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車比來的時候開得平穩。

    程梔沒怎么說話，閉目養神，能感覺到有燈光送自己眼前掃過，她只是閉著眼感受。

    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她冷不丁地開口，原本安靜的車內忽然響起她的聲音，十分清晰。

    “今天謝謝你?！背虠d說，“這個人情挺難還的?！?/br>
    祁紀陽頓了會兒，“我以為你睡了?！?/br>
    “這還能睡得著是不是太沒心沒肺了?！背虠d一聲嘲弄的輕笑。

    剛才經歷了那樣的事，現在怎么可能平靜。

    “沒什么好謝的?！逼罴o陽看著前路，盡量開得平穩，“你總是這樣很怕欠人人情，所以什么事都自己去做?！?/br>
    “不然呢？”程梔緩緩睜開眼，“我希望任何關系都平等?！?/br>
    朋友之間也是。

    “想要對你好的人，是根本不求任何回報的?！?/br>
    程梔還沒說話，聽到祁紀陽又懶懶地接了一句：“那我對你這么好，你還是沒良心啊?！?/br>
    程梔：…………

    “那你欠我那么多，是不是得以身相許??？”

    程梔：“……滾?！?/br>
    不遠的路，這次卻走了很久，祁紀陽這次開得很慢很平穩。

    到小區門口，程梔熟練地松開安全帶，“回家注意安全，開慢點?！?/br>
    隨后下車，她剛剛邁步下去，身后傳來祁紀陽的聲音。

    一句很輕的。

    “晚安?！?/br>
    程梔本來已經往前走了好幾步，身后的車引擎似乎也響著。

    她的腳步忽然頓住，在原地站了好幾秒沒動。

    車里的男人手剛重新搭上方向盤，準備掉頭，腳都踩在油門上。

    他的余光忽然掃到程梔的身影，車窗剛剛升上去，祁紀陽看著程梔往里面走著，跟之前每一次都一樣。

    下車以后毫無留戀，頭也不回地直接走。

    道完別就再也沒有然后。

    祁紀陽原本以為今天也和以前每次都一樣，他正打算走，卻突然看到那人倏然回頭，幾乎所有人都朝著小區門口走去，這時候只有程梔逆著人群掉頭回來。

    穿過那人潮，身后還有閃耀的光芒。

    她徑直走過來，微微屈膝半蹲下來，敲了一下車窗。

    祁紀陽在里面看到她的唇一張一合的，目光怎么都挪不開，雖然什么都沒聽清。

    車窗再次放下來。

    程梔舔了舔唇，看著他：“你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br>
    程梔頓了半秒，外面路過的人嬉笑打鬧著，卻絲毫不影響她的聲音清晰地落入他的耳里。

    “那?！?/br>
    “去我家坐會兒？”

    -

    家里很少有男人來?？梢哉f幾乎是沒有。

    除了上次沈嘉樹突襲，程梔就沒帶男人回來過，所以什么都沒有。

    程梔看著自己鞋柜里的幾雙女士拖鞋，想了會兒，說：“脫鞋，光腳吧?！?/br>
    祁紀陽：？

    程梔關上鞋柜門，“我家實在沒有男士拖鞋，雖然天氣有點冷，但我客廳那邊鋪了地毯，還行?！?/br>
    祁紀陽沒回答。

    程梔繼續說：“我平時一個人住，不是很想經常打掃衛生，你就委屈一下，省得我還要重新打掃?！?/br>
    她往里面走著，身后的男人一直沒什么動靜，程梔以為他不情愿，回頭看了一眼。

    只是轉過去瞄了一眼，看到祁紀陽微微低著頭，不僅沒有不情愿的意思，甚至嘴角還揚著。

    也不知道這人在開心什么。

    程梔看著他，“你要喝點什么嗎？”

    “都行?！?/br>
    “那你先坐會，我去給你拿?！?/br>
    “嗯?！?/br>
    程梔打開冰箱，她拿出了那瓶最為顯眼的，漂亮的透明玻璃瓶。

    蘇打氣泡水。

    她又轉身去柜子里拿了一袋小餅干，這才拿著東西去了客廳。

    祁紀陽靠在沙發上，整個人懶洋洋的，長腿隨意地交錯著，他看到程梔從廚房出來，抬了下眸。

    程梔把手上的東西放在茶幾上，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特別的情緒。

    “給你的?！?/br>
    祁紀陽的目光忽然凝住，一時間，止不住的嘴角揚起來，但還愣著，就看著她擺上來的東西笑。

    祁紀陽本人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

    這個氣泡水和小餅干，都是他喜歡的。

    程梔給自己倒了杯熱水養神，她在祁紀陽對面的懶人小沙發上坐下，看向外面。

    祁紀陽看著她。

    落地窗能采到所有光。

    外面高樓的光洋洋灑灑地落在她臉上，星火點綴著這張素凈白皙的臉。

    她家不大，一個人住剛好，好像也擠不下什么多余的人。

    布局簡單溫馨，家里鋪了很多毛絨絨的小地毯，一串串星星小燈掛在墻上，還有許多洗出來的照片貼著。

    程梔看著外面發呆，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下意識的就嘆了氣。

    “很辛苦嗎?！逼罴o陽忽然問了她一句。

    “什么？”

    “你好像很累?！逼罴o陽的眉頭稍微一蹙。

    程梔挪了下身子，往下滑了點，說：“是有點?！?/br>
    “不過也還好?！背虠d說，“我每次覺得自己很辛苦的時候，想想阿離，就覺得生活還是挺好的?！?/br>
    祁紀陽坐起來了些，他說：“你上次說，比起我這種人，是要辛苦一點?！?/br>
    程梔愣了下，沒否認：“你還不好啊…”

    祁紀陽仰頭灌了一大口水，又往后一靠，淡淡的語氣開口：“那是因為你只看到這一面?！?/br>
    程梔的手微微一僵，心跳卻忽然加快了一下，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漸漸浮上來。

    她從未聽到過祁紀陽這樣的語氣。

    祁紀陽這人平時吊兒郎當的，說什么的時候都一副懶洋洋散漫隨意的態度，時常尾音勾著，總有些繾綣。

    但她從未聽過他如此平靜、冷淡的語氣。

    “我也沒多輕松?！逼罴o陽說，“這么多年，你見我提前過我爸？”

    程梔搖頭。

    “他跟我媽表面夫妻，早就貌合神離，我們這一家人也沒什么精密的聯系，三個人自己過自己的日子?！?/br>
    “所以其實我還挺羨慕你的?！?/br>
    祁紀陽笑笑，“你跟爸媽關系很好?！?/br>
    程梔的手收緊了一點，眼神深了。

    祁紀陽根本沒有深入說，根本沒說任何細節，但是她腦子里不知道為什么出現了一個畫面。

    他在空蕩的空間里，一個人孤獨地站著，周圍什么都沒有。

    “所以，都會辛苦的?！逼罴o陽站起來，看了眼時間，“我先回去，你早點休息?！?/br>
    程梔也跟著站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祁紀陽看了她幾秒，忽然一聲輕笑：“一副我很可憐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程梔：“……我有嗎？”

    “有的?！?/br>
    程梔拍了拍自己的臉，差點伸手去拿鏡子看看是不是真的。

    “我送你下樓?！背虠d抓起鑰匙。

    “不用?！逼罴o陽說，“你送我下去，我不放心還得送你上來?！?/br>
    “……那你到了給我發個消息?！?/br>
    “嗯?！?/br>
    程梔只送他到門口，祁紀陽安在門口穿鞋，她看著他的后背，即便是穿著外套，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肌rou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