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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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蘇崇遠重重喝道,他猛地一提聲,云蘇氏一個激靈,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 她不敢動作太快,她那臉頰早已高高腫起,嘴角被打破,稍微動一下都疼。 “再問你一次,她是誰?”蘇崇遠指著蘇非煙。 云蘇氏捧著臉頰:“是我女兒……不……” 她說完前半截,驀地窺到蘇崇遠漆黑的面色,心里一激靈,像是想到了什么,蘇崇遠卻不給她這個機會,再度一耳光扇在她臉上。 云蘇氏滿面是淚,微咸的淚水滾在臉上,刺得破了皮的臉更痛。 云蘇氏原本生得美,但是現在她整張臉腫如豬頭,又紅又大,不只沒有任何美感,反而顯得眼淚鼻涕擠在一起,滑稽可笑。 蘇崇遠更是面無表情:“你還有臉哭,你被打了幾巴掌就受不了要哭,云棠呢?” 蘇崇遠疾言厲色道:“她被你不公正對待時她有沒有哭,她被你們逼得才從魔域回來,又離開太虛劍府,跳下懸崖時有沒有哭?你親女兒生死未卜時你沒有哭,現在你受了幾巴掌,你眼淚長流,你覺得合適?” 云蘇氏原本真因蘇崇遠打她而委屈莫名,被蘇崇遠這么一說,她心底好像有些羞慚,之前如珍珠般滾落的淚珠也變得少了些。 蘇崇遠再問道:“她是誰?” 云蘇氏挨了這么多打,已經口齒不清,她好像摸到了一些道道:“她……她是我養女?!?/br> 蘇崇遠頓了一下,云蘇氏以為自己又要挨打,身子瑟縮一下。 蘇崇遠又道:“那么,云棠是誰?” 云蘇氏這人別扭愛使氣兒,要是以往,肯定因為蘇崇遠對她態度不好而扭著勁兒不合作,如今被那么多個耳光打下來,倒是因為怕疼而主動思考。 她大約明白了蘇崇遠的意思,她微頓一下,想起云棠叛出宗門前孤獨地站在地上,等著被廢修為的樣子:“……云棠,是我女兒?!?/br> 云蘇氏心中一動,那個倔強的丫頭,其實也是她女兒? 云蘇氏以為這個回答總不會挨打了,但是,蘇崇遠又對著她的臉,重重地來了一下:“對,她是你女兒,你女兒現在在哪兒?” 云蘇氏的臉已經腫無可腫,再打,那腫起來的面皮都要像被充了太多氣一樣裂開。 云蘇氏既疼又不可置信,仰頭看著蘇崇遠,為什么現在還要打她? 云蘇氏捂著臉,她已經為人婦為人母,如今還被人羞辱似的打巴掌,就像在凌遲她的自尊心。 蘇崇遠一把把她捂臉的手給抓下來,呵道:“你捂什么臉?你女兒因你們生死未卜,你有什么資格捂臉?” 云蘇氏被抓著手,頗為無助,她眼睛通紅,身體上不只痛,還要被蘇崇遠逼著直視她的疏漏。 云蘇氏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苦。 她兄長以往雖然嚴肅,但從沒動手打過她,云河……她的丈夫剛才也沒有幫她說話,其余弟子也冷眼旁觀她的下場。 她真的錯到了這種地步? 蘇崇遠再問道:“我為什么打你?” ……因為你要給云棠出氣,云蘇氏心里有些不甘和怨恨,她的確做了一些不當的事情,但是不是她讓云棠走的,她有錯,云棠難道沒錯嗎? 她那么沖動跑出去,對雙方都不好。 云蘇氏心里再不甘,也怕了蘇崇遠,她道:“因為我沒有好好待云棠?!?/br> “啪”一聲,蘇崇遠再一個巴掌,甩到云蘇氏臉上。 云蘇氏自以為給出的標準答案,就這么被拍到她的臉上。 蘇崇遠再問:“我為什么打你?” 他現在的語氣越平靜,云蘇氏越害怕,更可怕的是,蘇崇遠對于靈力的掌控幾乎達到得心應手的地步,他每一下都打得極重,拍在臉上火辣辣,但是云蘇氏就是死活暈不過去。 她多希望自己暈過去,不要再面對面前的場景。 云蘇氏回答不出來了,她多答多錯,現在一句話都不敢說,然而沉默也救不了她,蘇崇遠再度一耳光甩到她臉上:“我為什么打你?” 