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荊豐剛想問你去哪,就見鳳如青原地黑影一閃便不見了。 鳳如青化為一縷鬼氣,瞬間便到了后山,看著那個男修正彎腰,在鼓搗著石頭,手上靈光閃爍,看樣子在……擺陣? 鳳如青現身的瞬間,沉海同時出鞘,橫在他的脖子上一氣呵成,“被我逮住了吧,你在擺什么陣?” 男修身形一頓,似乎沒有想到一般,神色詫異地回頭看了鳳如青一眼,他眉眼俊秀,這半撅著的姿勢,能看出腰背線條很好,臀部渾圓挺翹。 這男修側身看過來,雖然面無表情,卻也沒有任何慌亂的情緒,反倒是眼尾一汪清凌凌的水光,直直撞進鳳如青眼中。 我可能是最近鹿血酒喝得太多了,鳳如青想。 要么怎么能見著個男的就覺得還有點勾人? 鳳如青把沉海收回來,在那男修的腰上用刀背拍了下,開口道,“站直了,說吧,要不然我現在就將你送出去,你跟他們解釋你擺這陣是要害誰?!?/br> “這是什么陣?”鳳如青刀尖又敲了下地上他方才弄的石頭,鬼氣之下的眼睛卻是直勾勾地盯著這人看。 這張臉……不算出色,身形也只能算可以,修真界這種身形的有的是,可鳳如青就是覺得,他不知道哪里有些吸引人。 有種十分奇異的違和感,太鎮定了。 鳳如青又想到他方才救人,怕沾上血,只用一根手指勾著人的衣領。 那擺弄石頭,手指不臟? 她注意了下,發現這人的手指還真的沒臟半點,干干凈凈的,素白修長,指尖圓潤。 鳳如青不知道抱著一種什么樣的心理,刀劍又慢慢碰了碰他的手背,見他指尖蜷縮了一下,眉梢跟著跳了下。 然后對上他的視線,果真見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冷色。 鳳如青被看得心池一蕩。 心說不愧是合歡宗破例收入的男修,她可能猜錯了,他這樣的不是不會吸引人,而是吸引人的方法和別人不一樣啊。 第118章 雜魚鍋·上 鹿血酒是不能再喝了, 鳳如青覺著自己神智都被泡得太厲害,導致她整個人都不對勁。 她本來是拿著刀,來跟著鬼鬼祟祟的來山后的合歡宗弟子, 看他要搞什么。結果現在她和這個弟子一起蹲在地上,看著他在搞什么。 沉海已經被收起來了,她堂堂一個鬼境之王,一個經歷了無數險惡, 自覺看遍人間百種人的半神, 竟然被這個男修三兩句淡淡的解釋就給打發了。她蹲在他旁邊, 名為盯著他干什么,實則在盯著他發愣。 “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鳳如青見男修專心致志的不知畫下什么符咒, 她看不懂,但她在這個男修,包括他畫的東西上,都察覺不到任何的惡意與邪氣。 “沒見過?!蹦行蘼曇舻?。 “那我為什么覺得你這么熟悉?”鳳如青蹲在他旁邊,黑袍之下艷色的長袍露出, 落在地上。 鳳如青將遮面的鬼氣解了,伸手戳了下他耳后的一顆紅痣, 很小,很秀氣, 如果不是離得這么近,根本難以發現。 “啪”,鳳如青手指被打掉,男修收回手, 將自己頭發整了整, 蓋住了那顆小痣。 鳳如青搓了搓指尖, 也不惱, 反倒興味盎然,“你看都沒看見我,怎么知道沒有見過?” 男修動作停下,側頭看了鳳如青一眼。大概是鳳如青湊得太近,他微微后仰,卻絲毫也沒被她突然露出真容給嚇到,表情一絲未動,又對著鳳如青這張臉說,“沒見過?!?/br> 鳳如青其實覺得哪哪都不對,這個遺府、面前這人,只是一時間理不清。 但這個人看到她的反應不對。 “你那是什么上墳一樣的表情,我不好看嗎?”鳳如青摸了摸自己的臉,“你不是合歡宗么……” 她雖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模樣,可夸贊她模樣的也不少,見了她癡癡看著的人也不是沒有啊。 “合歡宗有很多美貌的女子?!