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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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搓搓看花了的眼睛,繼續彎腰找有沒有別的靈鷲草。 靈鷲草其實是比較珍稀的藥材,其他地方很難找到,云棠只能寄希望于幾年前那株靈鷲草爭氣,這兒還有它很多子孫后代。 云棠慢慢找過去,在她快喪失信心時,前方水汽氤氳,蓮香浮動,一汪清潭散發出清涼的氣息,水紋盈盈清波粼粼,翠綠的荷葉如星子,錯列于碧潭上,雨過月華,一朵蓮花微露,圣潔美麗。 此潭竟如小瑤池一般,仙氣飄飄,使人不敢生出褻瀆之意。 春天開的蓮花?倒是少見,不過此地靈氣薈萃,確實能催動花期。而且鳥鳴風動,生機盎然,并無異狀,云棠放下心來。 最重要的是,云棠居然在蓮池旁看見一株靈鷲草,活的,風吹葉動,清香縷縷。 她輕輕走到靈鷲草旁邊,小心翼翼、生怕傷到了這株靈鷲草一分、用巧力往外一拔,一株品相上佳的靈鷲草便落入她的手中。 卻見清澈的碧潭忽然微微攪動起來,清波不在,嫩綠的蓮葉也在短時間如被腐蝕一般,湮滅在清池里,轉瞬之間,一汪清水如有鮮血般的紅涌出,頃刻成了一方血潭。 圣潔的佛蓮也如染上了妖冶的顏色。 周圍的鳥雀沒一只鳴叫,“撲通”一聲,一只膽小的雀鳥腳滑一般,從高高的樹梢跌落,重重摔在地上。它索性腳一伸,在原地裝死起來。 云棠:…………臥槽。 她不禁汗濕衣衫,血潭上已經冒起泡,似乎在嘲笑云棠。 云棠的心砰砰砰地跳動,她在魔域多年,早對危險產生了一套極靈敏的反應。而這血潭,第一,能瞞過她,第二,在血潭異動時,她周身的警報狂響,對方是她惹不起的爸爸! ……救命。 云棠顫顫地、把手里的靈鷲草又重新埋回血潭旁邊。 “前、前輩,您的靈草真不錯,我就看看,給它吹吹灰?!痹铺挠仓^皮道,“不想打擾您清修,實在是晚輩有眼無珠,晚輩就不打擾前輩了,先……” 她正要腳底抹油,血潭底便響起一個幾分懶散、幾分低沉的男聲:“這就想走?” 云棠頭皮發麻,聽聲兒就知道這個人不好惹,和魔域那些變態一樣,越是這樣漫不經心,殺人時越像瘋狗一樣,攔都攔不住。 第3章 血潭一 血潭里不知什么時候起多了一個黑發男子,一身單薄的黑衣未安分穿好,露出大片光裸玉色的胸膛,大半邊身子則掩沒在赤色的血潭里。 長長的黑發飄在血池里、過分蒼白的臉上五官俊秀,眉目卻如最狷狂鋒利的刀,里邊一點人味兒都沒有。 黑與紅,交織成一幅殘忍絕艷的畫面。 云棠看到那人的一瞬心便跌落谷底,表情管理完全失控,這個人這雙眼睛……不就是她夢里那個男人? 他在夢里展現出來的修為強橫到不現實,云棠一度覺得她可真敢想,現在,這個堪稱bug的男人卻活生生出現在云棠面前。 她的表情從恐懼過渡到不解。 轉瞬間,她的手腳一涼,雙腳離地,再旋轉九十度,像是被無形的氣流捆住。云棠曾賴以生存、甚至為之驕傲的身法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完全不管用,整個人呈不怎么正經的“大”字形從空中被推到血潭邊緣。 燕霽——也就是那名黑衣男子從血潭中央走到云棠面前,很奇怪,他在水里卻是用走的。長長的黑發飄在水面,臉色蒼白到病態,幽冷的眸子盯著云棠:“你認識我?!?/br> 云棠后背已被汗水打濕:“不、認、識?!?/br> 無怪乎云棠反應那么大,燕霽給她留下了很深印象,這么說吧,魔域四大魔君中有三個都想一統修真界,但是這幾個人口號喊得歡快,來一次行動被撲滅一次,而燕霽、誰也不知道他從哪兒來,卻直接越過一統修真界的小目標,達成滅世成就。 