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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禮了,您的愛人工作繁忙嗎,父母也可以多陪伴陪伴孩子?!?/br> mama當時的表情,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東方仗助抬頭望天,橘紅色的,打著卷兒的晚霞滌蕩大半邊天,偶爾有幾只肥肥的烏鴉撲棱翅膀而過,分明是兒童畫報中的寧靜傍晚,他卻覺得胸口憋了股氣,憤怒順四肢百骸流淌,隨血液一同奔涌,沖進躍動的心臟。 為什么你們看不見瘋狂鉆石? 他就在這里啊。 “戳戳——” “戳戳——” 一個全身黑漆漆,帶著白面具的怪家伙伸出柔順而纖長的手指,在瘋狂鉆石肩膀上來回戳動,替身的感觸會反饋至主人身上,東方仗助猛地回頭。 “原來以為是幻想出來的朋友,沒想到是真的啊?!?/br> 東方仗助永遠記得那一天,少年時代的安和龍也就有比同齡人高挑的身量與寬闊的肩膀,他不是日本人,面部輪廓要深許多,可那沉淀的氣質,又像足了內斂的日本人。 “這是我的朋友,無臉男?!?/br> 漆黑的男人發出意味不明的“啊啊”聲。 “他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猜他跟你的瘋狂鉆石是同種生命體?!?/br> “仗助給他的朋友取了個名字,叫瘋狂鉆石?!迸笞永蠋熞贿叧槠贿吀嬖V他。 “你……”仗助的眼睛陡然睜大了,安和喜歡他根根分明的下睫毛,還有蔚藍色的雙眼。 他的眼里蕩漾著大海。 “你也有看不見的朋友?” “他從我很小時候就在?!卑埠驼f,“在遇見你之前,只有我mama能看見他?!?/br> “哦、哦?!闭讨€是一愣一愣的,他說,“我能碰碰他嗎?” 無臉男主動伸出手。 看得見替身,就像擁有了相同的秘密,東方仗助將安和龍也視作他“一邊的”,他墊著腳,有一搭沒一搭地晃動屁股坐下的皮墊說:“瘋狂鉆石能夠修復弄壞的花瓶?!?/br> “可他不會說話,也不能陪我玩?!?/br> “無臉男也不會說話?!卑埠驼f,“他只能離開我三米?!?/br> “能力……我沒試過,但我猜是這樣的?!彼J真地問,“可以給我你的一滴血嗎,仗助君?!?/br> 東方仗助很講義氣地答應了,而吸收了血液的無臉男扭曲、抽條、重組。 “跟瘋狂鉆石一模一樣!” “我一直覺得它能這樣?!卑埠妄堃蔡籼薜乜聪颉盁o臉男”,“可我沒遇見過其他人,從未實驗過?!?/br> “真是great的能力!” * 安和龍也走后,東方仗助終于不宣稱他有“好朋友”了,光是這點就讓朋子喜極而泣,相差十歲的少年與孩童,也自發性地以信件交流。 朋子是個負責任的好母親,她尊重仗助的隱私,從來不拆開信封,爬滿歪歪扭扭假名的信紙裝著他無盡的疑惑與思念,遞往東京。 “我生下來就能看見無臉男,很長一段時間內我以為人人都能見到,母親能看見他,還親熱地叫他小黑?!?/br> “幼稚園時,我將無臉男介紹給別的小朋友,他們都覺得我是騙子、說謊精,我聽見老師托母親讓我去看神經科,母親告訴我,是因為其他孩子太笨了,才看不見無臉男?!?/br> 東方仗助讀這封信時,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他算是很早熟的孩子,卻也沒有形成完整的三觀,能無法用精妙的語言抒發內心感受,他只是覺得,沉甸甸的文字中孕育出令他不舒服的、別扭的情緒。 安和接著寫:“我問母親,怎樣讓其他小朋友跟無臉男一起玩?她想想說,只要能說服他們就行了,把其他人教得聰明點,他們理解我?!?/br> 他還鼓勵東方仗助:“你也可以這么做?!?/br> 東方小朋友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何謂說服,可惜他只能想到跟幼稚園里最大的孩子翔太一樣,鐵拳制裁其他小朋友,讓他們拖著鼻涕龍喊老大。 東方仗助本質上是溫柔的孩子,他當然不會那么做。 他絞盡腦汁詢問:“有沒有更溫和的方法?” “不想將其他人修建成合適的朋友,就只能融入群體了?!?/br> “隱瞞瘋狂鉆石的存在,裝成和他們一樣,也能找到朋友?!惫P尖長久地停留,在紙張留下nongnong的墨跡,安和才不確定地添補上“大概”。 國小時,東方仗助成功融入群體,擁有一大堆普通朋友,高年級時懵懂之心初綻的少女們對高大俊美的混血少年生出基于視覺的好感,手把手成立了“東方仗助后援會”,這些事仗助就跟生活記錄一樣,樣樣不落地記在幼年內,傳給海對面意大利生活的安和龍也。 “那不勒斯是個很有趣的地方,這里遍地都是‘看不見的朋友’,里蘇特說它叫替身?!?/br> “替身、替身?”東方仗助叫出瘋狂鉆石,念著“stand”,傻樂好一陣子。 十二年間,安和龍也與東方仗助的交流就沒斷過,信、郵件、短消息,隨著科技的發展,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也被拉得更近,登游戲前還接到東方仗助的抱怨短信,大體說零花錢又用完了,新看上的球鞋買不起,假期又要結束了之類。 …… 安和想,如果美奈子是現實人物,多半也是要覺醒替身的,現在就不知道,是橫濱物語世界中的所有人都能看見它,還是只有少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