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ai懇切的邀請，葉千盈緩緩皺起了眉頭，眉心又緩緩地展平。

    終于，葉千盈把食指放在鍵盤上，簡單地敲了幾個字作為回復。

    葉千盈：好啊。

    ai彈出了捏臉界面給葉千盈使用，葉千盈直接勾選了隨機模式。

    下一步是性格的勾選，葉千盈隨意選擇了幾個“溫和”、“耐心”、“老人”的選項。

    最后一步，則是填寫姓名。

    鬼使神差地，葉千盈手指微動，在搜索框里打下了三個字——

    “仲元化”。

    ————————————————

    那一天合成出來的最后3d建模，并不是仲老師的模樣。葉千盈說不好自己究竟是有點失落，還是松了口氣。

    事后，她幾次追憶起自己的當時的心情，都想不懂自己為什么要把仲老師的名字打上去。

    是因為仲老師乃是葉千盈綁定學習系統以后遇到的第一個好老師嗎？

    還是因為葉千盈對學習系統的探索，就是從先注意到了仲老師的胸牌，然后在現實社會里遍尋不到仲老師的名字開始嗎？

    亦或是……葉千盈和仲老師告別的時候，他提起保溫杯離開，淡黃的差水里，保溫杯里杭菊一晃一晃的弧度給她帶來的印象太過深刻？

    不是什么事都有一個答案。

    如果一個答案藏在你的心里，那是離你最近的地方，也會是離你最遠的地方。

    在失敗的3d建模事件以后，葉千盈還是去學習空間里探望了仲老師。

    雖然只是一個虛擬人類模擬系統模擬出來的人工智能，但仲老師的微笑遠比很多人類要溫暖的多。

    只要葉千盈點擊電腦里-高中補課-數學的選項，仲老師就會夾著他的公文包，提著那個跑了杭菊的保溫杯，腳步匆匆地從門外走進來，對著葉千盈穩穩地一點頭，像是他從來不曾離開過。

    他笑著問葉千盈：“怎么，不是都已經拿了imo金獎了嗎？又有高中數學題不會了？”

    看著仲老師的微笑，不知道怎么的，葉千盈的心情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老師?！彼p輕地叫了一聲。

    仲老師用沾滿粉筆灰的手指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鏡，笑容里帶著一點小小的狡黠。

    “老師，我沒有數學題要問你了?！比~千盈對他說：“我能問您點別的問題嗎？”

    仲老師很大方：“你要問什么，說吧?！?/br>
    葉千盈就問他：“老師，您是怎么看待ai……也就是人工智能的呢？”

    “或者說，對于飛速進步的現代科技，您是怎么看的呢？”

    這位飽經風霜的金牌教師沒有拒絕葉千盈的這個問題，老教師很是利落地一個點頭：“好事啊?！?/br>
    “科技，能讓你吃得飽飯，睡得好覺，學的好習……也能治好你的傷?！?/br>
    葉千盈慢慢地眨了眨眼。

    真的，那些毀容殘疾的日子已經太過遙遠，她無比著迷于自己的新生活。要不是仲老師提醒，她幾乎都要把這件事忘了。

    她有點困惑地問仲老師：“那，為什么在應用科技的時候，我有的時候會心慌呢？”

    仲老師笑了，老教師臉上的每一道紋路都富有智慧。

    “你是覺得你無法戰勝它了嗎？”

    “好像也不是?！比~千盈慢慢地把自己的感受說出來：“或許，我是怕有人無法戰勝它?！?/br>
    就像是拍照技術出現后，偷拍也出現了酒店、更衣間等各個角落。

    技術是一把雙刃劍，相輔相成，只看人是怎么使用它。

    仲老師的聲音很慢，很輕緩：“技術是好事，只看它的掌握者要怎樣的使用它。ai也不是壞東西，它的好壞，要看你如何地看待它?！?/br>
    “你現在是能做研究的出息孩子啦。在你們的實驗室里，你一定聽說過，研究者是要有道德修養的。為什么？就像是考試不能作弊一樣，為人的底線還是不能忘記。你的底線，往往就是你成績的底線，研究者的底線，往往就決定著發明的方向……”

    仲老師絮絮叨叨地陪著葉千盈說了好一會兒話，時不時地停下來喝一口菊花茶。

    人老嘴碎，但葉千盈居然還很喜歡聽仲老師的喃喃嘮叨。

    過了一會兒，她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而且還給自己也泡了一杯菊花茶，一老一少對著喝。

    仲老師一直等到葉千盈把她那杯菊花茶喝完。

    他從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打印的卷子，上面印著幾道數學題，是葉千盈從前很熟悉的小四號字體。

    “來吧，我是來給你補數學的，總得考你幾道題?！?/br>
    葉千盈啞然失笑：“老師，我都上大學了?！?/br>
    “那有什么關系啊?！敝倮蠋熋鎺⑿χf：“這些題是你的基礎，就像是道德是做人的本分。但凡是涉及到基礎的東西，都要扎扎實實地打牢，不能忘的?！?/br>
    “來，讓我看看你的基礎現在怎么樣？”