云蘇氏已經快疼得麻木,她僵硬道:“因為我對云棠不好?!?/br> 一耳光重重扇過來,清脆響亮。 “我為什么打你?” “因為我不該對云棠使小性子,我不該因為小性子一直針對她?!痹铺K氏說了一長串,她真的怕了,她從沒見過這樣的蘇崇遠,他像是只會抬手機械地打她,一點也不管她受不受得住。 現在所有人都不敢進這間屋子,云蘇氏真的害怕,她會不會活活被打死在這里? “啪”一聲,蘇崇遠再度重重一耳光打到云蘇氏臉上,然后,沒有片刻間隔時間,又一巴掌反手甩到云蘇氏臉上,“你說得對,所以我多打你一巴掌,你覺得自己冤不冤?” 什么畜生行徑?因為對女兒使小性子,就這么多時間一直針對女兒,直到把人逼走。 云蘇氏沒想到回答對了也要被打,她哪里敢說冤,只能說:“不冤?!?/br> 她以為說完后,這個事兒就過去了。 沒想到,蘇崇遠又像噩夢重臨一般,問了她那句話:“我為什么打你?” “……因為我使小性子?!痹铺K氏只敢照搬剛才的答案。 蘇崇遠一耳光掃過去:“換一個,你以為你只錯了一點,我會在這里和你耗費這么多時間?” 云蘇氏真的想不出來了。 她跪在地上,蘇崇遠就這么機械地抬手,一耳光一耳光地扇過去。她這下終于知道之前云棠受的苦,云棠也是什么都沒有做,總是會被挑刺,要承受云蘇氏無時無刻的譏諷嘲笑。 這種譏諷嘲笑就像落在云蘇氏身上的巴掌一樣,永遠不會停止。 云蘇氏真的害怕,她崩潰大哭:“兄長,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你告訴我,我還錯在哪兒了?” 蘇崇遠搖頭:“你自己的錯,需要我來提醒你?” “沒關系,反正你能逼死自己親女兒,我也能打死自己親meimei?!碧K崇遠從未如此怒過:“被人戳脊梁骨,我蘇崇遠受得住?!?/br> 蘇崇遠平時哪里有那么喪心病狂,可他想到剛才自己和芳則一來,就聽說云棠跳崖,他和芳則去那處斷罪崖找過,那么高的懸崖啊,她生生跳了下去。 身后的太虛劍府有她親生父親和母親,她就那么義無反顧、決絕地離開。 一想到這一點,和之前云棠的模樣,蘇崇遠就心如刀絞,云棠什么都沒有做,她甚至從來沒有在他們面前說過云蘇氏的不是,她什么都不說,可是她那小性兒的母親仍然記恨她。 打耳光痛嗎?痛,可是比起云棠遭受的一切,打耳光就一點也不痛。 蘇崇遠再厲聲詢問:“我為什么打你?” 云蘇氏一激靈,忽然想到了一點:“因為云棠是我親女兒,非煙是我養女,我對養女更好?!?/br> 蘇崇遠渾身一震,他用盡力氣抬起手,重重地朝云蘇氏一巴掌打去。 云蘇氏當即連跪都跪不穩,一頭撞到墻上。 蘇崇遠道:“畜生!原來你也知道,我還以為你真的是個畜生,永遠不知道人倫綱常,親疏遠近!” 這振聾發聵的話讓云蘇氏發懵,蘇崇遠道:“我今日打你,是打你苛責親女、是非不分、親疏不明,以致釀成大禍?!?/br> 他走過去,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把云蘇氏提起來,對著安穩躺在床上的蘇非煙,問云蘇氏:“你對她,錯在了哪兒?” 云蘇氏遭受這等雷霆之怒,站都站不穩,她無法反駁蘇崇遠的話,看著躺在床上的蘇非煙,絞盡腦汁:“我錯在……不應該用續魂燈給她救命?” “畜生!”蘇崇遠一耳光打過來,“她是你養女,生命垂危之時,無人不要你救她。她孤苦不假,我們難道有誰要你把她趕出去?你難道現在還覺得我們是不喜歡你收養養女?” 沒有人要把蘇非煙趕出去過。 云棠沒有,蘇崇遠沒有,芳則更沒有。 “你收養養女無人會苛責你,但她被你精心呵護,如掌心明珠,你自己親女兒是什么待遇?”蘇非煙用著續魂燈,被云蘇氏精心救治,云棠就只剩下被逼迫指責跳下懸崖的命。 蘇崇遠一把把云蘇氏扯到房間的西角,他指著一塊珊瑚屏風:“這是什么?” 云蘇氏現在真的怕了蘇崇遠的問話,她猜測道;“珊瑚屏風?” 果不其然,蘇崇遠又一耳光打在她臉上,云蘇氏當即踉蹌幾步,蘇崇遠道:“這是云棠六歲時,母親送給她的禮物,現在,它擺在你這個養女的房間!” 