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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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動作輕快地把包裝袋折起,將剩下的半塊巧克力收進自己抽屜,剛剛抓起筆,又想到什么一般轉向葉千盈的方向。 “你放心,我不會接他們幾個的單?!备]信然近乎促狹地笑了一聲,“自己的作業自己做,不會可以問你?!?/br> 第二十六章 (二更合一) 在同學們緊促的復習節奏中, 數學競賽的初賽已經悄然來臨。 早在三五天前,馬老師就已經和班里的同學提及考試時的注意事項,臨賽前的那個下午,他就更是把所有要點都總結了一遍。 “你們應該慶幸, 幸好咱們省不是數學競賽的大省, 聯賽只有一場初賽。有些省份在省賽前舉行兩場比賽, 初試和復試合在一起, 簡直讓人忙不過來?!?/br> 同學們對視一眼,眼中紛紛露出了深以為然的神色。 倒不是說大家怕考試……好吧,大家就是不想考那么多的試。畢竟在座的各位雖然都是沖著拿獎的目標去的, 可是有多少人能保證考試過程中一帆風順, 不遇到任何意外狀況? 出題組改了題往年的題型、明明擅長代數, 但今年偏偏代數簡單幾何難、甚至包括考試前一天多吃幾口涼菜, 偏偏就拉了一宿的肚子……天下的事那么多, 究竟會發生什么, 誰拿的準啊。 所以能少考一場當然好。 “咱們省預賽一向的特點就是題量特別大, 出題組的那幾個老師我都熟悉, 組長特別喜歡在計算量上卡人,所以做題慢的同學都給我提起精神來?!?/br> 說到這里, 馬老師的神色一厲, 目光如電抹一般, 在幾個平時就磨蹭的學生身上一一閃過。 “像是什么一遇到實系數與多項式虛根成對就想跳樓的、作業里圖論問題一多就寫不完的、把組合計數算得像是在給自己家祖墳磕頭的……” 同學們紛紛哈哈大笑起來, 熟悉的還彼此擠眉弄眼幾下。 大家在一間教室里相處了這么長時間, 自然很清楚被老馬點名的倒霉孩子分別是誰。 “笑什么笑, 笑得都不整齊!”馬老師相當嚴肅地一拍講臺:“不聽我好好說話,過幾天有你們哭的時候!” 看同學們一個個屏息收聲,馬老師這才臉色稍霽。 “考試的卷子肯定是有分層難度的, 這很正常,不分層算什么預選賽。你們做題的時候,也多半會遇到自己不會的題目——這也太正常了,就你們那個水平,不被卡住才怪?!?/br> 聽馬老師這么說,班里的同學又忍不住有點想笑。 “但是你們都是我帶出來的學生,所以你們不會做的題,別人也不可能會做?!瘪R老師有些驕傲地挺了挺胸,姿態帶著幾分滑稽,但話里的意思卻全是認真,“反正你們就這么記著就行,遇到題沒有思路,不要糾纏,直接跳過看下一道?!?/br> 對于這一點,馬老師有些不放心,所以來回叮囑了四遍。 重要的話一般都說三遍,馬老師說了四遍,是因為四比較好對稱。葉千盈聽著馬老師的反復強調,心想這一聽就知道是老強迫癥了。 當然,她也理解馬老師為什么對此這么在意。 即使有老師講課,競賽班的大部分日常也是自己做題、自己學習。而在自學過程中,最重要的就是和一道題死磕到底的鉆研精神。 在場的每個同學,幾乎每天都在重復這種和題目反復拉鋸幾個小時的思考過程。遇到不會的題目直接跳過這種要求,是對大家已經養成的習慣的挑戰。 要是因為在一道題上浪費了太多時間,以至于沒能答完后面那些本來會的題目,是個人都會感覺冤的。 除此之外,馬老師又叮囑了一些明天早晨在校門口集合的注意事項,讓同學們一定要準時到場,保持手機暢通,千萬不要睡過頭。 要是可以的話,馬老師想必也愿意做個人狠話不多的唐門大佬,一旦遇到不聽話的學生,當即扔出自己積攢多年的難題,將其一題斃命。 可惜,每個做過老師都的人知道,老師這個職業,誰干誰嘮叨。 就算你原本是個會把對不起簡稱成“dbq”的酷boy,一碰上學生,到底還是要認栽,從此廢話能說多少就說多少。 