蹦行薜恼Z氣帶著不易察覺的不耐煩,鳳如青被他弄得笑出來。 她自己剛才說的話,就像個爛俗的色狼在搭訕良家婦女。但關鍵現在她面對的是合歡宗男修,合歡宗哎,不是最不挑,滿天下都是雙修對象的宗門嗎? 是她不夠強? “我是誰你知道嗎?”鳳如青又用胳膊撞了他一下。 他手上停下了,已經弄完了,現在只要等著就可以。因此他起身,看也沒有看鳳如青一眼,低頭抖了抖自己衣袍。 “知道,赤焱王?!彼恼Z氣還是不溫不火。 鳳如青起身看他,直白道,“合歡宗不都喜歡強者嗎?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冷淡” 鳳如青想了想,覺得自己說這話像個腦子不正常的,她平時不會如此狂妄,更不覺得自己多么稀奇了不起。 可她四外環顧了一圈,這附近也沒有人,弟子們都在尋這遺府二重門的破解法,于是她左右也無事,就任由自己腦子里的想法發展下去,說道,“那你是對我欲擒故縱?” 她說完這句話,沒忍住把自己的手指抵在唇邊咬了咬,她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對面的男修顯然也被她弄得不知道做何表情,眉眼不動地看向她,幾乎嚴肅地問,“鬼王大人身邊很缺人嗎?!?/br> 鳳如青抿了抿嘴唇,繞著男修走了半圈,點頭道,“倒也不至于,我就是好奇?!?/br> “好奇什么?”他垂眸斂目,不至于拒人千里之外,可就是讓人靠不近的感覺,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是深淵當中的一灣湖。 寧靜,無波,萬年不動,但就莫名的吸引著人靠近,好像其中藏著什么絕世珍寶。 “我好奇你……與女修雙修過幾回?”鳳如青看著他平靜的湖面被打碎,慢慢勾唇笑了起來。 這就和頑皮的孩子喜歡蹦水坑,喜歡將整整齊齊的東西弄亂,喜歡將好吃的吃得到處都是,喜歡在白紙上作畫的道理一模一樣。 鳳如青走的是邪路,跌跌撞撞成了半神,可如今也是個鬼王,她骨子里就有天生的躁動和破壞欲,也是天生就見不得這樣規整肅穆,自矜無波的人。 總想著打破,撩撥。 這樣從骨子里透出自持的人,她這輩子也就見過那么兩個,還都是一個……等等! 她瞇眼看著面前的男修,“你喜歡什么樣的女修?你覺得我怎么樣?” 鳳如青故意把話說得過火,若是要證實她的猜測,倒也不難,雖然這猜測荒謬,過于巧合,但總要測試下。 那男修還是垂著眼睛不說話,周身氣息冷冽,鳳如青便心下一驚,強自鎮定下來,繼續道: “不如你跟我好,我可是功德塑魂,補得很,”鳳如青說,“不用怕,我可以收斂鬼氣,保證不在床上傷到你,怎么樣” 鳳如青說著湊近男修,“你不會拒絕吧,我還有很多好東西,天界、人間、妖魔界和鬼界的稀罕玩意,你要是喜歡,隨便你挑?!?/br> 鳳如青大著膽子,按住了男修的肩膀,又湊近一些,低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嗯?” 鳳如青故意貼著他耳邊道,“叫海生,還是河生?” 上一次騙她叫池生,這一次自然不是海生就是河生。 鳳如青一側的手摸上自己的肋骨處,準備隨時抽出沉海,心中仿若有成千上萬的小鹿狂奔而過,蹬得她耳畔嗡鳴。 她知道若是猜對了,下一刻這人必定要一巴掌拍死她這個逆徒。 鳳如青全身緊繃,蓄勢待發,沉海出鞘一點,同時她迅速側頭用唇在他的臉上碰了下。 然后等著,一息兩息,估摸著他要怎么動手,自己朝著哪里躲,她如今的能力,對上他勝算幾成。 他乃是極境巔峰,壓著修為才沒有飛升,是否和真神的能力相差無幾? 要是打不過的話,她朝著哪里跑? 鳳如青甚至還估測了一下荊豐在哪里,若是待會不敵,她就先朝著荊豐的方向跑,荊豐一定會幫她。 幾息的功夫,鳳如青心中百轉千回,腦內預演了好一出欺師滅祖的大戲。 