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回她一向狠絕
“是劉太醫。小姐身上的外傷,是奴婢兩個擦的藥,衣服也一并換了?!比~青說著說著,眼淚又落了下來。 那一身的瘀傷、咬傷,根本不能瞧,小姐白玉般的身子,怎經得起如此,真是個畜生??! 青莞見她落淚,凄厲一笑。 她在女子中已然是個膽大的,卻也被賢王的瘋狂給嚇住了,他根本不是人,比野獸還兇殘。那些死在他手中的幼女,生前要經歷多少痛楚和屈辱。 青莞心中沉沉鈍痛,低聲道:“外面如何了?” 葉青忙道:“賢王被壽王打了個半死,斷了三根肋骨;壽王被皇帝叫過去,到現在都沒有動靜?!?/br> “趙璟琰……”青莞低喃,語氣晃出無數圈漣漪與波折。 那一眼,她看得清楚的很。 他布滿風塵的臉上,怒意濤天,微薄的唇死死的咬著,唇色已然發紫,眼中有驚天的弒殺。 若不是皇帝來得及時,她真怕他會活活把賢王打死。 顧青莞緩緩垂下眼睛,掩住了眼底的汪意,指尖動了動,低聲道:“你們都出去吧,我累得很,想清靜一會?!?/br> 葉青,葉紫對視一眼,心里同時嘆出一口氣。 小姐的本事,她們是知道的。小姐若不想讓人近身,憑他是誰,也無法靠近半分。這一身傷為何會出現……其實她們心里多少有些數。 那一趟西北之行,她們心里就明白壽王對小姐的情誼,只是萬沒想到,王爺會在這個當口,巴巴的趕來。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前因后果? “奴婢就在外邊守著,小姐有事叫喊一聲?!?/br> 葉青,葉紫想不出明白,轉身離去。突然眼前一花,一個高大的身影豎在眼前。 “王……王爺!” 顧青莞身子一顫,兩頰上驀然泛起紅潮,一顆心跳得越來越快。 趙璟琰走近,定定看著她慘白的臉色,手不由得握成了拳頭,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出來。 不敢想象,倘若自己來遲一步,又或者劉兆玉沒有管這個閑事,又會是怎樣的一個場面。 以他對她的了解,這個女人絕對會把自己的清白豁出去。 她一向狠絕。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顧青莞抬起頭,承迎著他的目光。待看到他眼底的怒火時,她的心莫名的心虛了起來。 也不明白這個心虛從何而來,只是有種錯覺,如果她縱身跳進了萬丈懸崖,那么這個男子也會毫不猶豫的跟著一道跳下去。 “你……” “哼!” 趙璟琰冷笑一聲,臉上淡漠的如同一個陌生人,當即轉身離去。 顧青莞大吃吃驚。 她從未看到這個男人如此冷漠與強硬,甚至他的眸底有一絲的恨意。 他在恨她? 為什么? 心底有什么東西在翻涌著,顧青莞只覺得茫然, 該恨的不應該是她嗎? 一個完美的計劃,突然被他的出現,徹底的毀了。 顧青莞頭一回覺得茫然,手指無意識的蜷縮起來,身上的疼痛慢慢傳來,比著剛剛似乎又痛了不少。 她掙扎著起身,突然胸口涌上血腥,猛烈的咳了起來。 葉青、葉紫聽到動靜,忙不迭進來,一個順氣,一個喂茶,顧青莞無力的伏在枕上,嘴角牽掛一抹苦笑。 她重生之日便告訴自己,世上情愛最是誤人,放不下情愛,便比旁人多了弱點。 蘇子語用一種慘烈至極的方式,使自己摒棄了這個可怕的弱點,卻不曾想,到頭來自己又…… …… 趙璟琰聽著女人的咳嗽聲,心痛縮成一團。他強忍住折回去的欲望,轉身便走,不帶一絲眷戀。 聽不得,那便離得遠些。 可是走了兩步,又有些舍不得,頓下腳,一拳砸到身旁的大樹上。 落葉繽紛。 他當然恨她,恨得牙直癢癢。 倘若可以,他恨不得一口咬上她的頸脖,用力的吸兩口血,然后用最嚴厲的口氣質問她:為什么要這樣做? 可他又有什么權力質問呢?根本問不出口。 她一向聰明,計謀的每一個環節都設計的天衣無縫,他只要順承著她的意思,那么這個天下,便是他的。 她是為了他好??? 趙璟琰苦笑連連,感覺寒意從腳底往上漫延,身體有千斤重。 阿離遠遠的看著自家主子的動靜,眼中閃過黯淡。五天不分晝夜的奔走,喝冷水,啃冷饅頭,像一個瘋子一樣,跟本聽不進任何人的勸告。 七爺說得半分不錯,他的爺陷得深了。 如果爺足夠冷血,足夠聰明,足夠無情,此刻這大周的江山,已無人是他的對手了。 偏偏他的爺舍不得這個女人! 阿離有種不好的預感,遲早有一天,爺會為了這個女人做出更瘋狂的舉動。 