畢竟,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學生究竟能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早在馬老師還有一頭濃密秀發的那些年,他分別遇到了: 臨考前一晚才發現自己對豌豆過敏,所以腫成豬頭來參加考試的學生; 因為被他用一道難題掛在黑板上,越想越氣,索性聯系了兩個哥們兒來蒙馬老師麻袋的學生; 以及……去臺球廳耍錢玩大了,結果付不起賭資,被打手一連追著跑了三條街終于碰到馬老師,當場給馬老師跪下,抱腿叫爹一條龍的學生。 馬老師:“……” 就很禿然。 你以為是生活使馬老師謝頂嗎?不,不是啊,都是因為這群倒霉學生??! 總而言之,在明天就要預賽的這種關鍵時刻,馬老師不惜口沫,一改之前連重點題都懶得講的風范,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交代完注意事項,馬老師又不放心地讓同學們把重點復述了一遍,這才放過了他們。 “好了,今天晚上你們想看什么題就看看,要是看不進去,那也不用強求。該會的題你們一定都會了,不會的題現在學也來不及,晚上早點睡就行。還有,不懂的地方一會兒可以來辦公室問我,我一直在?!?/br> 講到這里,馬老師終于呼出一口長氣,像是了卻了一樁心事一般,背起自己超大的雙肩書包,邁著方步走出了教室。 知道學生們正面對考試的壓力,連馬老師都難得有人情味兒了一把,沒說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給同學們增添壓力—— 讓他叮囑了這么多,這群小兔崽子敢掛了初賽試試。 要是初賽都考不過,那還學個屁啊,早點回去高考還能考個重本。多在這兒耽擱一個月,到時候可能就耽擱十多分呢。 …… 老馬離開后沒多久,教室里便漸漸嗡聲四起。 數學競賽班里以高一同學居多。在老馬這種老師的教導下,高二沒天賦的學生早就被打發回去準備高考了。只有高一的幼苗們尚還青澀,初生小小兔崽子不怕虎,無論自己學得怎么樣,都想下場試試水——反正大家才高一啊。 準備了這么久的聯賽,明天終于要開始考試了,這怎么能不讓人激動呢。 一時之間,教室里的閑聊聲、問問題聲、商量聲以及交流八卦聲交織成一片,混合成一種奇異的韻律。 四周傳來的雜聲對于竇信然來說如同輕風過耳,他按部就班地依照自己的沖刺復習計劃,對競賽知識點進行復習,沒有受到半點喧嘩的影響。 過了好一會兒,竇信然放在抽屜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手機調了靜音模式,聊天軟件里設定了消息提示的人不多。換而言之,只要他的手機出現響動,多半都和正事有關。 竇信然摸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那是一條委婉的退單消息。 聯絡人是沒分文理之前的同班同學,想從竇信然這里賺個零花錢。他也夠貪心,一上來就獅子大開口地包攬了三個人的作業。 但在連續堅持一周以后,他可能是錢掙夠了,也可能是吃不消了,于是現在想跟竇信然取消代寫作業的工作。 這事做得不地道,畢竟竇信然是中間那個牽線的人。這個同學負責的又不止一份作業,他一共負責三分,現在他這么一撒手,會讓竇信然很難辦。 竇信然讀過那條消息,依舊眉目不動,只是十分淡定地打出了一行回復。 竇信然:“可以,快月考了,你復習也忙?!?/br> 接單機4號:“嗯嗯,謝謝體諒?!?/br> 竇信然:“不過你也知道,我明天競賽初賽,今天實在沒空。那邊已經答應包月了,現在不好推,你今天能不能再頂一天,我付你雙份?!?/br> 接單機4號:“……那,好吧。不過說好了,咱們就這最后一天啊[捂臉][捂臉]?!?/br> 竇信然:“對,最后一天,謝謝了?!?