道謝。

    老人擺擺手，“這沒什么，我只是實話實說?！?/br>
    一人說了話，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是的?！?/br>
    “是這樣?！?/br>
    中年男人和另一個男人紛紛傻眼，真有人說??？

    不過——

    “那你就在好好抓藥不就好了，看什么病??！”

    凈耽誤時間！

    陸瑤嗤笑，“那按照你的意思，我就不該學醫，就只管在這里抓藥就好了，那你有沒有想過醫生都是從抓藥開始的，如果我一直抓藥，不學醫，那豈不是少了一個醫生，以后我大姐要是有事出去了，我是不是就可以替她坐診，對你們也是方便的？”

    兩人不說話了。

    “我今天是第一次正式接觸病人，我知道這樣耽誤你們的時間了，可是每個職業都有接班人的，我們大家配合一點，也是為了你們的后代著想，現在看著是耽誤事，可是我學會了，那以后只會更快，于你們，于你們的后代都是有好處的?！?/br>
    說句不好聽的，醫生也有去世的那一天，這一批醫生沒了，卻沒培養出下一代，那才是大麻煩！

    這次兩個中年男人不說話了。

    簡志英瞅了眼這邊的情況，嘴角露出笑容，小丫頭處理的不錯，句句都在理。

    醫生就是代代傳下來的，就像她老師，醫術這么高超，就害怕自己去了，一身醫術也跟著埋進了土里。

    這也是這些年，老師一直收徒弟的理由。

    瑤瑤走了過來，沖她笑笑。

    簡志英沖下一個病人說道。

    “讓我meimei先給你看一下，我先抓藥?！?/br>
    接下來一切都很順利，除了陸瑤只診出了幾個不同之外…

    一上午結束，簡志英累的夠嗆。

    陸瑤主動承擔了做飯的活，把寫的病歷本給簡志英。

    “大姐，我就診出了七八個，其他的我倒是診出些什么，就是感覺不太對?！?/br>
    簡志英接過來放在桌子上，笑道。

    “我一會兒看看?！?/br>
    瑤瑤在這里幫她也有快一個月了，每天都是她抓藥，省了她不少力氣，今天乍一改變，還真是有點累。

    “大姐，要不我給你揉揉吧？”

    陸瑤也是過意不去，她的第一次出診，不僅狀況百出，還把大姐累的不行。

    說著，不等簡志英大夫，就化身勤奮小女傭在她后背上上下下的捶打著。

    原本想要拒絕的簡志英這下舒服的說不出反駁的話了。

    “瑤瑤，你這力道可以啊，你以前給人捶過背??？”

    力道適中，顯然不是第一次。

    陸瑤一邊給她捶打，一邊回道。

    “以前我爹娘不是要上工掙積分嗎，回來后都特別累，我就時不時地給他們捶捶，這感覺就練出來了?！?/br>
    原來如此。

    “大姐，你有沒有學過按摩正骨??？”

    陸瑤知道中醫是很厲害的，前世的她沒事就會去中醫館按個摩矯正骨位什么的，還有藥膳也很厲害。

    “我老師會，可我沒學會兒，xue道太多了，不想記，我這記性，也就可以學一樣，多了我消化不了?！?/br>
    學醫那會兒，老師倒是教過他們，她還吃過同窗做的藥膳，還有會成為那些學按摩的同窗的試驗品，讓他們按摩。

    不過，說真的，讓新人給按摩，那滋味，真是不感受一下不知道，簡直可怕的很。

    說不出那是什么滋味。

    陸瑤噗嗤一聲笑出來，她都能想象得出來一群學醫的互相拿對方當試驗品，誰也別嫌棄誰。

    “大姐，你是不是挺懷念那時候的？”

    簡志英抬起頭笑，“是挺懷念的，明年是我們這屆畢業的五周年，當初我們離開的時候說好要去聚一聚的，數數日子，也沒幾個月了?！?/br>
    陸瑤去做飯，簡志英拿著病歷本和自己的對照了一下。