魔域四大魔君被比得就像小孩子過家家。 誰被這么個人盯著不怕? 燕霽看著云棠被嚇白了的臉:“我不是在問你認不認識我,我是在問你,怎么認識的我?” 他手腕一動,云棠脖子一涼,空氣中如多了一柄尖銳透明的物體,斜斜刺在云棠脖子邊。 差一絲,就刺進去了。燕霽的呼吸打在云棠耳邊:“聽懂了嗎?” 云棠居然從他那雙絕艷的眼中看見寒涼,要知道,在夢里,燕霽殺人前后,都只有一個表情,不耐。 云棠不想死。 她火速分析局勢,現在她落在這個人手里,她抵死不說,一定會當場去世。而且就那個夢來說,云棠這邊得到的信息只有這個男人會滅世,多的一點兒也沒有了。 他為何滅世、做了哪些手段、修真正道以哪些手段反撲過……云棠全不知道。 燕霽大魔王的耐心似乎告罄,云棠的脖子一疼,她連忙道:“我說……” “我是在夢里夢到你……”云棠嘴里的話忽然消音,無論她怎么努力,都沒法說出之后的話。 燕霽大魔王冷冷地盯著云棠。 云棠被盯得發毛,燕霽不會以為她故意調戲他吧?真是她說不出來而不是她不說。 燕霽手一揮,云棠左手忽然能動了,一張雪白的薄紙、一只狼毫飄到她面前。 燕霽言簡意賅:“寫?!?/br> 云棠倒是想寫,她小心翼翼抬起頭:“沒墨……” 燕霽似乎沒想到還有這么笨的人,目中強壓住一道殺意。 燕霽狂袖一卷,血池里的水激揚而起,若利劍一般聳立在云棠脖頸邊。 云棠感受到了殺意,她還想拯救一下自己的生命,道:“前、前輩,不是我不想寫,沒有墨,要不您隨我下山買點墨,我掏靈石……” 燕霽極涼地看了她一眼:“你覺得我缺錢?” 那個目光就像是你嘲諷我窮就把命給我一樣,云棠一哽,求生欲爆棚,立馬飛快道:“當然不是您缺靈石,純粹就是我想孝敬您,我見了您就想給您買墨,您就是有那股吸金的氣質……” “閉嘴!”燕霽伸手在云棠面前一點,云棠立即說不出話來。 她識趣地不掙扎,漂亮的小鹿眼里充滿了對現實的認命,翻譯一下就是:你可以對我為所欲為了。 從燕霽那強忍的目光來看,要不是他現在拿云棠還有用,云棠已經魂歸天外。燕霽冷冷道:“用它寫?!?/br> 云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他所指的赫然是血池水。 濃到能當墨的血池水被他拿來泡澡……嘖……果然這種邪道老大的心思就是和旁人不同。 云棠老實地蘸血池水,只在紙上寫了一個“夢”字,她的手就像抽雞爪瘋一樣,抖抖甩甩個不停,燕霽不知在想什么,根本沒躲開,那張冷漠的俊臉也被甩了好幾個血紅的圓點,正無情地看著她。 云棠:“……你信嗎?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br> 她快絕望了,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她?掉下魔域的是她,好不容易找到一株靈鷲草卻被啃禿的也是她,現在還得罪死了一個魔頭。 燕霽忽然笑了,云棠一窒,從她長久的經驗來看,不怕魔頭生氣,就怕魔頭笑。 “天道提醒你,所以自然會限制你,不讓你告知我?!毖囔V的嘴角翹起一個冰涼而譏誚的弧度,明知天道忌憚他,他卻一點兒也不慌張,甚至有些愉悅。 云棠也跟著松了一口氣,有這個限制在,燕霽應該、大約不會那么輕易殺她? 云棠小聲道:“那、前輩能放我下來嗎?” 老在天上飄著也挺累的。 就見燕霽面無表情,眸子越發黑黝黝,血潭卻驀地狂躁起來,霹靂啪啦就像卷起了血龍卷,最后砰一聲,血龍卷猛然炸開,燕霽身上一點血都沒沾到,云棠被一盆血水噴了個實實在在,白衣變血衣,眼睛都睜不開。 ……這又是在發什么瘋?不放就不放!火氣至于那么大嗎? 燕霽冷冷道:“別叫我前輩?!?/br> “那叫您什么?”云棠閉著眼睛,表面和順,心底腹誹這個蛇精病修為好高,要不是他修為那么高,誰敢這么綁著她再弄壞了她的發型她一定把他頭都給打掉??! 燕霽卻又湊近她,他的眸色有些淺、帶了些異域的魅惑,認真而銳利:“你在心里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br> 云棠:! 她為難道:“這、這會不會太不尊重了?”畢竟她心底想的都是些什么王八羔子、混蛋、蛇精病之類的粗鄙之語。 既不尊重對方這個大魔王,也不尊重她自己的生命…… 燕霽道:“不確定呢,不過……如果你敢撒謊,我會殺了你?!?/br> 他的手刀落在云棠頸側,云棠相信,他說的是真的。剛才她只見了燕霽一面,就被燕霽覺察出她認識他。 而且這人極信任自己的判斷,他根本沒給云棠辯解的機會,只給她選擇:要么說實話,要么死。 難纏,難搞。 云棠迫于頸刀,只得從自己一堆腹誹中挑了一句:“混、混蛋?!?/br> 她說完就睜眼,清澈明亮的眼因為適才進水有些不適,還正泛紅,看起來極軟。云棠心想這下自己肯定要涼了,她睜著軟漉漉的眼,腦子里立刻判斷出一會兒她要從哪里開始動手。 她雙腳被綁,逃不了了,現在左手能動,還有幾十枚銀針……哪怕她打不過對方死了,她也要從他的身上撕扯下一塊皮rou給她陪葬。 從魔域出來的云棠,是一只極美的殺人兔。 未料,燕霽居然狂笑起來:“混蛋嗎?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肩膀聳動,云棠簡直稱得上驚恐,她戳中他哪個點了? 不過,還好,她現在人頭沒落地,笑就笑吧,這是他的自由。云棠卑微地想。 忽而,云棠背后傳來人聲:“好一對不要臉的野鴛鴦!” 這聲嬌俏的女聲使云棠渾身一僵,云棠緩緩回過頭去,不遠處樹下站著三男二女,穿著楚月宗的黃衣。 這楚月宗依附于太虛劍府,但因千年前出了一個飛升老祖,所以心高氣傲,連帶著門內弟子也是。楚月宗同太虛劍府極近,之前兩宗因著靈礦一事達成了協約,故而,楚月宗的人也能在太虛劍府后山尋覓資源。 為首那男子須發皆白,精神奕奕,不是楚月宗的大長老還是誰?他旁邊那女子面如銀月,清艷動人,正是楚月宗第一美人薛安安。 薛安安和云棠也有些齟齬,薛安安向來見了云棠就跟斗雞似的,曾有次云棠穿了身紅裙下山玩兒,她那石榴裙鮮艷如火,春風環繞,碰上帶了一堆人出來的薛安安,薛安安冷笑:“年紀不大的丫頭片子也學人穿紅衣,沒點子韻味,只有我一個人覺得畫虎不成反類犬嗎?” 云棠當即就道:“只有你一個人這么覺得啊,別人要是也這樣覺得別人早就說了,還會只有你一個人瞎叨叨嗎?” 她環顧一周:“難道你沒見到別人身上都長了嘴?” 自此,梁子結下了。 薛安安見回過頭來的居然是云棠,見到她那張臉后先是一妒,再看她衣衫濕透,一喜,捂嘴陰陽怪氣道:“我道誰那么風sao呢,原來是你,大庭廣眾之下學人野合,嗤,丟人現眼,我來看看,到底是哪家的郎君那么饑不擇食?” 薛安安扭著腰走過來。 云棠:……這個女人瞎吧,她和人野合,這殺人的氣氛她看不懂?還走過來?她上趕著給人家大魔王送菜? 云棠幾乎能感受到身后燕霽的冷意了。 想來也是,別人大魔王雖然滅世,但是云棠在夢中可沒聽過一句關于他禍害良家少女的風言風語。估計他忍不了這樣的污蔑。 云棠瘋狂地向薛安安眨眼,示意她別過來,薛安安不陰不陽道:“你眼抽了?” 我看你才是腦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