/br> 只要等到明天初賽結束,竇信然恢復生活正軌,他就能重新接手這三份作業。 如此一來,這樁事已經被完美解決。只是不知為何,竇信然依舊沒有按滅自己的手機屏幕,像是還在等什么消息。 聊天軟件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中…”來回閃動了好幾次,最后還是化作了一條不長不短的留言。 接單機4號:“那個……信然,也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想了想還是得提前告訴你一下。我聽說董文卓他們也在你這合作是不是?這次月考咱們校和四個重點校一起聯考,意義不一樣,老師催得緊,我猜他們也可不太想干了,你還是準備一下吧?!?/br> 看著那條消息,竇信然臉上沒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 只要牽扯到成筆金錢的事情,在他這里一律被劃分為生意。既然是生意,就要講信用、守諾言、不毀約,要是做不到,那口碑早晚會砸,到時候就會沒飯吃。 但這是他的標準,不是普通同學的標準。 普通同學不會用這么特殊的標準來對待這樁交易,畢竟在他們眼中,這只是掙零花錢的一個手段,或者只是來玩個稀奇。他們可以因為太累直接說這種不怎么正當的打工方式說拜拜,當然也能為了一次重要的月考,把接到的單子推出去。 這并不是錯誤的選擇,這是他們在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竇信然從沒想過用和自己一樣的標準去要求別人,所以他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即使收到了這樣一條消息,也并不顯得惱怒或者驚慌。 對于現在這種情況,竇信然準備過好幾個預備方案。 沉吟片刻后,竇信然便拿定主意。他展開手臂,在隔壁葉千盈的桌子上輕叩了一下。 感受到葉千盈隔著面紗傳來的疑惑眼神,竇信然朝她的方向靠近了一點,小聲說:“幫個忙?!?/br> …… 十分鐘后,競賽班的同學熱火朝天地聚集在第一排之前的空地上。 “賭唄,那我就賭了,組合的題目里不可能不考抽屜原理?!?/br> “那我就賭容斥!” 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大家在平面幾何、代數、初等數論和幾何方向上紛紛押注。 “賭什么?” “賭你敢不敢喝怎么樣?押錯一道題一打啤酒,你……” “賭注不應該是贏家定嗎?!痹谀猩鷤兎潘恋男β曋?,葉千盈的聲音如同浮冰未化的一道冷泉,瞬間給場中的溫度降了個溫。 沐浴在大家奇異的目光中,葉千盈淡定異常:“去年預賽的平面幾何,重點著重在費馬點和歐拉線上,前年是冪和根軸。所以這一次我押他們考西姆松定理?!?/br> “嚯——” 場中短暫地寂靜了一瞬,緊接著又如熱油入鍋般沸騰起來。 “葉千盈都押了!” “對對對,賭注應該是贏家定?!?/br> “杰杰你趕緊上來跟我們一起押,你看葉千盈都一起了,你不能不給面子?!?/br> 緊接著,在一片七嘴八舌之中,竇信然穩穩地插進話來。 “那我就押幾何極值?!?/br> 大家眾說紛紜,什么說法都有。有人跟著葉千盈押,有人支持竇信然,還有人堅持相信自己的直覺。真正說起來,大家也不是真想較這個勁兒,只是馬上就要考試,想玩一玩活躍心情。 沒人注意到,葉千盈和竇信然在話題的關鍵轉折時刻,及時地掌握住了對話的節奏。 竇信然又說:“一共有四類題,每類題只押一種,四種全中的概率也有點低吧?!?/br> “你還想四種全中?”葉千盈笑著看他一眼,“你也玩得太大了吧,至少讓每人押四種?” 竇信然眉尖一挑:“可以,四種就四種。不過,你這算是……組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