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回等皇上旨意
于規怔了怔,道:“王爺有所不知,這些胡人異常狡猾,常會隱在通商的隊伍中,混入關內。久而久之,便可形成規模。至于軍中……王爺手掌鎮西軍,只怕也知道,人事紛雜,幾十萬的大軍總能混進一兩個細作?!?/br> 趙璟琰擰眉,道:“依于將軍之見,當如何?” 于規正色道:“末將以為,當稟報朝庭,奏請皇上旨意?!?/br> 此言倒也有些道理。趙璟琰點頭道:“弘文,替本王擬信,連夜送往京城?!?/br> “好!” 趙璟琰又道:“光靠朝庭的旨意遠遠不夠,我們同守大周國門,敵國滋事生非,絕不姑息,定要想個辦法狠狠的打回去?!?/br> 于規神色一肅,道:“王爺說是極對,末將心中也是這般想的。只是胡人均是些散兵游勇,如何打是關鍵。若是小打小鬧,治不了根;若是大軍挺進,末將還是那句話,奏請皇上旨意?!?/br> 言下之意,兩軍對磊,絕非小事,若沒有皇上的旨意,他不敢輕舉妄動。 趙璟琰對于規的謹小慎微,略有不滿,卻深知他從底層一步步往上爬,小心已成了他的習性,倒也奈何不得。 “既然胡人?;燠E于通商大軍,塞外駝商馬隊中,于將軍為何不嚴查這些販賣的商人。但凡查到,輕則扣押貨品,馬匹,重則治罪,想必那些商人也不會再有這個膽子暗藏胡人?!?/br> 從頭到尾沒有說過話的顧青莞,突然出聲。 眾人眼前一亮,紛紛看向于規。 于規神情微微尷尬,輕咳一聲道:“姑娘有所不知。往來中原塞外的駝商馬隊都繳了通關重稅,不好查得太嚴。再者說,數百人的馬隊中,藏了一個人,也極為難查?!?/br> “稅上絞朝庭?” “這……一部分上交朝庭;一部份入北府;還有一部份則入西北的兩處大軍,充作軍餉?!?/br> 顧青莞冷笑。怪不得讓胡人有機可趁,說到底還是利益的趨勢。 “胡人土地貧瘠,乃馬背上的蠻夷之族,用兵雖為上策,卻還有上上之策,可掐住他們的喉嚨?!?/br> 趙璟琰側著臉去看她,心中喜悅,“有何上上之策?!?/br> “切斷通商之路?!?/br> “萬萬不可!”于規當即反對。 “于將軍,于家國大義面前,癮頭小利根本不值得計較。只有切斷了源頭,才能保一方平安?!?/br> 于規面有難色。 “這……姑娘,通商互利,乃利國利民之策,才有今日西北的繁榮。若切斷了,于家國大義有利,于百姓無益。末將還是那句話,一切奏請皇上的旨意?!?/br> 趙璟琰聽著兩人各執一詞,忽然莞一笑,道:“如此,便等著皇上的旨意到?!?/br> …… 風聲又起,夾著沙塵,吹得人睜不開眼。 北府后院,青莞親自提著一只燈籠,迎風而行。 見到那抹身影,她輕喚道:“哥哥,你讓我好找,快跟我回去,讓我看看傷口?!?/br> 盛方回首,走到她身邊,接過她手中的燈籠,欲言又止。 青莞見他翻來覆去打量自己半晌,忽然嘆了口氣道:“哥哥,可是想問我與壽王的事?” 盛方正進退兩難,聽他這樣一說,遂道:“你與壽王……到底是什么關系?” 青莞抬頭,道:“他說,想娶我為妻?!?/br> “那怎么行,你與七爺已定下婚事,怎可一女二嫁?!?/br> 盛方雖是行武,然骨子里仍有大族弟子的規矩,故話說得極為嚴厲。 青莞用手握住他的胳膊,答道:“哥哥別氣,聽我將此事一一道來,我不瞞著你?!?/br> 不想瞞著,是因為你是我的親人?;橐龃笫?,父母作主,媒妁之言。 長兄當如父。 盛方聽罷,半晌沒有醒過神來。壽王非meimei不娶,七爺愿成人之美,這……怎么聽著有些懸乎。 許久,他道:“meimei,你也知道我并非迂腐之人,世俗的眼光和蔣家的門弟,從來不是我所顧忌的。我只想知道,你心悅誰?” 顧青莞呆若木雞,定定的看住他,將頭慢慢靠在他的手臂上。只有真正關心她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盛方心頭一軟,低聲道:“哥孑然半輩子,老天垂憐,讓你我相認,我定要顧著你的平安喜樂。你若愛他,哥便為你軍戈鐵馬,掙出個強硬的娘家靠山,讓他這輩子都不敢欺負你。你若不愛他,你也不必怕。待大仇得報,咱們便離開京城,你行醫救人,哥替你打下手?!?/br> 顧青莞眼角慢慢滲出一點晶瑩的東西,半晌才道:“我這輩子,不想嫁人,等大仇報了,咱們就離開京城?!?/br> 盛方側頭,看見了她眼角未墜的淚水,心中稍稍猶豫,終于還是說道:“可是因為他?” 他,指的是蘇子語。 