云蘇氏呆呆地望著那扇珊瑚屏風出神,珊瑚屏風紅而艷,一看就是不俗的珍寶,雖然沒有什么可助修習的作用,但是勝在難得,且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裝飾品,擺放在房中可以助眠美容,當初云棠的外祖母送她這扇屏風,是因為別的云棠差不多都有了,而那時云棠已經初具容色,那珊瑚屏艷光四射、燦若煙霞,送給云棠剛好。 這珊瑚屏風到了蘇非煙房間,好像也真是她偏心的鐵證一般。 云蘇氏移開眼,不想看那珊瑚屏風,那是當初云棠掉入魔域,生存希望幾乎為零,后面,她們有了非煙,這些好東西存著放著也沒用,徒惹傷心,就給蘇非煙了。 云蘇氏把自己的理由說了一通,蘇崇遠臉色微沉,抓著云蘇氏,再走到桌面,看著桌面上的一套茶具和一個晶瑩的鑲金瑪瑙杯。 蘇崇遠面色鐵青,拿起瑪瑙杯,這杯子在他手中顯得水頭滿滿,鑲金瑪瑙杯,同樣是蘇家人送給云棠的生日賀禮。 云蘇氏見到瑪瑙杯,一顆心咯噔一聲。 這次,蘇崇遠沒有問話,而是干脆利落,抬手重重打在云蘇氏臉上。 他不說打她的原因,云蘇氏也知道了,因為這瑪瑙杯仍然是云棠的,又擺在蘇非煙房間。當初云棠的東西被搶走,現在全變成耳光還在云蘇氏臉上。 蘇崇遠帶著云蘇氏在整個房間轉,除了珊瑚屏風,鑲金瑪瑙杯,以及各色珍寶、上品級別的丹藥符篆,就連梳妝所用銅鏡,都是之前蘇家送給云棠的纏枝蓮花方鏡。 每看見一個原本屬于云棠的東西在蘇非煙的房中,蘇崇遠都會冷著臉抬手,給云蘇氏狠狠一巴掌。 他看了一圈,道:“這些東西,一件二件還是巧合,這么些全在蘇非煙房間,也叫做巧合?” 蘇崇遠心口泣血:“你是個畜生,你女兒活著從魔域回來,這些東西你也不還給她了,難道一定要她張口給你要才行?” 云蘇氏今日被扇了少說有七八十個巴掌,現在腦子翁鳴發暈。 蘇崇遠這時候又看到旁邊擺著的驚羽劍,驚羽劍不是蘇家送給云棠的,但是之前蘇崇遠看云棠小時候用過,他知道這是云棠的劍,所以,現在連云棠的劍,也落到了蘇非煙手里? 蘇崇遠的臉色越來越黑,如凝聚陰沉沉的風暴。 云蘇氏看見驚羽劍那一刻便知道不好,她不顧嘴角的疼痛,開口:“兄長,我錯了……” 蘇崇遠反問:“你真的知道錯了?” 云蘇氏忙不迭點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br> 她哭得眼淚都已經干涸,現在只想活下去,居然再也不知道委屈使小性兒。 蘇崇遠沒有被迷惑,反手又是一巴掌:“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你現在會痛哭流涕,會恨不得馬上沖出去把云棠找回來,但你沒有,你只是因為受不得這種苦楚?!?/br> 他就站在云蘇氏面前,在這個曾經有過云棠氣息的地方,一巴掌一巴掌地打過去。云蘇氏這樣的人,講道理已經講不通了,曾經芳則和她講道理,她反而生氣,把怨恨埋在心底,悄悄撒在云棠身上。 云棠何其無辜,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爹娘不喜歡她,她只以為是因為自己的修為和被移情原因,從未想過還是因為云蘇氏的小性子。 她走過了魔域,淌過生死,最后毀在一個萬事都苛責她,有心事不說,只知道別扭撒氣的母親身上。 現在蘇崇遠不需要講道理,如果云蘇氏經此能夠改好,那皆大歡喜,如果改不好,中州蘇家,以后她就不需要回去。 云蘇氏被蘇崇遠一巴掌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她覺得自己快被打死了,這一刻,云蘇氏害怕死亡,恐懼縈繞在她的眼睛里,讓她肝膽俱涼。 她忽然想到云棠,云棠在被他們追捕時,那么多支劍朝她刺過去,她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