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藥水味讓人反胃。

    （雪jiejie看起來很疲倦，不知道是哪個傢伙把雪jiejie弄成這樣。

    ）阿瑞心里萬分不舍雪jiejie。

    背后響起輕微的腳步聲，一個中年男人自顧自的靠近病床。

    「你是……？」

    「呃……聽說我撞到的是一位老師，你應該是她的學生吧？」

    眼前的男人原來就是肇事者，他抓著腦袋一臉苦笑：「我姓孫，巧的是我也

    是老師……呃……我在國中任職，正趕去要家庭訪問的學生家路上，沒想到……

    」

    令人訝異的是，阿瑞并不怨恨這個姓孫的男人，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應該好好的揍他一頓的。

    「這是個意外，你沒跑掉也算有擔當，只是這個意外可能會讓雪jiejie忘掉很

    多事……」

    阿瑞想說的當然不是這位孫先生可以理解的，不過也是因為這樁車禍他才知

    道雪jiejie肚子里已經懷有他的骨rou，這樣說來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阿瑞此時

    思緒複雜程度可見一斑。

    「她一定是個很受景仰的老師，看到有學生這么關心她，實在讓人羨慕?！?/br>
    他邊說邊把手上的花束擱下：「你放心，醫療費方面我會負責到底，我已經

    跟學校報備過，這陣子我會好好的照顧她，這也是我應該做的?！?/br>
    「事實上，她除了是我的老師之外，也是我的……」

    話還沒說完，校長剛巧也來探望雪jiejie。

    「你是孫先生是吧？你好，我是跟你通過電話的校長?！?/br>
    「原來是校長，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br>
    「呃……」

    校長望了我一眼，然后又說：「孫先生，為了不要打擾到病人，我們還是到

    外頭去說好了?！?/br>
    阿瑞隱約聽到兩人在門口輕聲的交談。

    「這個學生是她的弟弟，我想賠償相關問題你跟他談就可以了?！?/br>
    「這樣啊……我會的，你放心?！?/br>
    「他們姐弟倆感情很好，我想也沒其他家屬了，如果可以的話，希望這段時

    間請你多費心一點?！?/br>
    「這當然，這當然?！?/br>
    這位孫先生顯然是個正直的人，阿瑞就算想責怪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起頭，只