青莞聽得明白,輕道:“傷過一次,膽子就小了,總怕重蹈覆轍。再得說,我此刻心里裝不下情愛,唯有復仇?!?/br> 盛方心中微一細想,便有幾分清明。 因為怕,便不也再愛,即便心中有他;裝不下情愛,是因為大仇未報,所以不去想,寧可這么糊涂著。 原來,她對他,也是有情的,只是不肯面對罷了。 盛方笑笑,道:“哥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盼著你開心就行。等事情了了,你說怎樣,便怎樣?!?/br> 你說怎樣,便怎樣……若堂哥們都活著,對她說的,只怕也是這句話。 顧青莞倚著他,不于說話,覺著心里還是空虛,便又將手伸進他的胳膊中,挽著他,仿佛這樣,眼前的人才不是南柯夢覺。 …… 蔣弘文迎風而來時,正好看到了兩人相依相偎的場景,心里咯噔一下,轉個停留都沒有,立刻飛身到了趙璟琰的面前。 “亭林,我看到青莞和胡勇……” 他有些說不下去,面色訕訕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趙璟琰正歪在炕上,手中握著那道黃燦燦的旨意,像是要把它瞧出個洞來。 聞言,抬起頭,淡淡道:“弘文,不要這么八卦,有些事情絕非你看到的那樣?!?/br> 蔣弘文一愣,臉上的神情像是見了鬼似的。 這可是那個一遇到顧青莞的事,就會醋意十足的亭林,怎么瞧著有些眼生??? 不應該??! 趙璟琰轉頭望了窗外片刻,回首時,臉上很平靜,“人在生死邊緣,能想明白很多事。她是我的,跑不掉。父皇的旨意,幾天后便會過來。我這身子再有三日,便不用再行針。若有時間,咱們當好好商議一下眼前的局勢?!?/br> “亭林?”蔣弘文揉揉了眼睛。 趙璟琰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弘文,我奪天下的心,如同要她一樣。只有將自己變得強大了,我與她才有未來?!?/br> 在父皇跟前撒潑打滾,并非長久之際。男人,只有用實力,才能護住身邊的女人,即便那個女人十分的強大。 “從今后,我是我,又不是我,弘文,你會看到一個脫胎換骨的趙璟琰,不再以紈绔王爺立于當世?!?/br> 趙璟琰目光深深,微笑道:“弘文,其實我很慶幸,這世上,終有一個人,能將我這戴了多年的面皮撕去?!?/br> 蔣弘文愕然。 …… 時間,轉瞬即過。 寶慶帝的旨意,在五日后的一個傍晚抵達,同時抵達的,還有新任命的北府太守陳權。 陳權原是綿州人,在綿州府任知府,其正室是蔣家三夫人的遠房表妹。如此身份接任北府,北慶帝的用意已經很明顯了。 眾人跪地接旨。 旨意很簡單,說白了就是命壽王回鎮西軍繼續呆著,哪兒哪兒都別去。蔣弘文和顧青莞則速速回京。 突厥偷襲一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還之。西北大軍瞅準了機會,狠狠打回去。 至于切斷通商之路,是萬萬不可行的。鎮西軍,鎮北軍抽調千名士兵,設卡盤查,若有可疑者,寧可錯抓,不可放過。 趙璟琰接過旨意,心思不有些飄忽不定。 半盞茶后,于規領兵歸營,走前抱拳與趙璟琰道:“抗突厥一事,末將會親自入鎮西軍,與王爺商議?!?/br> 趙璟琰笑笑,親將人送至北府正門,方才回來,此刻陳權已等候一旁。 趙璟琰看了看他,兩人入書房秘密交談,蔣弘文隨之而入。 …… 顧青莞幫盛方處理好傷口,兩人對坐無言。分別在即,有許多話要說,又不知從何說。 盛方沉默了片刻,道:“鎮西軍包括北府這一塊,我都讓人細細打聽過了,都沒有那個叫鐵占的。這次去北軍我來回匆忙,不曾見到兄弟們?;仡^王爺與于將軍共商突厥大事時,我會留心?!?/br> 顧青莞點頭。 盛方又道:“京中你萬事小心,不可……” 暮色一點點沉下去,窗外又刮起了大風。風夾著沙石敲著窗戶,有幾分初秋的味道。 顧青莞聽著兄長細細碎碎的講話聲,有瞬間的失神。 心里裝了很多事,又有很多的片斷,連不起來,只覺得深深的疲倦。 她用手撐著頭,發現額頭有些燙,心中不禁莞爾一笑,人的精神緊張到了一個極限,又突然松弛下來,果真易病。 真累! 驀的,她睜開眼,發現窗外的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屋里靜極了。 有人立在燈影里,面容瞧不真切,身形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