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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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牌桌、骰子和棋牌! 謝吉祥一下子轉過彎來,她看了看一臉篤定的白圖,又瞥了一眼趙瑞,最后才道:“也就是說,這一串佛珠,其實是擁有者給賭坊展示自家手藝的一個展示品,也是擁有者家中的不傳之寶?!?/br> 要做賭坊生意,一定得有些絕活。 為何那么多賭坊,贏的永遠是莊家?是因為他們的賭桌、木牌和骰子都是特制的,莊家想要贏,簡直易如反掌。 白圖一臉欣慰,終于擁有了聽得懂人話的上峰和頭腦清晰的同僚,簡直讓人喜極而泣。 “正是如此,這種特質的木牌或者篩子里都含有鐵,每一面每一塊的含量都不同,再加上特制的牌桌,牌桌下面安放有調整用的磁石,這樣在開牌的時候,就可以肆意調整牌碼,賭坊也就是靠著這樣的牌具一本萬利,穩坐莊家?!?/br> “這是很精細的,若是讓我拆一整套牌具,我估計也還原不出來?!?/br> 所以,對于一家賭坊來說,能長期合作的,制作特殊牌具木工或者木匠,就尤為難得。 謝吉祥道:“若牌具真的如此重要,那為何賭坊不養自己的匠人?” 白圖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了,但是阮家這一樁案子,一定跟這位木匠有關,他能穩定同同興賭坊合作,同興賭坊一定對他客氣有加,那么他能輕易踏足香芹巷蘇宅,也就說得通了?!?/br> 白圖雖然是錄文,可他頭腦清晰,思路明確,從自己所知的知識入手,抽絲剝繭,最終確定了偵查方向。 趙瑞眼中流露出些許滿意:“難怪當時要立皋陶司,張大人直接把你跟邢大人推薦給了本官,陛下也點頭應允,二位確實有過人之處,看來本官運氣不錯?!?/br> 別看趙瑞整日冷著臉,但該夸獎屬下的時候從不含糊。 白圖看了看這位年輕的正四品左少卿,也拱手道:“多謝大人褒獎?!?/br> 謝吉祥適時道:“白大人,根據阮大的死,我是否可以推測,這一家與同興賭坊合作的木工坊就在慶麟街上?慶麟街又有幾家木工坊?” 白圖道:“一共有三家,一家在東街巷子口,就是眼前這一家。一家在中間三十二號,另一家在緊鄰北街的出口處,門號五十三?!?/br> 謝吉祥了然地點點頭,她看了看趙瑞:“校尉大人們四散開來,倒也不好立即召回,不如咱們自己著重查看三家木工坊,看看是否還遺留線索?!?/br> 趙瑞道:“甚好,便從第一家開始吧?!?/br> 一行人剛剛進慶麟街就看到這一家,木工坊就在慶麟街門口,門號為二,位置很醒目。 此時已是半夜時分,只能借著粼粼月色和昏暗的燈籠光暈尋找,頗有些費事。 但眾人神色都認真,一點都不嫌疲累。 謝吉祥作為一個身單力薄小姑娘,能如此跑一天不喊苦,也確實很難得。 白圖好奇地問:“謝推官,依你看阮大和阮林氏的死是否有關?” 謝吉祥頭都沒抬,目光依舊在店鋪門前的樓梯上仔細察看。 “我認為是有關系的?!?/br> 此時只有她、趙瑞、白圖和沉默跟在謝吉祥身后的夏婉秋在此處,這家名叫安居的木工坊里也一人都無,謝吉祥倒也不擔心說話被外人聽到。 “我們從頭開始順,就能發現他們兩個的死是有因果的?!?/br> 謝吉祥聲音很清潤,在略顯涼爽的春日夜晚,如同一道涼爽的風,吹拂每個人的 心田。 “事情是從福嬸上山禮佛開始的,昨日下午,她到達金頂山金頂寺,因法會還未開始,她就自行在文曲星法相前燒香祈禱,偏巧此時六指韓看到她手上的佛珠動了歹念,想要偷竊?!?/br> 謝吉祥蹲下身體,也不嫌棄臺階很臟,仔細在上面摸索。 “但福嬸常年走街串巷,她警惕性很高,立即就察覺出六指韓有些不對,便當場把他抓獲。這串佛珠可能是阮大給她的唯一的一件禮物,所以福嬸很生氣,便當眾跟六指韓爭執起來?!?/br> 謝吉祥把眼前的臺階查看完,沒有發現什么線索,嘆了口氣繼續往邊上挪了挪。 “我猜測就是在這個時候,兇手看到了福嬸的那串佛珠,這正是他丟失多時的鎮店之寶,因此他當即就上了心,尾隨著六指韓和福嬸一路來到懸崖邊?!?/br> “之后的事情,六指韓已經招供了,我想說六指韓走后的事。我推測當時福嬸是躲在懸崖外的那個小石臺上,等外面沒有動靜,她才撐著往上爬。所以福嬸手上傷痕累累,都是斑駁,不遠處就是青山書院,她還有兒子女兒要養,強烈的母愛激勵著她,讓她一個柔弱婦人,就這么慢慢爬了上來?!?/br> 阮林氏拼盡了全部力氣,可最終卻沒有料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還有一個人,此刻正在懸崖上搜尋佛珠。 六指韓以為自己殺了人,嚇得不輕,慌亂之間只撿了四顆佛珠就跑了,剩下的那十四顆,還在懸崖之上。 謝吉祥的聲音很淡:“然后,頑強爬上懸崖的福嬸,就跟兇手打了個照面?!?/br> 兇狠殘忍的真兇,這一次沒有給林福姐機會。 謝吉祥沒有說具體過程,但大家卻也不約而同猜到。 被看到真面目的兇手不僅認出了林福姐,還直接上前捂死了她,然后把那些佛珠一顆一顆撿回去。 說到這里,第一家店鋪就搜索完畢,一無所獲。 一行人繼續往第二家行去。 “此人是同興賭坊的貴賓,也肯定經常出入香芹巷,他很快就能猜到自己這串佛珠是如何丟的,又是怎么到了林福姐手上,因此,他匆忙下山,就是要拿出個章程來,把從他身上偷走佛珠的阮大封口?!?/br> 他不能讓人知道,自己跟賭坊做生意,一做還是那么多年。 湊巧的是,當夜,阮大自己送到了他面前。 當時的兇手可能就坐在富麗堂皇的商鋪二樓,可能正在喝茶斟酌,也可能在一顆顆數著丟失的珠子,就在這時,一個醉鬼倒在了他店鋪外的街道上。 正巧是他想除掉的阮大。 這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 謝吉祥腳下一頓,抬頭看向第二家木工坊,其上漂亮的彩幡很有特色,讓人過目不忘。 “所以,他對阮大,一定起了殺心?!?/br> 第21章 慈悲語21更新:2020-09-02 09:09:18 他們推敲著案情,在第二家名為易安齋的木工坊前停了下來。 幾人手中都舉著燈籠,但昏暗的東街依舊朦朦朧朧,讓人不好分辨眼前景色。 他們誰都沒覺得難熬,也沒人叫苦,每個人都彎著腰仔細查看,生怕錯過任何蛛絲馬跡。 大約看了一刻工夫,謝吉祥突然問白圖:“白大人,同興賭坊背后的人,你這邊是否有線索?” 白圖正盯著易安齋緊緊關閉的大門查看,聞言沉默片刻:“托大人的福,我可以查看部分儀鸞司的卷宗,即便如此,也查不到多少關于同興賭坊的線索,只能看到幾家經常給其供應酒水的商戶,其余都沒有記錄在案,更何況是其背后真正的東家?!?/br> 同興賭坊的老板據說姓孫,孫家在整個燕京似乎也只是個富戶,并無其他的關系。 但若真的只是普通人家,斷不可能在燕京屹立多年,不過儀鸞司都沒有卷宗,又或者關于同興賭坊的卷宗是更高一層的機密,以目前皋陶司的權限是查看不了的。 謝吉祥點點頭,目光在易安齋干凈得一點灰塵落葉都無的臺階上掃視。 “若是查不到,就說明不想被人查,”謝吉祥嘆了口氣,“牽扯到同興賭坊,我心里總覺得不踏實?!?/br> 趙瑞在她身邊,把自己的燈籠也給她借光:“不管幕后之人到底是誰,早晚都會被揪出來,且看著吧?!?/br> 同興賭坊手段太過下作,待此事全部卷宗呈上去,陛下大約也會震怒。 如此一來,同興賭坊就不用他們再去cao心了。 謝吉祥頓了頓,她沒繼續這個話題,只是突然對趙瑞道:“這一家鋪子,有點奇怪?!?/br> 一行人忙了大半個時辰,終于有了線索,眾人皆是精神一振,趙瑞道:“哪里奇怪?” 謝吉祥舉著燈籠,示意幾人跟她一起退后,然后便高高舉起燈籠,照亮整個易安齋的鋪面。 易安齋同第一家鋪面相同,經營的是家具生意,鋪面共八扇門,門口放了一個碩大的水缸,以防店鋪走水毀壞家具。白日里若是所有門都打開,會顯得尤其亮堂。 若是現在用燈籠勉強往里看,能看到一層 廳堂處擺放了一組紅木桌椅,雕工很細膩。兩側則是氣派的六門頂柜,看著就很富貴。 無論怎么看,這都是一家普通的木工坊。 但謝吉祥卻皺起眉頭。 “現在是夜半三更,咱們點著燈籠看不太清楚,但是我剛才摸了摸這家店鋪的臺階和地面,一點灰塵都沒有?!?/br> 這確實太奇怪了。 昨夜剛落了雨,今晨又是一陣急雨,店鋪開門一整日,就算下午打樣時打掃干凈地面,也不可能一點泥水和灰塵都無。 前面的幾家店,沒有一家臺階比這家易安齋還干凈的。 謝吉祥道:“而且除了臺階之外,大門的所有門板都被擦干凈,剛剛我摸了摸,上面的窗紗還有些潮濕黏糊,應該是白日新換的?!?/br> 到底遇到了什么情況,會在陰雨天氣里倉促更換門上的窗紗? 趙瑞目光從臺階掃到門窗,又往上看去,在昏暗的燈籠光暈中,易安齋三個古樸的大字安靜立在那里,二樓掛著的彩幡隨風飄搖,好似在訴說著春日夜晚的舒爽。 白圖低聲道:“易安齋在永成十三年坐落于慶麟街,老板姓何,靠著細膩的雕花紅木家具而聞名,傳至今日已是第三代,當家人名為何子明,剛過而立之年,其余皆不知?!?/br> 這些商賈背后的門門道道白圖可能查不到,但慶麟街每戶的老板都是誰,又是什么時候進駐慶麟街的,白圖還能知道一二。 謝吉祥垂下眼眸:“何子明?” 會是這個人嗎? 白圖也不能肯定,他道:“聽聞此人為人中庸,只肯延續祖業,未有發揚光大之意?!?/br> 謝吉祥往左邊看了看,又往右邊看向燈火絢爛的西街,她低聲道:“阮大從家里拿了藥酒出來,路上肯定忍不住要喝,他嗜酒,昨日晚上蘇宅有外人在,他沒能喝酒,這會兒肯定就忍不住了?!?/br> “待他行至慶麟街口時,那小半瓶藥酒應當已經喝盡,此時酒勁兒還沒上來,他不可能在巷口就醉倒,”謝吉祥眼波流轉,最終定定落到易安齋的牌匾上,“但若是一路晃晃悠悠來到此處,酒勁兒剛好上來,藥酒里有仙靈脾,他會渾身燥熱難擋,這個時候最需要什么?” 眾人聽著謝吉祥清亮的嗓音,目光不由自 主落到了易安齋門口的那個水缸上。 這個時候的阮大,很需要水。 謝吉祥湊近水缸,定定往里面看,憑借幽暗的燈籠光影,只能看到水缸中寂靜的水面。 她深吸口氣,剛要肯定自己的猜測,卻突然感到耳畔一陣颯颯風聲。 “什么人!” 她只來得及聽到趙瑞一聲厲喝,便被趙瑞高大的身影嚴嚴實實擋在身后。 一個黑影踏著風,直撲謝吉祥剛剛站立之地。 對方手中的長劍在月光下閃著冰冷的光,帶著濃烈的殺意,毫不猶豫刺來。 謝吉祥下意識閉上雙眼。 下一刻,只聽“呯”的一聲,趙瑞刷地甩開一直拿在手里把玩的折扇,輕輕上前一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