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一回魏氏的怨恨
“松音的身體,不適合長途跋涉,必要再等上十天半個月方可?!?/br> 天剛蒙蒙亮,青莞便入了史家別院,聽說松音明兒要走,頓時冷了臉。 史磊夫妻對視一眼,竟一時沒了主意。 再如何,他們也不敢拿meimei的身體開玩笑。只是清明祭祖勢在必行,史磊乃一家之主,這么大的事情,少不了他出面。 青莞思了思,道:“若你們信得過我,就讓她跟我住吧,我也幫著調理一番。這一回,可有些傷了原氣?!?/br> “這……”史磊猶豫。 若是跟著青莞住,他是極放心的,但是蔣七爺常會過府商議事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meimei萬一…… 青莞笑道:“我單獨給她避個清靜的院子休養,這一下你們該放心了吧?;仡^等她身子養好了,史大哥再來接不遲?!?/br> 史磊想了想,點頭道:“好,如何便麻煩你了,等她身子好了,我定早些派人來接?!?/br> “是啊,是??!”陸芷雨連聲附和,臉上陪著小心。 顧青莞臉色有些不悅,氣道:“你們定要與我這般生分嗎?” 史磊夫婦面面相覷,不知她為何動怒。 顧青莞冷笑道:“我只當你們是親人,你們卻將我當外人,真真寒心,也罷,現在就跟著你們走,她的事我不管了?!?/br> 夫妻倆的臉色變得慘白,那慘白里又透出一點紅。 “你不管我的事,我便再也不理你。哥哥,嫂嫂快幫我收拾東西,從今往后,我要吃在青府,玩在青府,你們也甭來接,待她厭了我的時候,自會把我送回來了的?!?/br> 史松音扶著丫鬟的手,弱不禁風的走出來。 顧青莞上前扶住了,道:“你們倆個還不如她通透,顧著那點子禮數和周全,當真無趣極了。松音,我先入宮當差去,晚些再來看你?!?/br> 史磊夫妻倆對視一眼,一個背過身抹淚,一個上前拍了拍青莞的腦袋,臉上露出笑意。 世人都道顧女醫冷清高傲,無血脈親情,誰又知這人是最重情義的。 你只要給她一點點好,她定會十倍還之。 …… “小姐,你對史小姐委實太好了,比對二小姐還要好?!便y針支著下巴感嘆。 顧青莞云淡風輕的一笑。 她縮在樹上,眼睜睜的看著大火將錢府淹沒,心里唯有一個念頭,只要老天爺肯讓她的親人們活命,她愿意墜落地獄。 孑然一生過的人,對親情有著無比的渴望。她的親人們,都在天上了,除了盛方,月娘,錢福、二姐外,史磊夫婦,松音便是她親人。 對親人好,不是應該的嗎? “青莞!” 有人喚他,顧青莞頓足回首。 蔣弘文風度翩翩上前,低語道:“刑部安排好了,今晚便可入內看病?!?/br> 好快的手腳。 顧青莞暗嘆一聲,道:“如何把人弄出來?” “難!”蔣弘文看了看四周。 “既然難,那就不必急著。王家能不見兔子不撒鷹,咱們一樣可以,該急的,不是咱們?!?/br> 蔣弘文眼前豁然一亮,道:“晚些我來接你。對了,給亭林的書信,可曾寫好?” 顧青莞瞪了他一眼,簡簡單單甩出兩個字:“沒空!” 蔣弘文氣得牙直咬咬。 顧青莞不去理會他的神色,自顧自道:“史大哥要回鄉祭祖,松音身子不易遠行,我將她接回府里修養,你回頭避著些,別去招惹她?!?/br> 這女子護短的緊! 蔣弘文看著顧青莞離去的背影,無力的翻了個白眼。 大爺的,到底是誰招惹的誰??! …… 剛入夜,青莞一身利爽打扮,被陳平扶上馬車。 蔣弘文眼中一笑,調轉馬頭,抽了下韁繩,先行而去。 馬車剛駛出一箭之遠,小廝正要關門,卻見一青衣女子,探頭探腦的往里頭瞧。 “什么人?” 女子陪著笑,道:“我是顧府老夫人跟前的丫鬟,來找六小姐?!?/br> 小廝一聽是顧府,臉板得鐵青,“我家小姐不在府中,趕緊走,趕緊走?!?/br> 蓮萍一聽,忍不住苦求道:“這位小哥,你行行好,我家夫人確實找六小姐有些急事,求小哥通融通融!” 青衣小廝見她如此說話,嘆氣道:“姑娘,我家小姐確實剛剛出門,真的不在府中。而且就算在府中,只怕也不會……你還是別讓小的為難了?!?/br> 蓮萍不甘心的瞧了兩眼,失望的離開。 從角門入顧府,疾步走到壽安堂,掀簾子入了內屋。 內屋里燈光通明,西北角的鑄造銅鎏金虎獸熏籠上裊裊生煙,掩住了空氣中的藥味。 “夫人,那頭說六小姐不在府里?!?/br> 魏氏頭發花白,手持念珠,面露悲色道:“她是恨毒了咱們啊?!?