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容珣輕抬眼睫,黑瞳沾染著夜色微沉的光,直勾勾地與她對上視線:“嗯?是什么?” “……” 叭叭的小嘴頓住,孟嬈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躥上心頭,慌忙搖著腦袋道:“沒沒沒…沒什么,身外之物,身外之物?!?/br> 她乖乖巧巧地將耳墜放到容珣掌心里,小手安撫似的拍著他肩膀,干笑道:“小叔叔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哈哈哈?!?/br> 容珣沒再說什么,閉了閉眼,強壓下心頭不斷翻涌的燥郁感,低聲說:“你先休息,小叔叔出去一下?!?/br> “好噠好噠?!苯z毫不敢多問,孟嬈笑得一臉乖巧,見容珣走到門前,忙又補了句。 “那嬈嬈沐浴了哦!小叔叔先別進來啦!” 客棧的房門被關上。 孟嬈眼睛眨了眨,只覺得容珣今天變態又奇怪。 想起容珣今天在山洞里面的浪蕩樣子,很不放心容珣的為人,忙又將門閂反鎖好,才跑到水桶旁換起衣服來。 嗒—— 門閂閉合的響動傳到長廊上。 容珣腦海里的聲音依舊喋喋不休。 “哎呦,她把門反鎖上了?!?/br> “小姑娘在防著你吶!” “……” 掌心的耳墜帶著些許冰涼的觸感,容珣黑瞳幽冷,一點點取下耳墜上的銀勾,將朱砂珠子收入袖中。 沒有理會腦海里吵嚷的聲音,容珣轉身向樓梯走去。 一樓房間里亮著淡淡的光。 客棧內的四個伙計都被叫醒,與掌柜一同圍坐在圓桌旁,看著桌上的告示竊竊私語。 “這告示上連個畫像都沒有。掌柜的,您真確定他們兩個是官爺要找的人?” “怎么不能確定,你看他穿的那身衣服,從頭到腳都不帶打褶子的,那料子我見都沒見過,我們清河驛附近哪有這么貴氣的爺!” 其中一伙計皺眉:“萬一他是來往的客商呢?” “客商哪有帶女人的,再說了,我們清河驛也不是商道??!” 掌柜的伸出粗短的手指,指著紙上的一行字:“看看這上面寫的,玄色氅裳,高八尺,身形修長,面冠如玉……客商哪有這等相貌!提供線索者賞賜白銀十兩,活捉者賞賜白銀千兩!” 伙計們的眼睛全都亮了起來。 “別管他是不是了,哪有大半夜住店的,等等他睡著,直接打暈了,送到官爺那不就知道了!” “對對,這可是千兩白銀啊,機不可失,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幾個伙計紛紛附和,起身正準備去二樓查看。一抬頭,卻看見容珣悄無聲息地站在門旁。 晚風吹起玄色華袍的一角,墨發紅唇的男人黑瞳幽靜。視線輕飄飄掃過屋內眾人時,幾個伙計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心頭直竄而起,甚至都沒發現他是什么時候來的。 伙計們的手顫了顫,到底是掌柜的鎮定些,忙擠著臉上肥rou笑道:“呦,客官,您怎么下來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容珣“嗯”了聲,光影中的面容俊美,帶著幾分邪氣,語聲懶散道:“水涼了,換桶熱的?!?/br> 掌柜對身旁伙計使了個眼色。 伙計心領神會,不動聲色地從桌下抽出匕首藏在身后:“哎,小的這就去?!?/br> 他賠著笑臉向門外走去,經過容珣身側的一瞬,目光一寒,抬起匕首就向他后心刺去—— 燭光晃了晃。 伙計的手臂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翻轉過去,直直抹向自己脖頸。 鮮血落在手背上,容珣眼尾泛紅,愉悅地彎起唇角,低低笑道:“嘖?!?/br> 腦海中的聲音再度響起。 “對!就這樣,殺了他們!” “一個都別放過!” - 寒風扯落枯枝,雪花飄進來,落在地上的血泊中。 