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頁
白衣墨發,十分隨性,手邊還挽著一個空葫蘆,隱隱可聞見酒香。 那人的臉隱在溫柔的夕陽里,看不真切。 露出的一截手腕白皙如玉,十指修長,完美無瑕,料想應該年紀不大。 “你是何人?”姜離塵仰頭問。 樹上那人輕笑,懶洋洋翻了個身,姿態十分慵懶,廣袖卷疊,露出半邊臉來,已然是天人容色,卻問: “近來修了我的道觀,還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姜離塵確實不知道。 道觀的記錄斷在上任觀主那里,老觀主已經過世了三年,未有人去官府繼任。 姜臨川發現姜離塵安排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身份,非常滿意,打算先占下來?;市终媸菚硎?,都不忍心讓他太尷尬。 “敢問公子姓名?”姜離塵心中升起一個恐怖的猜測。 “林川?!苯R川往樹下望去,姿態慵倦,面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皇兄,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姜離塵猛然一驚,生出些做壞事被抓的心虛感。 神色仍然十分鎮定。 只要朕不說,這個林川就不會知道朕冒充過他。 “你就是那個寫出《桃花庵歌》的林川?” “是?!?/br> “你為何在此地?這道觀未有人繼承,地契已經重歸官府了?!苯x塵倒沒懷疑不是本人,只是想問清楚。 下頭的人是怎么做事的,連這個也沒查到? “林川本孤身一人,恰逢師父收留,近年在外游學,回來時師父已然登仙,便忘了地契的事?!苯R川坐起來,看向遠方,眉宇間浮現出淡淡的憂色。 姜離塵很能理解。 這種人,只知道喝酒賞花,好像的確不知道地契的事。 即使有千般不滿,姜離塵也不得不承認,林川果真容色出眾,也難怪那些人畫不出他的畫像。 但離朕的皇妹還差一些。 將這兩人放在一起聯想,竟十分相配。姜離塵心中生出一種怪異又病態的焦躁感,以及難言的妒羨。 【姜離塵怨氣值加30】 【姜離塵怨氣值加50】 “你叫什么名字?”姜臨川問。 【姜離塵怨氣值加60】 姜離塵沉默,這個問題好難回答。 “離塵?!彼恢趺?,突然編不出一個名字。 好在,世間知道君主名諱的人不多。 同音的也有,并沒有過于避諱。 “離塵……”姜臨川念了一遍。 皇兄還真是坦率。 姜離塵偏偏從那聲音中聽出些繾綣,分明是第一次見面,卻分外熟稔。 或許是因為林川聲音天生就是如此,溫柔出塵,引人沉溺。 漫不經心擱在花枝間的手骨節分明,比含苞待放的花還要奪目。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但始終無法與具體的人對應起來。 姜離塵忽然想起前世今生的說法,不然為什么看見林川,像認識一樣?難道我們上輩子是兄弟,或是仇敵? “為什么要幫我修道觀?”姜臨川問。 “只是覺得這里荒蕪下來,過于可惜?!苯x塵隨意編了個借口。 “那我就分給你一間寮房罷?!苯R川倒十分大方。 皇兄找的這道觀不錯,很好,現在這里是我的了。 “多謝?!苯x塵并不知道樹上這人心黑至此,完全相信了姜臨川的話,甚至生出一番考校的心思。 如果這林川真是不世之才,倒也勉勉強強配得上皇妹。 “既然你我如此投緣,不如結為異性兄弟如何?”姜臨川從樹上下來。 曾經練過輕功,不管在什么時候,體態都優雅從容。 就連落地姿勢,也超然出塵。 白衣如雪,桃花似霞,夕陽在山林撒下層層碎金,他一舉一動皆可入畫,恍如仙人。 姜離塵失神,差點答應,好在及時清醒,反而道: “我聽說林川公子才華驚世,如今春耕在即,久未下雨,京中正在懸賞祈雨詩,你要是作出了一首能引動天相的祈雨詩,我就答應?!?/br> “好啊?!苯R川看向遠處,姿態閑適。 姜離塵見他如此輕松,忍不住皺眉。 怎么一點都不認真?這樣能寫出祈雨詩來? “去取筆墨來?!苯R川拂去衣襟上沾染的桃花,態度自然,使喚道。 除了皇妹,姜離塵第一次被其他人使喚。 罷了,他又不知道朕的身份,生這個閑氣做什么? 希望他真能寫出一首祈雨詩。 姜離塵去道觀里取出上好筆墨,擺放在院中石桌上。 姜臨川懶洋洋挑眉,并不見外,反而得寸進尺道: “替我研墨?!?/br> 一回生二回熟,索性再忍他一次。何況只是研墨。姜離塵做這些也算輕車熟路。 上好的松煙墨被推磨開,濃淡相宜,姜臨川蘸墨,輕緩舔筆。 日頭西墜,院中仍有余光,并不影響姜臨川的視線。 他一舉一動都舒緩有致,輕車熟路,仿佛書寫過千萬字一樣,從容雍穩。在提筆之時,氣質如淵,深沉寧靜。 姜離塵目不轉睛,他忽然生出一種預感,林川真的能寫出一首很好的祈雨詩。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br> 下筆流暢,毫無停滯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