/br> 蓮萍不知該如何接話,只把頭垂得更深些。 魏氏撥動了兩顆佛珠,重重嘆了口氣,道:“扶我起來?!?/br> “夫人?” “我舍了這張老臉,親自去求!” “夫人,這會晚了,明兒個休沐,夫人明天再去也不遲?!?/br> 魏氏持念珠的手一滯,身子像xiele氣的皮珠,軟了下去。 蓮萍不忍再看,勸慰道:“夫人從前對六小姐照顧頗多,六小姐就算看在夫人的面兒上,定會應下的?!?/br> 這話一出,魏氏不喜反憂,眼中濁淚盈盈。她天大的臉面,也比不得老爺做下的那些個孽。 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與他夫妻幾十載,為他生兒育女,cao持內閨,不曾想臨了,她連男人是什么心思,都沒有摸清楚。 她原以為錢氏因娘家而死,雖然死得冤枉,可為著顧家的富貴前程,她雖暗下痛心不已,卻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誰料到,錢氏的死因竟是如此……她知曉真相的那一刻,只想大哭一場。 公公逼死媳婦,這是做的什么孽??!也難怪六丫頭對這會里的人恨之入骨,換了是她,只怕也是恨的。 若僅是錢氏的事,倒也罷了,左不過男人好色,偏偏還有一樁銀子的事。 魏氏想到這里,跌坐在床上,臉上滿是傷痛。 同床共枕這么多年,竟連她都瞞著,還瞞得滴水不露,魏氏欲哭無淚。 “走,扶我去看老爺?!?/br> “是,夫人!” …… 暈暗的臥房里,充斥著難聞的氣味,隱隱還有幾分屎尿的味道。魏氏皺眉,指了指窗戶。 丫鬟推開窗戶,垂手立于一旁。 床上的男子瘦骨嶙峋,兩只眼睛深深凹陷,嘴唇一張一合,口水順著嘴角慢慢涎下。 魏氏心中一痛,朝丫鬟遞了個眼神。后者忙從懷里掏出帕子,掩著眼中的嫌棄,替老爺擦拭。 魏氏看著自個的男人,各種滋味涌上心頭,末了只覺得嘴里發苦。 四月前,皇恩浩蕩,內侍過來傳信,顧府三位爺并無十惡不赦的大罪,特準無罪釋放。 她心頭一喜,連著兩個孫兒,親自往牢獄門口迎人。誰曾想等了半日,老爺竟被人抬了出來。她驚得腿一軟,人直直的倒了下去。 “啊……啊……” 顧硯啟看到老妻過來,急得兩只眼珠滴溜溜亂轉,偏嘴里說出不一句話來。 魏氏痛不可擋,背過身擦了把眼淚,強笑道:“老爺別急,好好養著,回頭咱們再請了好的大夫來瞧?!?/br> 顧硯啟患的是中風之癥,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連屎尿都無法自理。這四個月,不知砸了多少銀子,請了多少太夫,都束手無策。 顧硯啟用力點點頭,眼中的光芒漸盛。 魏氏動了動唇,欲言又止,猶豫了半天,到底開了口,“老爺,有件事兒,我要與你商量下,如今大爺、二爺在京中也沒有營生,坐吃山空。妾身之見,倒不如賣了京中的房子,回蘇州府吧?!?/br> 顧硯啟猛的睜開眼睛,氣得渾身發抖,手顫顫威威的伸出來,咬著牙捶了兩下床沿。 魏氏見狀,淚如雨下,泣道:“老爺別惱,這府里實在是……維持不上去了?!?/br> 家產被抄,兩位爺失官,府里只有出項,沒有進項,她將庫房里能當的,能賣的統統拿了出去,也將將維持。 若再在京中死死撐著,只怕沒幾個月,就都得喝西北風了,倒不如把這宅子賣了,拿了銀錢往南邊過活,好歹南邊還有幾個莊子,日子還能維系。 顧硯啟只覺得一口惡氣涌上來,吐不出又咽不下,哽在喉嚨里,著實難受。 顧府敗了,一敗涂地……喪家之犬一般的進京,又如喪家之犬一般的離京。 他要強了一輩子,風光了一輩子,算計了一輩子,萬沒想到到老竟然會這樣! 恨??! 顧硯啟渾身一顫,猛的咳嗽起來,臉色越漲越紅,嘴張的大大,發出來的聲音卻像破鼓一樣。 慢慢的,那破鼓聲越來越低,越來越低,魏氏嚇了一跳,忙拖著病身,上前替他揉胸順氣。 “來人,快來人,叫大夫……快叫大夫。叫大爺、二爺統統都來!” “夫人,大爺不在府,二爺也不在府……” 魏氏急得眼睛都紅了,“去找,給我派人去找!” 丫鬟一聽夫人的聲音都喊啞了,嚇得臉色一變,掀了簾子便跑出去。#晚些再更一張,周末的加餐。近日卡文,腦子亂成一團麻,得書友鼓勵,甚是歡喜。只是歡喜歸歡喜,還是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