最后一個伙計倒在地上,手腳以極其恐怖的姿勢扭曲抽搐,空氣中蔓延著濃郁的血腥味兒。 掌柜被逼近角落里,汗珠混著鮮血從額頭上滾滾而下,他胡亂揮舞著手中的短刀,語聲驚恐地變了調:“你你……你別過來!別過來!” 嗒—— 明晃晃的刀落在地上。 容珣墨發散開,光影下的面容蒼白,慢條斯理地在掌柜臉上劃了道月牙兒。 掌柜跪倒在地,一下一下地磕頭:“求求你了,放過我,放過我吧!” 腦海里的聲音大笑。 “瞧瞧,他多像條狗??!” “嚇得都快尿褲子了!” “一炷香就弄死四個,很久沒這么暢快了吧?” 容珣愉悅地彎唇。 “最后一個,可不能讓他死得太痛快?!?/br> “怎么殺他好呢?嗯……要不然就把他手腳砍下來,栓在后院的樹上?!?/br> “啊對,就像容鴻殺的那個大臣一樣,嗷嗷亂叫跑都跑不掉……你見過的,多有意思啊?!?/br> 墨發散落在衣間,容珣垂下長睫,瀲滟的眼瞳病態又癡迷,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至極的事兒。 掌柜還在不斷磕頭,身上的肥rou劇烈抖動著。 容珣靜靜地看著他,拿著匕首,就要向他手腕砍去—— 裹著掌心的手帕輕輕飄在了地上。 正中繡著的小雛菊被血染紅。 容珣動作一頓,下意識彎腰。 腦海中聲音大喊。 “你在干嘛!快動手呀!” “你剛才不是很開心的嗎?” “……” 淡淡的香氣鉆入鼻間,容珣驀然垂眸,蒼白的面容浮現出痛苦之色。 啪—— 匕首落在地上。 正在磕頭的掌柜動作一頓,慌亂地將匕首撿起,向容珣刺去。 鋒利的刀刃刺破手臂,容珣黑漆漆的眼眸一變再變,忽然抬手扼住掌柜脖子,將袖中朱砂珠子塞入掌柜口中。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掌柜甚至沒反應過來自己被喂了什么,就將珠子吞入腹中。 以為是什么穿腸劇毒,他眼里滿是驚恐,下意識就想將東西嘔出來??芍皇且凰?,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大喜過望地跪倒在地上,磕頭道:“爺有什么盡管吩咐,小的一定義不容辭!” 容珣沒再看他,轉身向門外走去:“把這兒收拾干凈?!?/br> 心知自己一條小命都攥在容珣手上,掌柜不敢在這時候問他要解藥,連聲應道:“是是是,小的一定收拾干凈,一定收拾干凈……保證別人什么都發現不了!” - “太可惜了,你怎么不殺了他呢?你明明很想殺了他的?!?/br> “瞧,你的手臂都被他劃破了,很疼吧?” 容珣沒有理會,緩步向二樓走去。 長廊靜謐,暖橘色的燭光將門前照亮。房間里傳來“滴滴嗒嗒”的水聲。 腦海中的聲音安靜的一瞬,可緊接著,又變得更為強烈。 “她在沐浴,多好的機會啊?!?/br> “你不是很想要她嗎?” 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容珣腳步頓了一瞬,轉身推開另一間房門。 “你只拿荷包是沒有用的!” “她鬼點子那么多,區區幾十兩碎銀,她要想走,你根本就留不住她,不過是你自欺欺人罷了?!?/br> “……” “不想把她留在身邊了嗎?” “你現在去她房間里,狠狠占有她,她就永遠都是你的人了,再也跑不掉?!?/br> 永遠都是他的人。 再也跑不掉。 容珣眼尾通紅,唇瓣顫了顫,猛地關上了房門。 燭火將房間照亮,屏風后浴缸里盛滿了熱水,裊裊白霧彌散在眼前。容珣褪下外袍,將受傷的手臂放入水中。 一圈細小的波紋漾起。 水面很快變成了透明的淡紅。 腦海中那個令人煩躁的聲音,正在隨著血液的流逝逐漸變弱,卻還是不甘心地掙扎叫嚷著。 “根本沒人愿意陪著你,你發病的模樣這么丑陋,誰見到都會遠離……” 嗯,很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