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還有說是那日自家大人走入春露軒,和正倚欄的繡黛姑娘一見鐘情。 而被議論的主角不過是咳嗽了兩聲,不做明言阻攔,讓人推測他一定心里有鬼。 江棲知曉他們不過是瞎扯,但扯出個青樓頭牌也好過把昭宓長公主扯進去,便也隨他們去了。 有人不嫌事兒大的卷了一本書冊,學著說書先生的樣子將書冊在案上一拍,正講著玉面郎君神勇擒惡賊,嬌俏佳人欣然許芳心,就見被派去公主府的兩個人灰頭土臉地回來,其中一人肩上還插著朵梅花,開得漂亮。 頭一回見派出去的人吃了癟回來,原本還在對“說書”興趣盎然的眾人瞬間轉移了注意力,恨不得隨著那兩人一同進了澹臺大人的隔間,聽聽是哪個硬骨頭需要自家大人親自出面修理。 那說書人見自己受了冷落,也索性和他們一起去打探發生了什么。 只聽兩人在江棲面前詳細說了那長公主如何胡攪蠻纏,那嬤嬤如何仗勢欺人,當他們怒不可遏地說到要自家澹臺大人拿身子去換一個優人的時候,正聽得津津有味的所有人都不由屏息凝神—— 誰料那澹臺大人忽地笑了,如血色夕陽下驚鴻一瞬的絕美,他問道:“她當真這么說?” “是,”其中一人低聲回道,面色黑沉如墨,仿佛被與優人相提并論而“受辱”的那個是他一樣。 澹臺大人意味不明,道了聲知道了。 所有人眼睜睜地看著他真走了,走前給文官詳詳細細簽了一張事務清單。 沒能看到好戲,期待許久的人都有那么一絲絲的失望。 但不知道為什么,下午辦公開始,那些原本應該由京城衙門負責的瑣碎小事突然就成了自己的工作,還有一些沒什么頭緒的陳年舊案都被翻了出來。每人嘴上還多了一張紙條,每被吹起來一下,就讓監察的文官記下,扣一日俸。 負責通傳記錄的文官也很難過,因為傳達命令偏差的失職,他這一年的年終俸都沒了。 那兩位挨了欺負的大哥據說接下來一年都被分配去打掃死牢,那種血汗尿糞俱全還三天兩頭瘋了一個犯人的死牢。 但至少他們可以一件事,只有正處于情感泥潭中掙扎的男人,才會下達如此不輕不重又如此折磨人的命令。 畢竟上一回這么嚼舌的,是真被拔了舌頭還砸碎了牙的。 作者有話要說: 裸更選手其實也就比你們提前幾個小時知道劇情 第19章 玩意 公主府里,江玨被這么一鬧也懶得召人了,回臥房正欲叫人更衣,就見一嬤嬤捧著一托盤進來,上頭整整齊齊地碼了四沓帖子。 她一時哽住了,“這是……” 倒不是江玨真不知道這是什么,早預料到會有人來找她,不過她也沒想到會有這么多。 嬤嬤給她介紹了一番,從左到右一沓是來自帝京小姐夫人們的姊妹聚會,大致是賞花看雪拜月茶水會什么的;一沓是公子哥兒們約她品風花雪月的;一沓寒門士子的投名狀還附上了自己做的詩詞;最后也是最厚的一沓來自有些年紀的老臣,約她去府上細談人生理想。 江玨看著這些帖子有點頭大。翻了翻上面的名兒,在帝京待久了的那些人她大多都見過,再不濟也有所耳聞,但其中不少人她從前從未聽說過,猜想是離京這些時日冒出來的新秀。 “公主您看這如何安排?” “晚些再說吧?!?/br> 那嬤嬤看出來她沒主意,壓低了聲音湊上前試探著支了招,“您看要不老奴把這帖子給太后瞧瞧,讓她老人家說句話?” 這話是沒毛病,但江玨聽著煩,只道了句:“這事兒何足去勞煩母親?都給本宮先晾著吧?!?/br> “是?!?/br> 看出來江玨不想接受,嬤嬤也不好多勸,將帖子擱在了小桌上便告退了,臨走前還問了江玨對晚膳可有什么安排,只得了個隨意。 睜著眼睛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江玨心煩意亂地睡不著,拉扯下床幔上的珠穗子在手指上繞著玩。 她問了問可離關于選人在房里伺候的事情辦得如何了,可離只說挑了幾十個說是有能力的人,現在在嬤嬤手里練著,晚些再讓她挑幾個順眼的留在房里。 “那淑妃那兒去問了嗎?”她更在意的是這個,自己府上的丫頭幾斤幾兩江玨自己有數。 可離也是今早才得了宮里的回話,轉述道:“淑妃娘娘派人回了話,說是宮里有幾個丫頭手藝巧的,但恐怕在她手下野慣了,缺了些規矩,過兩日她再給您把人送過來?!?/br> 既然淑妃大方,那江玨也不小氣,“那你派人替本宮從庫房看看,送些東西給淑妃娘娘算作是謝禮了,德妃那邊也別落下?!?