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崇眨了眨眼。

    “他跟你說，我在五中被同學欺負過，經常臉上身上帶著傷，是嗎？”柳至秦語氣輕松，就像話語中的主角并不是自己，“他還說我哥雖然教訓過那些混混，但沒辦法在每次那些人纏上來的時候保護我？”

    花崇眼中掠過一片睫毛投下的陰影，“你知道？”

    “我能推斷?！绷燎匦α寺?，“他應該還說，我被小混混揍得挺慘，不喜歡待在五中，才老是往理工大跑吧？”

    花崇遲疑了一下，點頭，“嗯?！?/br>
    “我就知道?！绷燎販惤?，雙手捧住花崇的臉，笑得很溫柔，“不然你不會是這種反應?！?/br>
    花崇凝視著柳至秦的眼睛，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被浸泡在柔軟的、微溫的氣流中，這些氣流一撞就散，卻神奇地撫慰著他的焦慮。

    令他產生強烈的欲望——將從顧允醉那里聽說的事告知柳至秦。

    他們本來就是彼此最親近的人，再難以接受，再困難，他們一起面對就是。

    柳至秦盯著花崇的眼睛看了會兒，發現端倪，“他還說了別的？”

    花崇點頭，“他提到你的父母?！?/br>
    柳至秦瞇眼，有些意外。

    “但他沒有說清楚和你父母有關的事?！被ǔ缯溃骸靶×?，我也沒聽你提過幾次你的父母?！?/br>
    柳至秦沉默了會兒，“他們……”

    花崇耐心地等待著下文。

    “我對他們的印象不深?！绷燎卣f：“鳳蘭市以前有三個兵器工廠，生產各種軍需品，后來都轉型成了民品工廠。我父母就是其中一所兵器工廠的技術員?！?/br>
    花崇說：“是畫圖搞研究的那種技術員？還是生產線上的技術員？”

    “搞研究?！绷燎氐溃骸安贿^他們具體研究什么，我也不清楚。他們搞研究這件事，都是安擇給我說的。我那時年紀小，懂的不多，拉著安擇問為什么別人都有爸爸mama，我只有哥哥，安擇就給我講他們的事。安擇經常為他們的工作感到自豪，其實也是因為他們是兵器工廠的技術員，所以潛移默化的，安擇才會想去當警察。而我又受到安擇的影響……”

    說到這兒，柳至秦停下來，眼中的光變得很柔軟。

    花崇知道，他在想念將他拉扯大的兄長。

    雙手無意識間緊握成拳頭?；ǔ缬钟行┆q豫了。

    “他們還沒有出事時，和我待在一起的時間就不太多?！绷燎卣Z速很慢，一邊回憶一邊說：“他們住在研究所，有時一周回來一次，有時一個月也不回來。我們住的是家屬區，附近就有個廠食堂，我忘了是幾號食堂了，反正我和安擇都餓不著。他們回來時會帶禮物，有時是燒雞，有時是給安擇的玩具?！?/br>
    花崇說：“只有給安擇的玩具？”

    柳至秦笑了笑，“都是我爸做的模型槍啊炮的，安擇喜歡，我太小了，玩不了。但安擇喜歡拿那些玩具來逗我，等于我也玩過了?！?/br>
    花崇點點頭，沉默。

    “我都記不得他們長什么樣了?！绷燎卣f：“那天我剛到學校沒多久，班主任就把我叫出來，讓我馬上回家，說家里出事了。我第一反應是安擇出事了，那種恐懼我現在想起來還特別清晰。后來知道是父母出事，我反而還放松了?！?/br>
    花崇心口忽然抽痛。

    當年出事的不是安擇，可是多年以后，安擇還是出事了。犧牲在反恐第一線，回到柳至秦身邊的只有一個沉甸甸的骨灰盒。

    那時柳至秦有多茫然，多絕望，多痛苦？

    花崇狠狠往肺里灌了一口氣。

    “是生產線上出了事故?！绷燎匾砸环N平靜的語氣說：“他們雖然更多待在研究室，但也會去生產線上，危險來了就躲不開。爆炸造成5人死亡，其中就有他們。那時我小，安擇也只是個毛孩子，我們是靠父母的賠償金長大的?！?/br>
    花崇聽得專注，手上傳來熟悉的觸感，才發現柳至秦牽住了自己的手。

    “不用心痛我。那些賠償金足夠我和安擇過普通小孩的生活?！绷燎刈⒁曋?，輕輕說：“我從不覺得我童年凄慘，因為我有最靠譜的兄長?！?/br>
    見花崇不說話，柳至秦還刻意強調了一遍，“真的，有他在，我沒有吃過苦?！?/br>
    第153章塵哀（03）

    柳至秦又一次提到安擇，是篤定又平和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