    看著上面娟秀的字體，和自己的內容一對比，簡志英揚了揚眉。

    確實如瑤瑤所說，她只診出了七八個，其中對了有五個，另外三個也不是說不對，就是沒那五個全面。

    再去看瑤瑤在后面綴的中藥名，眉毛又是揚了揚。

    這個丫頭天資不錯啊，雖說后面的藥材不是特別全，不是少一味，就是少兩味，但是寫出來的都是對癥下藥。

    這才是第一天啊，就能診出這么多了，說不定半年之內就能出師了。

    陸瑤端著面條出來，接到大姐意味深長的目光。

    簡志英把病歷本放下來，去廚房端飯。

    兩人對面而坐，簡志英嘴角含笑的看著陸瑤，陸瑤被她的笑看得頭皮發麻，放下手里的筷子。

    “大姐，你怎么這么看著我，我臉上弄上灰了？”

    簡志英搖了搖頭。

    “不是，先吃飯，吃完飯再說?！?/br>
    飯后，簡志英拿著兩個病歷本，左邊放著她的，右邊放在瑤瑤的。

    “你看看，只看你診出來的，找找你的缺漏之處?！?/br>
    陸瑤依言拿過來，按照大姐的要求對照了一下。

    看到這樣的結果，陸瑤也是有驚訝的。

    “大姐，你是說我這五個寫對了？”

    陸瑤睜大雙眼，顯然是不相信自己會寫對五個。

    簡志英笑著點點頭，抬起下巴指了指病歷本。

    “再看看后面的藥方，查一下咱倆有什么不同?！?/br>
    陸瑤又低下頭，仔細的看了起來，最后總結出一個道理。

    “我想的沒有你全面，你的藥方更合理，考慮的更多，不僅治病，還加了保養的成分?！?/br>
    這一點她沒想到。

    簡志英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就是這樣，能看出來自己的不足在哪，這一點很可貴?！?/br>
    陸瑤訕訕的笑了一聲，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

    “大姐你可別夸我，我這人特別不經夸，我會驕傲的，而且，我想我之所以能寫這么多，是因為我記住了這些藥的藥性，而且，這一上午了，我就診出這么多，還真是有點丟臉?！?/br>
    還耽誤了大姐不少事。

    簡志英擺擺手，“你這就錯了，這才多久啊，而且，在我看到你寫的病歷本之前，我是抱著你根本寫不出什么來的態度去看的?！?/br>
    其實第一次能診出不同來，那就是很大的進步了。

    “瑤瑤，你千萬不要看低自己，但也不要著急，慢慢來?！?/br>
    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

    陸瑤點頭。

    **

    一晃又是十天過去了，陸瑤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如今，已經鎮定許多了，面對病人，她能夠平心靜氣的只考慮病癥本身，而不再考慮外界因素。

    簡志英想要給她弄個桌子，讓她正式給大家看病，因為一些頭疼發熱的，瑤瑤已經可以治了。

    陸瑤擺擺手，“還是別了，我可不敢拿著病人的生命開玩笑?！?/br>
    大姐看得起她，可她太清楚自己的醫術了，半道子出家，要是醫砸了，那不是砸大姐的招牌嗎。

    簡志英以為她是還沒準備好，也不強迫她。

    當天下午，陸建業開著拖拉機過來，說是瑤瑤的三個姑姑得知了秀花懷孕的消息，特意趁著這段閑季過來慶祝一下。

    還有就是，陸氏的五期到了。

    不知不覺，陸氏去世一個多月了。

    和簡志英辭別之后，陸瑤騎著自行車，和父親一道回去，半道上，陸建業熄了火下來。

    陸瑤不明所以的下車，“爹，怎么了？”

    爹今天也是夠奇怪的，一向低調的他過來不搭公交車，反而開著拖拉機來。

    “瑤瑤，你半個多月沒回去了，水果要不要賣出去??？”

    聽到父親的話，陸瑤一拍腦門。

    最近真是忙的什么都忘記了。

    兩人把水果給廠子送過去這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