/br> “是?!笨呻x應下了,又與江玨提起一事,“公主,淑妃娘娘想向您打聽一件事兒?!?/br> 得了江玨示意,可離繼續道:“淑妃娘娘想問問您,來年開春的選秀,太后中意的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好讓她心里有個底?!?/br> 江玨也是沒料到,淑妃一個在宮里頭的妃子連這都打聽不到,不過江玨也是這兩日聽魏太后說了才知道的,皇后的人選也在意料之中。 “告訴她,那姑娘是季家的女兒,原先季皇后嫡親的meimei,名余慧小字敏娘,年方二八正當漂亮。前兩年她身子不好,掛了個名號在廟里頭修佛緣,前段時間剛剛還了俗被接回本家?!?/br> 真說起,江玨和她還認識,不過不怎么親近就是了。 魏太后的安排也不難猜,讓季家的女兒一步登上后位有些不合禮法,估摸著會讓江珩先封她個妃子,等肚子里有消息了,再順理成章地立后。 至于怎么讓肚子里有消息,這就不是江玨能插嘴的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腹一如既往地平坦,吃多了才會凸出一圈小rou,月事正常,問題似乎不在她身上。 拉回思緒,江玨知道江珩未必會喜歡被安排。他們本不該這么揣測母親,江玨和江珩心里都清楚,魏太后雖然放了權,但改不了私心。 對魏太后來說,選季家的女兒是最合適的。季家是魏太后的表兄家,這個表兄如今在嶺南做節度使,留了妻小在帝京交由魏太后照看,季家的女兒被家里人養得性子軟好拿捏不說,還避免了姓魏落人口舌。 一個穗子經不住江玨的把玩從床幔上掉了下來,砸在了她的手心里,嬌貴的金絲一捏就脫了線,尋常人家一輩子都供不起的玩意兒,對江玨來說也不過是讓繡娘重新換一個上去。 江玨起身讓可離把那沓帖子取了過來,從里頭翻出了季家的名號。帖子為的是季家老夫人的一甲大壽,家里人有孝心說是要大cao大辦,請了不少人,讓老夫人歡喜。這季家的老夫人就是魏太后的姑姑,離壽辰還有半月,也難怪突然把季家小女接回來沒讓人聯想到宮里頭。 把帖子單獨讓可離收起來,江玨把金穗子扔在了一旁,拍拍手揮掉了手里的金絲。 “讓人回個帖子,就說本宮應下了,替本宮問老夫人的安。再問問季家小女近日如何,若是在家里住不習慣那不妨來本宮的府上呆一陣子?!?/br> 可離也不多問,統統記下了,正要讓人去安排,江玨又叫住了她,“去把那優人領過來吧,本宮有話要親自問他,警告他一句,若是敢有虛言,連著他在牢房里的小情兒和他一起劃花了臉?!?/br> 待可離出了房門,江玨就這么披了外衣踩著羅襪下床,把那沓想和她聊聊風花雪月的帖子翻了個遍。 江棲離了大理寺后沒有急著去找江玨,他還不至于沉不住氣到不打自招。 遞了入宮的牌子,打聽說江珩還在御書房處理奏折,還圍了一群老臣。那些上了年紀的,說不得更罵不得,開口閉口自先帝在時,總之從冬至遇刺事件開始就沒一刻是消停的,互潑臟水扯皮推諉,神叨叨的已經在說著年關祭祖請罪的事情了。 他一路暢通無阻地入了后宮。后宮的女眷少,魏太后曾經也不止一次在后宮召見過朝臣,他一個外男出入倒也不至于受人指指點點的。 太后的宮前,江棲抬頭便遇上了魏太后身旁的嬤嬤,她身后帶著的是一個懶散著骨頭走路都沒個正形的老太監,那飄搖的勁兒,不知道的還當要去開壇做法呢。 惦記著魏太后的話,那嬤嬤見了江棲本欲避讓,誰知道跟著她乖乖安靜了一路的老太監見到江棲頓時抬頭挺胸撞去了跟前。 老太監氣勢洶洶:“你來這兒做什么?” “公事?!苯瓧卮鸬靡话逡谎?,如同被choucha背書。 老太監被他氣得皺臉,差點把假胡子給擠下來。 “說得好聽,還不是給小皇帝當狗唄?!?/br> 江棲穩如泰山,反譏道:“當狗也好過當個玩意兒,你倒連玩意兒都沒?!?/br> 那老太監作勢抄起鞋拔子打他,好歹記得這還在宮里頭,悻悻地收回了向下撩的手,回懟了一句:“有了你也用不上?!?/br> “慚愧,”話雖如此,江棲面無愧色,耿直道:“昨晚差點就用了,都怪我心智堅忍?!?/br> 聽聽這畜生玩意兒說的都是些什么! 