    能說這是雪jiejie的劫數。

    「那暫時就這樣吧！有問題我們再聯絡……我先回學校去了?！?/br>
    校長跟孫先生招呼完逕自離開，孫先生也禮貌的送校長。

    兩人離開后，雪jiejie眼皮翻動，阿瑞迫不及待的握住她的手：「雪jiejie，雪

    jiejie，是我，阿瑞啊……」

    同時他的心里不禁祈禱雪jiejie還記得自己。

    雪jiejie困難的睜開雙眼，這個過程對阿瑞而言就像一世紀那么久，她眼神迷

    離，眼皮眨了又眨，好不容易才看到身邊人影的臉孔。

    「雪jiejie……我……你認得我嗎？」

    阿瑞伸手指著自己，焦急的看著眼前心愛的女人。

    雪jiejie顯然還未恢復體力，她沒有出聲回答，然后旋即又閉上眼陷入昏迷。

    意外發生的兩天后，阿瑞自校長這聽到雪jiejie終于醒過來了的消息隨即奔赴

    醫院。

    雪jiejie當天已經從加護病房轉至普通病房，阿瑞一路上滿心歡喜卻又焦急萬

    分，他不斷念著：「千萬……千萬不要……」

    當阿瑞抵達病房門口，看見雪jiejie的一剎那，幾乎無法抑制眼眶里的淚水：

    「雪jiejie你終于醒了……」

    雪jiejie坐臥在病床上，面對突然出現的阿瑞先是一驚，然后神色旋即轉為溫

    和。

    「看你這個樣子，這兩天一定讓你擔心害怕吃苦了，對不起?！?/br>
    雪jiejie撫摸著他的頭，臉色已經比兩天前好很多，阿瑞不由放下心中大石。

    「看到你好起來，我吃點苦不算什么，只要你沒事就好了?！?/br>
    雪jiejie笑靨逐開，她甜美的笑容就像陽光一般讓阿瑞打從心底感受到溫暖與

    寬慰。

    「阿瑞，你是阿瑞對嗎？他們告訴我，我有一個弟弟叫阿瑞，我看得出來你

    就是?！?/br>
    阿瑞的心情忽地從云端跌落谷底，陽光躲進濃厚的云霧中。

    望著雪jiejie熟悉的神情卻又生疏的話語，阿瑞不禁怔?。骸覆灰灰?/br>
    ……」

    第二部兒子的遺傳第０章

    該來的終究還是躲不掉，這場車禍受到最多傷害

    的竟是阿瑞。

    雪jiejie清醒后這幾天，孫先生來得很勤，每次來探望都會拎一大把花束換掉

    舊的，不然就是一鍋雞湯、一籃水果。

    阿瑞知道雪jiejie此時需要的也正是悉心的照顧，那些要花大把錢的工作他心

    有余力不足。

    盡管如此，看見孫先生跟雪jiejie的互動，他心里還是忍不住泛起復雜的醋意

    。

    （第五天了，我現在變成弟弟，雪jiejie恢復的也很快，越是這樣孫先生來得

    次數越多，兩人越來越熟悉我看了越生氣?。┌頃r分，孫先生離開醫院，阿瑞

    怔怔看著躺在病床上休息的雪jiejie，他不禁伸手撫摸她的臉頰，他突然發覺自己

    根本沒有能力照顧她，打從相遇那天到現在，都是雪jiejie在照顧自己。

    （我為她做了什么？沒有，我什么都沒有做，只為她添了很多麻煩……）阿

    瑞不禁自問，如果雪jiejie就這樣下去，記憶完全沒有恢復的跡象，該怎么辦？（

    我應該怎么做？直接把真相告訴她？那個聽起來自然發

    生的關系告訴現在的她，

    我一定會被當成瘋子。

    ）他望著雪jiejie，惦記起她現在肚子里有一個小生命，那是唯一能證明兩人

    相愛的證據。

    （如果雪jiejie沒有恢復記憶，我把過去的事一五一十告訴她，那豈不是要她

    痛苦一輩子？）思緒輾轉至此，阿瑞眼前不由得模煳一片，淚水順著臉頰淌落，

    雪jiejie正好睜開眼，看見阿瑞哀傷的表情。

    「阿瑞，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雪jiejie雙手捧著他的臉不住的問。

    阿瑞躲開她殷切的眼神轉過身去：「沒什么，沙子跑進眼里而已?！?/br>
    「是不是遇到什么難題？你告訴我，如果是課業上的問題……」

    雪jiejie奮力的坐直身子。

    「我沒事，你只要安心靜養就好?！?/br>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雪jiejie想要說些什么，話才要出口卻又哽在喉頭，空

    氣似乎也凝結了。

    而陌生的感覺就在彼此之間悄悄蔓延開來，對兩個曾經如此親密的人來說，

    這是多么殘忍的現實，好像做了任何事也挽不回內心熟悉的系結，而什么都不做

    的話，卻又難以抗拒疏離越發擴大。

    「對不起，我現在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我的心情，過去有些屬于我們的記憶我

    完全不記得，他們說你是我弟弟應該是錯不了的，現在我只希望大家給我一點時

    間，如果……」

    「如果時間也無法帶回我們的回憶呢？」

    阿瑞這么一說，雪jiejie顯得有些徬徨無措：「不，不會的，我也不愿意失去

    過去的記憶繼續未來的人生，阿瑞，你要相信我?！?/br>
    阿瑞背對著她，內心在淌血。

    （雪jiejie，我的雪jiejie……我也不知道失去你要怎么繼續未來的生活?。。?/br>
    「即使過去的記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我是說……或許現在的你對我們才是最

    好的，你還會想找回它嗎？」

    雪jiejie怔住，她不明白阿瑞的意思，但身體卻不聽使喚的害怕起來……「怎

    么……我怎么突然覺得……好難過……」

    眼睛不知不覺流下兩行淚水，雪jiejie對自己的反應茫然了。

    「為什么會有這種痛徹心扉的感覺……？阿瑞，你告訴我，我們之間過去到

    底發生什么事好不好？不論如何，我都會歡心接受?！?/br>
    她善良的心讓阿瑞自責自己一下子給予她太多壓力，醫生也說過恢復記憶需

    要時間，雖然知道這個道理，阿瑞還是無法克制自己的焦慮。

    「你好好休養吧！以前都是你照顧我遷就我，現在應該是我學習長大的時候

    了，不管以后會怎樣，你永遠是我的……雪jiejie?！?/br>
    阿瑞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病房。

    當她從阿瑞口中聽到「雪jiejie」

    三個字，眼前突然一陣昏眩，但一股不知名的溫暖隨即涌上心頭。

    （我們之間一定有什么事，他剛剛叫我「雪jiejie」

    的時候……那是種喜悅的感覺……天吶！我怎么會變成這樣，什么都想不起

    來……）正當她試著在腦海里找尋一些蛛絲馬跡卻苦無良策之際，張樹人正巧出

    現來探望她。

    「老師，呃……你應該不記得我了，我是班長張樹人?！?/br>
    站在眼前的男生看起來文質彬彬，不過對雪jiejie來說他只是另一個陌生的臉

    孔。

    「不好意思，過去的印象我還需要一點時間，不過沒關系……呃，請坐?！?/br>
    張樹人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把花束擱在床頭，習慣性的推推眼鏡又說：