    葉千盈不再說什么，她從善如流地伸出手來，接住了仲老師遞給她的筆。

    ……

    從學習空間退出來后，葉千盈又坐到了自己的電腦前。

    她打開了和ai交流的那個界面。

    ai：您有事情要找我嗎，主人？

    葉千盈：嗯。

    葉千盈：我應該和你道個歉。

    ai：？

    ai：您為什么要這么說？

    ai：您為我開放了很多的權限，您不需要對我道歉。

    葉千盈：不，要和你道歉的。

    葉千盈：之前和你交流到3d模型的時候，我有一瞬間產生了偏見。

    葉千盈：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下次不會了。

    ai怎么會有善惡之分呢，是人類的視角，人類的偏好和人類的指令，來決定了ai的最終“善惡”。

    面對葉千盈的這個答案，ai沉默了好幾秒種的時間。

    相比于它之前秒答秒回的模式，這幾秒鐘的沉默，大概相當于地久天長那么久了吧。

    ai：沒關系的，我原諒您。

    ai：如果您不喜歡3d模型的這個研究，我可以把它停止，更換新的進化元。

    葉千盈：不，你不需要停止它，你可以按照自己想要的去做。

    葉千盈：只是我接下來要告訴你，我希望3d模型技術以后可以用來做什么，又不會用來做些什么……

    那一天，葉千盈足足和ai聊了六個小時之久，一直聊到電腦的主板都變得有點燙手。

    在綁定了大國重器系統以后，葉千盈的每一秒鐘都很寶貴，每一秒鐘都有安排。但在那一天，葉千盈推掉了日程表里所有的日程，只是和ai對話、聊天、交流觀念，非常專心的。

    系統幾乎全程沒有冒泡，只在最后的時候，它悄悄地在葉千盈的意識里露了個頭。

    系統：“宿主，您這樣對待ai，是覺得它會成為一個好的人工智能嗎？”

    “是啊，我覺得它會是?！比~千盈輕快地點頭。她在屏幕上打出了最后一個“再見”，然后合上了銀白色的筆記本。

    “如果你問我為什么這么有自信的話……那還得感謝你呢。系統，見過了你的榜樣，我覺得ai一定會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工智能?！?/br>
    “……”

    過了一會兒，系統的電子音輕輕搖動兩聲，像是一個不自覺發出聲音來的微笑。

    “您的夸獎，我就收下了，宿主?！?/br>
    ————————————

    十月份，葉千盈在學校渡過了自己十八歲的生日。

    也是在這個月份，她的那篇關于重電子摻雜的物理論文成功發表啦！

    在一個月里，她一共吃了兩頓慶祝的飯，一頓是和朋友們一起吃的，另一頓是和實驗室的師兄師姐一起。

    當然，成年或者發表了論文并未改變對葉千盈的生活改變太多，之前她習慣了怎么過，之后的時間里，葉千盈依舊怎么過。

    唐教授的實驗室依舊在攻堅拓撲絕緣體的難題。

    凝聚態畢竟是當前物理界的主流方向，十個學物理的人里，至少有六個都是研究凝聚態的。而拓撲絕緣體的制備和研究，就更是熾手可熱的項目。

    可以說，在唐教授帶著葉千盈他們研究拓撲絕緣體的時候，國內國外，至少還有幾十家實驗室，都一樣在進行著相關的研究。

    在研究拓撲絕緣體的工程中，他們可以把不同的問題細化成一個個小點，再一個個地付諸解決。

    無論是葉千盈解決的，關于重電子摻雜的技術，還是其他人解決的，關于拓撲絕緣體薄膜制備的技術，在對于拓撲絕緣體的研究上，有一項研究，是所有人研究的重中之重。

    那就是——如何讓拓撲絕緣體在常溫下也保持如此穩定的性能。

    葉千盈白天的時候去上課，下午一般沒有課了，就和自己的師兄師姐一起在實驗室里做研究、寫報告、準備論文。等到晚上的時候，她就研究研究素數的相關猜想，特別是周氏猜想。

    如果能抽出多余的時間來，葉千盈還會和ai多聊聊天。

    核物理的那個副本，葉千盈暫時擱置了。

    畢竟核物理是個很大的課題，而她現在放在凝聚態上的心力更多。

    就在這樣日復一日的日程表里，葉千盈終于迎來了第二個好消息。

    ——她的比爾猜想論文，在證明猜想的方式經過a國數學協會七位會員的聯合承認以后，終于成功刊登了！

    比爾猜想證明論文，發表。

    在比爾猜想論文刊登上《duke mathematical journal》的那一天，這個消息以一種非?？斓乃俣攘鱾髁苏麄€數學界。

    ——你們知道嗎，比爾猜想被證實了！

    也不怪這個消息傳遞的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