眼見著她的唇碰上這男修的臉蛋,他身側的手指捏緊了,鳳如青心道果真不出她所料—— 然后就在鳳如青微微拱起脊背,準備先發制人的時候,聽到一聲沉悶的應聲。 “那好啊?!边@男修說。 鳳如青僵愣了片刻,錯愕地盯著近距離和自己對視的人,好半晌都反應不過來他說了什么似的。 他說,“我不叫你說的海生河生,”他薄唇淺淡,微微動了動說,“我叫甘平。甘甜甘,平常平?!?/br> 好一會,鳳如青身上炸起的汗毛簌簌下落,她將從肋骨處拉出一些的沉海按回去,然后仔仔細細地盯著面前人的眉眼看了片刻,微微抿了抿唇,“甘平?” 他點了點頭,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側臉,說,“你說話算話嗎?” 鳳如青“啊”了一聲,微微吁了一口氣,又盯著這自稱甘平的人看了片刻,而后笑起來,“自然算數?!?/br> 甘平聞言垂下眉眼,“嗯”了一聲,就站著不動了,也不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鳳如青打消了這個人又是施子真扮的猜測,畢竟要真是施子真,早在她說出那種輕浮的話的時候,就出手劈死她了。 更何況施子真那種性情,就算是真要扮做誰,也該是像先前一樣的散仙或者像青沅門那樣的門派才合適,他怎么會跑合歡宗呢,這世界上沒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更何況,若當真是施子真,會答應跟她好?除非天界墜落海水枯竭妖魔鬼怪親熱和諧一家親。 打消了這個猜測,鳳如青越是看甘平就越順眼,他眉眼不是很精致的那種,算中上之姿,可他這人站這里,哪怕就這樣的走神,也讓鳳如青想多看兩眼。 這世間當真除了施子真那個冰疙瘩,還有這樣性情相似的人啊。 鳳如青看了一會,想到他都答應跟自己好了,便開始不老實。 她伸手別開他耳邊散落的長發,在他的小紅痣上又戳了下,“哎,你倒是跟我說說話,就你這性子,合歡宗里面是怎么修煉的,不會都是像我這樣愿者上鉤的吧?” 鳳如青很確定,這天下除了她喜歡這種冷淡性子的,怕是沒有其他人了。畢竟這么多年仙門問心陣上,施子真也是無人問津,連荊成蔭都有呢,可見這種性子,屬實是不討人喜歡的。 “啪”,鳳如青手又被打了,她這一次沒有拿開,直接捏住了甘平的耳朵,“你還打我,和我好了,都不讓我碰一下?” “你聽?!彼麄阮^躲開鳳如青的手,將自己被掐了一下的耳朵解救出來。 “有人在哭?!备势秸f。 鳳如青本以為他是找借口,結果這一聽還真是有人在哭,聽起來似乎還不遠,只是這聲音很虛弱,聽著不像是弟子們的。 鳳如青頓時收起了那一副浪蕩之姿,側耳閉眼,循著哭聲轉過山體,又朝著下面走了一些,回頭看甘平,“你跟我來,聲音在地下?!?/br> 她將鬼氣重新覆蓋,不由分說地拉著甘平的手腕,朝著山下跑。 山下合歡宗、青沅門以及懸云山的弟子們,正在四處查探,散落的到處都是,鳳如青連忙喊道,“聚集在一起,地下有異響!” 很快,這聲響便清晰得所有人都聽到了,確實是哭聲,而且不是一個人的哭聲,是很多人的哭聲。 細細弱弱的,聽著像是喘不上氣了,眾人頓時朝著一起聚集,但他們朝前一邁步,地面驟然間陷下去了。 不是像之前一般出現了什么血藤,而是好好的地面,甚至還長著青草,但就是突然變成了踩上一腳就陷入其中的爛泥。 弟子們進入其中,境界被壓制了,大部分沒有防備的,直接一腳踩進了爛泥里面,然后腿就拔不出來了。 這爛泥當中,泛著淡淡的腥臭,還裹著一股濃重的蜜香,像是有無數雙來自地獄的手在其中抓住了他們,讓他們如同落入沼澤一般,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