    「你現在感覺怎樣？好點了嗎？我剛剛進來看到阿瑞剛離開……」

    雪jiejie腦際突然靈光一閃：「你是班長的話，那你跟阿瑞就是同班同學了對

    嗎？你能不能多少告訴我一些關于阿瑞的事？」

    「阿瑞的事？他沒告訴你嗎？」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看起來很悲傷……」

    「這樣……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阿瑞是你弟弟也是你的學生，我知道你也

    是這學期你成為本班導師以后的事，我能幫的不多?！?/br>
    看來張樹人似乎也知道的不多，雪jiejie情緒倏地低落。

    「不過我可以說說關于我跟你的事……」

    「我跟你？」

    「是??！其實說來有點不可思議……特別是對現在的你說出這些有的沒的，

    我只是希望對你恢復記憶有些幫助而已?！?/br>
    雪jiejie點頭示意他繼續說完。

    「其實……打從你來到班上我們之間就產生了一些師生以外的情愫……你對

    我很照顧，我們時常天南地北的聊，當然，阿瑞不喜歡我跟你走太近，畢竟學校

    人這么多，不過愛情就是這么奇怪沒什么道理……」

    說到這里張樹人順勢握住她的手：「聽到你發生這么不幸的事你知道我有多

    痛苦，我不能在人前赤裸裸表達我的心情，面對現在的你又惶恐那段感情從此煙

    消云散……」

    張樹人忽地流露真情，雪jiejie當下不知該怎么反應。

    「這……這件事我一點記憶都沒有，我們不就是師生關系而已嗎？」

    「當然不只是如此，你會這么想，那是因為車禍對你造成的傷害，但我愿意

    等，我相信你可以感覺到我的真誠，然后重新接受我?！?/br>
    雪jiejie怯怯地抽回手：「很抱歉，你現在說的對我來說只有一片空白，對不

    起?！?/br>
    張樹人意識到雪jiejie在退縮，他

    必須換個方式。

    「阿瑞在學校有個女朋友叫林墨容，這件事他也沒跟你提過吧？」

    「女朋友？他倒是沒說過……」

    不知怎地，提起關于阿瑞的事她的心就會隱隱作痛。

    「他們很要好，不過你反對他們在求學階段談戀愛，也因為這樣，阿瑞也不

    能諒解我們的感情，甚至是進一步發生了那種關系?！?/br>
    雪jiejie頓時腦袋一片空白，張樹人暗示肚里的孩子是他的。

    （那么說……我跟他真的逾矩了師生關系……？我懷了他的孩子？）眼前的

    男學生跟自己有不可告人的關系，這件事對尚在恢復的雪jiejie來說確實是個極大

    的負擔，阿瑞與張樹人先后的沖擊，讓她感到錯亂，眼前旋即迷離登時一片黑暗

    ，隱約聽到張樹人急迫的呼喊著：「老師！老師！你怎么了！」＊＊＊＊＊＊＊

    ＊＊＊＊＊過了幾天，阿瑞仍然沒有勇氣去醫院探望雪jiejie，他也沒心情去學校

    ，自從雪jiejie發生車禍之后，他的生活陷入一片渾渾噩噩，沒有她的家欠缺生命

    ，她需要時間找回記憶，而他卻在漫長的時間漩渦里倍受煎熬，每每夜深人靜之

    際因為不能呼吸而驚醒。

    他曾經想過把一切都告訴雪jiejie，但他害怕得到的不是他所期待的。

    他在雪jiejie房里找到那本塵封的棗紅色日記，那里頭記錄了她跟阿瑞的宿命

    ，寫下母子分開的那段日子里，她深沉的盼望與痛心。

    阿瑞望著日記怔怔的想：「就算讓雪jiejie看這本日記也不能證明什么，畢竟

    我要的不是親情……」

    諷刺的是，似乎完全沒有證明兩人相戀的證據，阿瑞倍感絕望。

    （這是天意嗎？我們的愛也許會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隨手翻開日記的同時，兩人合影的大頭貼自書頁中滑出來，阿瑞想忍住眼

    框里不聽使喚的淚水仍然狠狠地劃過臉頰。

    他再也無法待在家里，倉皇的逃出家門。

    不知走了多久，他來到名為「天使新娘」

    的婚紗禮服店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