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51掉下來的避孕套
老塔樓壽數將近,兒時玩耍過的巷子也不可避免地隨之老去了。 電線桿上無人清理的小廣告,數月前便永久關業大吉的理發店、還有如潮水一般急褪而去的孩童嬉鬧聲。唯有道邊的野草愈發蔥蘢,成了螞蚱和蟋蟀的樂園。 塔樓對面的平房里曾經滿滿當當地擠著進城務工的家庭。那些平房是歷史遺留問題,明知違規,但畢竟存在那么久了,又涉及不少人,政府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直到今年夏天城市規劃才決定徹底“鏟除”。 平房里一多半的人都已經搬走。有些有了更體面的生活,有些搬去更老舊、暫時處于在“城市規劃“計劃之外的地方,還有些實在撐不下去,離開了燕城。 小時候在夏天散發臭氣的“便民菜攤“早已不復存在、再沒有人一整個中午都在走街串巷地吆喝著”裝紗窗紗簾“,汪汪叫的小黃狗也沒了蹤影。曾經的擁擠疏松下來,便少了人氣。 但燕城不會真的老去,只是城市的不同局部有著不同的生命周期而已。舊了就翻新,隨時光一同錯落翻涌著向前。 方寧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回到過這里。在她剛讀小學的時候,他們就搬家了,搬去現在住的這個航空大學校內的大房子,占地面積一百五十多平米。 這兩年,貸款終于還上了,方行健和陳婉琴收入也還不錯,稅后年薪加起來差不多有七八十萬。 他們過上了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寧對曾經的住所也并不能說得上喜歡,可這次回來,卻覺得這里和別處比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安全感和宿命感。 并且,越靠近曾經的家,這種感覺就越強烈。 終于,在用鑰匙擰開家門的一刻,方寧握住了方繼亭的手。 在這里,他們終于可以牽手了。 方寧牽著哥哥的手在狹小的屋子里游蕩,無論到哪都不放開她的手。半個多月前老房子剛剛送走上一任租客,它的使命也即將到頭了。 空間里到處彌漫著一種古舊的芬芳——七分是灰塵,叁分是最后一任租客養兔子留下的大半袋提摩西草的茶香,或許還混合著一點床單上殘留的柔順劑。 就是這樣的氣味,莫辨的,復雜的,清新的,陳舊的。 “哥哥,她怎么不把干草帶走?”方寧問。 “mama之前好像有提到過一次,說那只兔子沒多久就死了,所以我想她大概不需要這些干草了?!?/br> 死亡。 這個字眼像十字錐一樣,在心頭某一竅旋了一下,便沁出一點血珠來。于是方寧不再提到那只兔子。 “哥哥,你小時候養過寵物嗎?” 在她還沒出生,亦或還沒有記憶的時候。 “嗯,只有一次,叁歲的時候。叁歲時在菜市場花一塊錢買了一只小雞?!?/br> “叁歲的事情你還記得?”方寧驚訝。叁歲時的她,似乎還不能留下什么完整的記憶。 方繼亭面露難色地開口:“記得啊,因為兩個月后的一天,我帶著小雞在外面玩,忽然下了很大的雨……” 人類是如此智慧的生物,給出一句話就能聯想出一個完整的故事。大雨瓢潑澆下,打濕了小雞淡黃色的松軟絨毛,一縷一縷狼狽地貼在周身。這大概就是那個可憐的小東西與死神接吻——或許不那么浪漫地描述,被死神打包帶走時的樣子。 無論如何,這真的是一個失敗又蹩腳的話題轉移。 方寧頓了頓,目光剛好瞥到桌角的一盒拼圖。那是她和方繼亭都還小的時候,爸爸mama買給他們玩的,搬家的時候因為當時租客家也有一個小孩子,就留在了這里沒有帶走。 方繼亭注意到她在看什么,目光在拼圖上停了兩秒,不禁也懷念起舊日時光。 “寧寧,想不想再拼一次?” “好呀?!?/br> 于是兩人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拆開盒子,一塊一塊地銜接,排布。 南極、北極、太平洋、大西洋、安第斯山脈、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世界在他們手下漸漸成了形。 這是一幅最常見的世界地圖,有二百多塊。 小的時候覺得二百多塊好多,多到無處下手,可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不過可供他們消磨一個小時的時光。 方繼亭站起身來,溫柔地俯視著他們共同的“杰作”。 方寧也跟著他站起來,像小時候那樣興奮地跳了一下:“哥哥,我們終于拼好了!” 話音未落,只聽得“啪嗒”一聲,有什么從她的身上掉了下來,滾落到方繼亭腳下。 那是一盒嶄新的、未開封的避孕套。 == 免*費*首*發:?σ???.?om [?σσ??.ν?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