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遲疑著，她問，“還有人活著嗎？”

    蝴蝶忍一下就明白了她在說些什么，笑著回答：“嗯。三個年輕人活下來了?！?/br>
    五月的心一瞬之間沉得更深了。她呆呆地看著天花板，蝴蝶忍的話在大腦里不停盤旋。

    “只有三個……”

    “別這么說。應該是，多達三個?！焙滔蛩恍?，“你做得很不錯了哦，聽說那只鬼很難對付呢?！?/br>
    五月并沒有說什么。她知道自己很失敗。

    默默盯著鹽水瓶里的葡萄糖全部滴完，五月就扯掉了埋在血管里的針頭，翻身下床。

    “我還是回去吧?！彼孔镜爻读顺蹲旖?，很不好意思地說，“這么悠閑地躺在病床上，我實在是不怎么習慣……”

    “雖然你現在確實是脫離了生命危險沒錯，但真的不要再繼續休息一下嗎？”

    蝴蝶忍試圖再挽留她一下，但是五月已經下定了決心。

    “我覺得還是回去比較好，我已經沒事了?！彼蚝坦斯?，“叨擾了這么久，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也謝謝您的治療。真的，非常非常感謝?！?/br>
    聽她這么說了，蝴蝶忍也就不再挽留，給她拿了幾瓶消炎藥，扶著她一路送到門口。

    “路上小心哦?！?/br>
    “嗯……忍小姐再見?！?/br>
    渾身上下都纏著繃帶，走路這種簡單到極點的差事也變得無比困難了。五月邁著腿僵硬地前進，渾身上下沒有那個地方是不痛的。

    不過這倒是能讓她忽略一下最痛的腹部傷口，或許也能算是一件好事了。

    停在路口，她忽然踟躕了。

    她對蝴蝶忍說她這是要回去……可她能回哪兒去呢？沒有什么地方是可以回去的——她從來就沒有家。

    手中空空蕩蕩。過往也好，性命也罷，什么都握不住。

    一陣陰冷。她很想抱住身子，但被繃帶包裹的雙臂沒辦法彎折，只能放棄這個念頭了。

    離得最近的應該是義勇家。眼下她大概只能去那里了吧。

    憑著直覺，她摸到了富岡家的大門。中途略微迷了一會兒路，導致她到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

    輕輕推開門，但是家里沒有人。五月想，義勇大概是有事出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五月徑直走到道場。熟悉的氣味讓她一陣心安。她從刀架里抽出木刀，像模像樣地揮了兩下，但手臂疼得厲害，動作也沒辦法連貫起來。

    “唉……”

    她放下木刀，自己也坐下了。一路走來讓她很是疲憊，她想坐著休息一會兒。

    休息著休息著，她一不小心睡著了。

    道館堅硬的木地板實在不是什么舒服的床鋪，她睡得也不安穩，意識在清醒和混沌的邊緣游走，許久才醒來。

    忍著疼痛，五月掙扎著起身，薄被落在了地上。她愣了愣，不知道這被子是什么時候蓋在自己身上的。

    “醒了？”

    義勇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就已經坐在身邊了。

    五月急忙坐正身子，偷偷打量著義勇，小聲咕噥：“唔……你回來了??？”

    “嗯?！绷x勇垂下眼看著她，眸中映出了淺淺的月光，“身體怎么樣了？”

    “挺好的。忍小姐說沒什么事了?！庇X得有點冷，五月用被子裹住了自己，把臉也埋進了里面，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她告訴我，是您把我救回來的。謝謝?！?/br>
    “不必謝我。你變成現在這樣，我也有責任。如果我來得再快一點，你就不會受這么重的傷了?！绷x勇停頓了一下，才說，“但你做得很好?！?/br>
    他的話鉆入五月的心中，像是尖刺扎進去了似的，讓她疼得一顫。

    她把自己埋得更深，恨不得不被任何人窺見才好。義勇聽到她嘆了口氣。

    “忍小姐也說我做得不錯，可我覺得自己很糟糕。我本可以救下更多人……”

    她看著自己慘白的指尖。說的是荊棘之鬼的事情，心思卻已經游走去了別處。

    無論是所說還是所想，全部都是不美好的。

    她垂下手。

    “而且，和那只鬼交戰的時候，我都沒怎么用呼吸法?！?/br>
    炸裂荊棘的是雷之呼吸五之型，斬首惡鬼時用了水之呼吸一之形。攏共就用了這么兩次。

    剩下的攻擊，全部都是依照本能和舊日習慣的揮刀罷了。一般的劍術招式，她記得過于深刻了，深刻到就算是如今已經學習了呼吸法，但在最慌張的情狀下，還是會無意識地使用前者。

    “感覺這就像是您們教會了我各種數學公式，可是我完全忘到了天邊，掄起加減乘除就開始做題了，莽著打了一整張A3紙的草稿，愣是做到腦細胞都死光了才推算出正確答案。啊……我覺得我好垃圾?！?/br>
    “嗯……”

    義勇一點也沒有聽懂。

    勉勉強強地猜了個大概，他覺得五月大概是跌入了對無能的自責之中。

    這種心情其實很正常，他也曾一度有過這樣的痛苦。

    ……不過他那時候是怎么緩過來的？想不起來了。

    他瞄了五月一眼?？伤哪樢呀浲耆襁M了被子里，根本看不到現在究竟是怎樣的表情，義勇都沒辦法判斷她現在的狀態。

    自責的心態要是矯正不過來，久而久之絕對釀成危險?？闪x勇實在是不知道應該說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