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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那眉眼,是他一筆一劃描摹出來的,平時看慣了鏡子,也不覺得自己如何驚艷,怎么到了今日,會覺得異樣好看? 簡直勾魂奪魄,恨不得把命都給他。 沈云棠很快想到一個原因,難道是因為他現在用的是姜二少的身體? 念及此事,耳根竟有些發熱。 “有什么問題?” 姜臨川忽然抬眸,眼尾微微上挑,瞥向沈云棠。 怎么久久不動,像是看呆了一樣?你自己的身體,還會看呆?居然比我還自戀。 “今天畫得格外好一些?!鄙蛟铺挠謳徒R川換上戲服。 這衣服一層疊一層,繁瑣得很。他最近已經習慣幫姜臨川洗澡換衣服,已然輕車熟路,利索得很。最后為姜二少扣上外袍,再戴上頭飾。 最麻煩的就是頭飾,零零散散幾十個。沈云棠不習慣離人太近,以往頭飾也是他對著鏡子上的,知道該怎么戴。這會兒倒方便,站在姜臨川身后,一一為他戴上鬢簪、六角、大頂花、面花、壓鬢、魚翅等單件,最后再打開木箱,捧起華光燦燦的頭面,小心翼翼給姜臨川戴上。 “好了?!?/br> 沈云棠為姜臨川撫平衣飾上的褶皺,溫聲道: “你唱兩句我聽聽?!?/br> “非是我臨國難袖手不問,見帥印又勾起多少前情?!?/br> 姜臨川手一揚,與沈云棠教他的動作分毫不差,唱腔也恰到好處,聽不出什么問題。 “二少爺,今天多謝你了?!?/br> “也不必在意結果,你玩得高興就好?!鄙蛟铺姆浅P牢?。 姜二少爺能學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 孟清既然開了頭,那大家就一起領略姜二少爺的閨門戲。 破罐子破摔,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明知道結局已經注定,沈云棠也不打算制止這場比拼。 好像還沒做過這等出格的事,竟覺得十分有趣,還有些期待那些人臉上會露出的表情。 “放心?!?/br> 姜臨川拍拍沈云棠的手背。 “……”沈云棠仿佛被燙到一樣,迅速縮回手。 姜臨川眼神不免有些怪異。 怎么感覺gay里gay氣?我們可是交換了身體,完全坦誠相見的好兄弟??!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沈云棠本想解釋,又不知說什么。 也許他現在臉有些紅,不過戴著面具,不擔心旁人會看出來。 他現在忽然很慶幸,自己跟著姜二少一起出來了。 不然還不知道會亂成什么樣。 孟清原本老神在在,端著一盞茶,慢吞吞喝著。 聽客們也跟著叫了茶水、點心,一邊吃、一邊看。 見姜臨川出來,孟清便站起來把衣服理好,氣質頓時一肅。 兩個穆桂英一同站在戲臺上。孟清身著深紅色戲服,姜臨川身著大紅色戲服,兩人年歲都不大,二十多,孟清稍長幾歲。上妝后,眉目精致,畫面倒很賞心悅目。 兩人雖然身量相近,卻很容易分辨。孟清下巴略尖,更加艷麗醒目,而沈云棠相貌溫潤,上妝后清麗美貌,完全看不出半分男兒相。 “師弟,我先領個頭?”孟清笑道。 姜臨川微微頷首。 只聽得咣當一聲,接著月琴、京胡、板鼓、梆子等一同響了起來。 幾乎已經深入靈魂的樂聲響起,孟清率先唱道: “慶升平朝堂內群小爭進,烽煙起卻又把元帥印送到楊門?!?/br> “宋王爺平日里寵信jian佞,桂英我多年來早已寒心,誓不為宋天子領兵上陣?!?/br> 這一出戲他唱了沒有一千遍也有幾百遍,早已輕車熟路。 動作恰到好處,將穆桂英對朝廷的失望、對楊家眾人戰亡的悲憤表現得淋漓盡致。 正因為如此,她為護衛天下百姓、守住大宋國土,再度出征,才顯得震撼人心。 等這段唱完,臺下便響起一陣叫好聲。 …… 高潮部分孟清故意留給了姜臨川。 這一段最為經典,也最難,氣勢稍弱一些,都會在孟清面前落入下風。 “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喚起我破天門壯志凌云。 想當年桃花馬上威風凜凜,敵血飛濺石榴裙?!?/br> 姜臨川學得最多的就是這兩句,神色凜然,自有英氣。 他終究是上過戰場、統率過千軍萬馬的人。在現場上生死搏殺過的人,骨子里已經形成了一種氣場。 氣勢全開之時,一切都模糊下來,眾人只能望見他在高臺上的身影。 他舒展水袖,唱道: “有生之日責當盡,寸土怎能夠屬于他人?” 孟清與沈云棠都怔住,還有臺下眾多看客。 最高潮的地方終于來了。 這一句起承轉合,氣勢達到最高峰—— “番王小丑何足論,我一劍能擋百萬兵?!?/br> 臺上人散發著難言的光輝,恍惚間,眾人仿佛真看見一柄長劍自鞘中升起,寒光凜冽,力斬百萬兵馬。番邦賊子在這劍下,摧枯拉朽般化為灰燼。 這一刻,在發光的不止是保家衛國的女巾幗穆桂英,還有戲服下的人。 如今又到了戰亂年代,番邦之人侵占華夏河山,劃地而居,民怨沸騰。舊朝奄奄一息,四處燃起戰火。 不管是古,還是今,番邦賊子都與小丑無異,總有人會挺身而出,一劍能擋百萬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