阿離重重嘆了一口氣,上前低喚道:“爺,您已經好幾天沒合眼了,該歇了!” 趙璟琰回首看他,目光沒有焦距,只幽幽道:“阿離,我這會想弘文了?!?/br> “爺,阿離也想七爺?!?/br> 有七爺在邊上勸著爺,爺多少還會聽上去些。旁人的話,誰的爺都不聽。 趙璟琰繼又道:“想與他一醉方休!” 他也想喝酒。阿離在心中補了一句。好好的一樁對爺有利的事兒,爺硬生生的把它變成了劣勢。 這筆買賣怎么看,怎么不劃算。 …… 暗夜如沉。 劉兆玉赤紅著一雙眼睛,從內殿退出來。 這一夜過的,驚險四起,渾身都乏透了。必要回去好好睡一覺才行,若不然就是神仙也撐不住。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他面前,他抬頭,看清來人,忙跪下道:“王爺安好!” 趙璟琰笑笑,彎腰扶起他,一語又關道:“劉太醫辛苦了?!?/br> 劉兆玉聽得明白,忙躬身道:“王爺夸獎,這是微臣應盡的本份?!?/br> 趙璟琰點頭,將手在他肩上拍了兩下,“父皇如何?” 劉兆玉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道:“不大好,這一病怕要兩個月。妥善期間,當早日歸京才好?!?/br> 趙璟琰皺著眉,道:“她的身子呢?” 劉兆玉沒聽沒白,忙道:“王爺說的她,是指誰?” “顧青莞!” 原來是她! 劉兆玉恨聲道:“前病沒好透,又出了這么一檔子事,哎……也真是倒霉。自己是個大夫,偏偏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身子。這女人……真不好說她?!?/br> “前???什么前???”趙璟琰追問。 劉兆玉隨口道:“吐血??!” 趙璟琰驀然一驚,腦中有光芒閃過。 他一把揪住劉兆玉的胸口,猛的把人往外一拖。 “王……王爺……有……有……話……好好說,別……別……動……粗!” 劉兆玉不明白為什么壽王神情突變,一副想吃了他的樣子,嚇得腿都軟了。 趙璟琰嫌棄他啰嗦,一把將其拎起來。 劉兆玉魂都沒了。這壽王不是手無縛雞之力,怎么力氣這么大。 趙璟琰將他壓到無人處的墻角,“她為什么吐血?” 劉兆玉臉色慘白著,“王……王爺……您別生氣……聽我慢慢說!” 話音剛落,李公公突然跑出來,“王爺,王爺,皇上請您進去?!?/br> 趙璟琰一怔,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遂即一把松開劉兆玉,大步離去。 劉兆玉撫著狂跳的心口,后怕的喘了兩口粗氣,腦海中突然想起兩個字“莞莞”。 他猛的一拍額頭,跌足嘆道:“哎啊,我早該知道是這么一回事的?!?/br> 李公公正要離開,聞言,不由頓足回首道:“這么一回事是怎么一回事?” 劉兆玉連連擺手,“沒什么,沒什么,我糊言亂語的?!闭f罷,一溜煙的跑開了。 “這個劉太醫,真是顛三倒四!”李公公輕輕一聲嘆。 …… 內殿里,暖如春日。 趙璟琰移步至父皇床前,屈膝跪下,仰首仔細看著眼前的老人,心中憂郁而復雜。 而在他的記憶中,這老人曾經是只猛虎,征馬揚塵,熱血追逐,頂天立地的屹立在當世。 那一刻,他的眼中唯有仰望,崇敬。 而現在,他的眼角爬上了皺紋,眼睛渾濁不堪,唇邊的法令紋深如溝,一代帝王已是個真正的老人了。 “父皇!” 寶慶帝緩緩睜眼,臉上早已不復怒色,余下的只是疲倦。他直了直身子,讓脖子舒緩了下。 “一年之期,還有多久?” 趙璟琰緊抿雙唇,想了想道:“父皇,兒臣去年十二月入軍,還有三月?!?/br> “三月?” 寶慶帝如同夢醒一樣,睜大了眼睛看著他,“西北如何?” 趙璟琰思忖道:“回父皇,北府已然安穩。這一月來,兒臣與于將軍攜手,與突厥狠狠的打了兩場,殺敵五千,突厥暫不敢來犯。設卡盤查之事,也有了進展,約摸捉了十余個細作,都是混在馬幫隊伍中的。南越邊軍已派了使臣過來,愿稱降,只是……” 男子聲音低沉,侃侃而談,將這大半年來的所作所為,所見所感一一道出。 寶慶帝頷首,眸中微有贊色。 他已不再是那個養尊處優的王爺,言行已頗有大將軍的架勢,仿佛是一把真正的寶劍,拭去塵灰,祭了敵血,散著奪人的冷色。 這樣的冷色,他在先太子身上,都未曾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