血液蹭蹭往腦子里沖,老太監抬著根手指指著他抖得不行,嘴邊你了個半天沒能憋出一句話。甩袖瞥眼,他在嘴里所有臟話中挑了個最文雅的,罵了聲逆子,得了一個嗯的回話,把他氣得差點翻過白眼去。 眼看著兩人□□味兒越來越濃,嬤嬤硬著頭皮做了勸阻,引著兩人進去見了太后。 “進來吧?!?/br> 魏太后還是蕓香走時的那副模樣,傾著身子靠在小幾上,眉眼間幾分嫵媚風情是那些青澀的小丫頭怎么都勾勒不出的,涂了丹蔻的指尖撥弄著小幾上一盒螺鈿金扣腰圓盒,里頭傳出絲絲勾魂攝魄的靡艷之味。 見兩人一道而來,她也是掩不住驚奇,下意識合上了手邊的圓盒。她端正了姿態,屏退身旁所有人,對兩人分別免禮賜了座,一時沒想好該從哪個開口。 江棲沒那個工夫在這兒磨時間,瞧了一眼對面的老太監老神在在,索性直言:“臣想向您討一個手諭?!?/br> “嗯?不過是個手諭罷了,還親自進宮一趟?!蔽禾笮χ疽馑f無妨。 “臣請徹查帝京的花街柳巷,其中之人不少身份來路不明,被人販子左右轉賣,不乏些許聽口音是南方人。而我大允朝臣流連于此地,臣恐有亂黨混入套取朝臣口信……” 魏太后擺手打斷了他,“那你查便是了?!闭f著便取出了自己的印,懶得作寫,找了張絹帛蓋了印親手交給了他,還說了幾句體恤的話。 “咳?!崩咸O咳了一聲,得了魏太后一個嗔怒叫了聲江晝,只得乖乖閉了嘴。 見自己的目的達到,江棲也不想看這兩人眉來眼去,他起身懇切道:“太后您若是真難耐深宮寂寞,臣那兒還知道幾個域外的昆侖奴,您倒是不妨試試,何必沒事就拿一個閹人做消遣?!?/br> 原本還有幾分懷柔念想的魏太后先是不可置信他竟會這般說,抬手砸過去就是一個杯子,拍桌怒呵了一聲江兆的名字。 江棲面不改色地偏頭躲過,沒管魏太后是什么情緒,拱手道了聲事務繁忙便算是告退了。 “咳,”江晝尷尬地提醒了一句他剛才就想說的話,“這是大一點的那個?!?/br> “呵,一副德性?!蔽禾罄湫?,回首對著江晝破口就是一通指責,“瞧瞧你這些年養出來的都是些什么亂臣賊子,要哀家受他的勞什子脾氣!” 江晝連連點頭稱是,見只剩兩人在這兒了就上去抱住了她,兩人在榻上滾作一團,也不知對這話聽沒聽得進去。 良久,他見魏太后消了氣,才把那些床上用的奇技yin巧丟在了一旁,拉好被扯亂的外衣,慢悠悠正色道:“魏憐,他們可不是你的狗?!?/br>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其實是個很狗血也很復雜的故事 第20章 尋人 暖煙細香滋潤的花廳偏室,紫檀木雕花鑲金的小桌擺了一席。 江玨就看著面前這人狼吞虎咽,把一桌子的菜都搜刮進了肚子,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上下唇的湯汁,羞澀地望了江玨一眼,后者堅定拒絕了再讓人給他上一桌。 他失望地垂下了眼睛,摸摸自己肚子,好吧,已經撐了。 手中的扇子敲了敲桌面,江玨開了口:“要是膽敢期滿本宮,本宮就叫人剖開你的肚子,把公主府上的飯菜都倒出來?!?/br> “你好端端一個姑娘家怎么說得出這么殘忍的話來,把我搶來不說,還動不動就要劃花我臉剁了我手指的?!彼嘞乱粡埱逍愕拿纨?,啰啰嗦嗦地哀嘆了一句自己命苦,搖搖頭起說江玨,“這樣不好不好,會沒人敢要的?!?/br> 江玨嫌他煩,又不好割了他的舌頭,她是真沒想到這男的長得娉婷裊裊的清秀樣兒,嘴巴就和大街上的碎嘴婆子似的,不在吃就在叭叭叭個不停。 “劃花他的臉?!?/br> “別別別?!币娮笥伊⒅膲汛T婆子真聽令拿著把刮骨刀上前要押他,他急忙告了饒,“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您盡管問我?!?/br> 見他乖了,江玨叫人都收拾了碗筷退下,只留了可離伺候。 見人少了,他才放松了些,那些五大三粗的婆子簡直防狼一樣防他,就生怕他做出什么不軌的舉動。也不看看他著小身板能做什么,要是這公主是個好色之人,他估計也沒什么還手之力。 “這要從哪兒說呢?” 他撓撓腦袋,揪下來幾根頭發,這故事有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