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頁
眼前的人,崩潰哭喊,一定也比常人漂亮。不知道他絕望痛苦之時,又能爆發出怎樣的美態? 一件精美華麗的藝術品,無法擁有,砸壞也是不錯的選擇。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br> 沈云棠已經有了醉意,但精神過于緊繃,一直以來,都十分清醒,身體忽然升騰起莫名的熱意。 一陣又一陣,越來越清晰。 他原本以為只是因為喝了酒,現在想來,好像不止是這樣。 往常他會為剛下臺的二少爺倒一杯溫熱的茶水,今天走得急,也不敢碰酒水。二少爺唯一喝過的就是唱戲時那杯酒。不知是誰換了杯盞中的水,還加了料。 沈云棠以前也中過招,那時還是大冬天,在冷水中泡了一夜,整整病了一季,差點廢了嗓子。 不過那時藥效快,不像這次,緩緩發作,像是一點點挖掘出天性中的放縱,快感,掘堤一樣,噬人的癢意仿佛從骨髓中鉆出,隱約眼前甚至浮現出姜臨川的樣子。 真想活下去啊…… 假如是以這種受辱的方式…… 沈云棠默默握緊槍柄。 “貴國已經封閉太久了,如今權力分散,坍塌是必然結局……” 戲詞落在山田一介耳中,是沈云棠對如今國情的自哀自憐。 卻不知,沈云棠說的是,“起高樓”。 小人得志,猖狂得了一時,猖狂不了一世。 總有樓塌之時。 那一天絕對不會太遠。 夜太深太深,山田一介與沈云棠講述“建立東亞共榮圈”,日方扶助國內經濟等,沈云棠反應淡淡,偶爾投來的眼神,也帶著譏嘲之意。 有些話,只有愿意相信的人才會相信。 不管有沒有讀過書,但凡了解時事,都知道對方狼子野心,卑劣無恥。 山田一介漸漸失去了暢談的興致。 他欣賞著沈云棠的醉態,也察覺到了對方的異樣。 呼吸急促,體溫升高。 “沈君,你想不想活著回去?” “聽說沈君有一個戀人?” 山田一介傾身,靠近沈云棠。正要伸手解他的衣服,手腕被沈云棠握住,一陣不可抗拒的大力傳來! 嗯?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力氣! 這明顯超過了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力氣…… 姜臨川雖然不在,但他吃過的大力丸,效果仍然存在。沈云棠現在有輕松扛起四具尸體的大力! 山田一介剛要開口說話,沈云棠猛地一拉,山田一介不受控制往前傾倒,撞翻桌上的茶具,哐當碎了一地。 沈云棠狠狠劈在山田一介后頸,后者眼珠爆凸,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失去意識前,山田一介毛骨悚然,忍不住想,難道沈云棠是特意前來刺殺他的特務? 這個動作沈云棠已經練得十分純熟。他想跟著二少爺殺人放火,一直學著制敵的功夫,偶爾和二少爺練練,對付不設防的山田一介已然足夠。 不過他還沒學會控制大力,含怒出手,用的力氣太大了一些,那瞬間他聽到了骨骼斷裂的聲音。 山田一介脖子斷了。 他嘴角淌出血跡,氣息奄奄,失去意識,發不出聲音,慢慢窒息。 外面的人聽到茶具落地的聲響,特意來敲門。 沈云棠便低喘幾聲,似掙扎似抗拒,聽得外面的人血脈僨張,卻不敢進來。山田君玩得正開心,他們不敢打擾。 沈云棠開始思索,該怎么逃出去。 可他視線越來越模糊,燥熱感讓他全身都燒起來。 萬一有人進來,發現躺在地上的山田一介,他絕對活不下去。 沈云棠拖起山田一介,丟到床上。 他撿起地上的碎瓷片,在手腕上劃出蜿蜒的傷口。 只有痛意能讓他維持短暫的清醒。 這藥后勁太大,他咬破嘴唇,嘗到了血腥味。 聽著機械擺鐘嘀嗒作響,還有窗外的雨聲,始終清醒,不知過了多久,仿佛看見姜臨川推門進來。 那一定是幻覺。 之前也把山田一介看成姜臨川。 令人作嘔。 那人已經越來越近,要被發現了—— 他已經無力偽裝,原本想假意挾持山田一介,威脅那些人,再伺機而動。 但藥效太強,維持清醒便十分艱難。 如果是二少爺,一定做得比我好。 手臂上全是碎瓷片劃出來的傷口,有時候找不到干凈地方劃,碰到正在流血的傷口,痛得顫栗。 血融進鮮紅的戲服中,偶爾染紅明黃的繡紋。 進來的人沒有說話。 萬籟俱寂。 只有熟悉的腳步聲,以及鮮血滴在木制地板上,嘀嗒嘀嗒的聲音。 是二少爺啊…… 連聲音都會產生幻覺嗎? 外面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放姜臨川進來。 沈云棠寧愿殺幾個人,再被亂槍打死,也不愿被人折辱。他早已把槍上了膛,對準門口的人影,正要扣動扳機。 “阿棠,是我?!钡驼Z聲分外溫柔。 沈云棠心中泛起一陣酸澀之意,眼淚忽然涌出。 在這里沒有掉過一滴淚,聽見二少爺的聲音,便忍不住了。 “你走近些,我看不清楚?!?/br> 房間里的燈已經被沈云棠熄滅,他現在渾身發冷,眼前是斑駁的色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