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沖笑而不答。

    曹cao想到被放到庫房的那一匣雞毛，以及自己錯失的雞湯早餐，很想立即去禰府把鄭平揍一頓。

    第109章狂士楚歌

    以鄭平的脾性，這確實是他可能做出的事。

    只怪曹cao多年受毒舌戕害，不管有聲還是無聲，都下意識地認為鄭平所有不善的言行都能和嘲諷掛鉤。再加上當局者迷，曹cao完全沒往忽悠這方面想，這才著了道，為一個莫須有的寓意糾結了一天一夜。

    這比極致的嘲諷更讓曹cao惱怒。

    曹沖道：“銅醍候恩怨分明，以善報善，以牙還牙，實不可威逼也?！?/br>
    曹cao冷哼一聲：“哪是孤在威逼于他，分明是他在與孤作對?！?/br>
    曹沖回道：“昔日銅醍候年少輕狂，得罪之人無數。正值四面楚歌之際，唯有令君與郭侯以直報直。君子之交淡如水，亦如水一般抽刀難斷。若銅醍候對令君之難無動于衷、坐視不理，枉為狂士?！?/br>
    “你今日是打定主意準備居中做說客了？”

    這句話中聽不出任何喜怒之意，可曹沖卻能從中嗅到不豫與抗拒。

    他無法再多說什么，起身行了一禮，無聲告退。

    在他離開堂屋前，身后傳來曹cao透露疲憊之感的低語：

    “你自幼聰慧過人，若非過于仁善心軟，孤當屬意于你……”

    曹沖的腳步不由一頓，他沒有回頭，站在門邊略有些出神地望著院中已近凋零的木香，片刻后清醒地道：“阿父曾言‘人各有志，出處異趣；勉卒雅尚，義不相屈[1]’。我之志，與阿父、荀君皆不相同。非志之得，得之則失，寧勿為也?！?/br>
    說完，他未再做停留，步伐倉促而離。

    獨留曹cao靜默于室，對著清冷的屋宇獨坐。

    他擴土征戰，占領北地，挾天子以令諸侯，獲得無上權勢，卻也在這條血rou鋪就的大道中失去眾多親友，與曾經志同道合的義士分道揚鑣，天倫之情日益淡薄。

    他不覺得自己做錯，只是失去了太多，終究有些不得開懷。

    不知獨坐了多久，他無聲喟嘆，命令近衛道：

    “去請郭侯來?！?/br>
    如今身邊能安心商談的，竟只剩下一人。

    ……

    鄭平隨便讓人把廚房拔下的雞毛堆積成盒，送給曹cao后，就把這事拋到腦后。

    郭氏雖體弱不理事，但管家中饋并未脫離她的掌控。

    她知道鄭平命人帶走了一匣雞毛，細問之下，得知是曹cao秘密派人前來送了一物，登時心神不寧，立即請鄭平到后院。

    公開賞賜為賞，暗中給予則是申飭與責罰。郭氏心中暗存著事，對于曹cao暗中送東西的行為保持最高度的擔憂與戒備，面上亦帶出幾分憂慮來。

    鄭平不愿郭氏傷神傷身，便請郭氏去堂中小坐，讓人取了石板來，洗刷干凈，又讓屋中架了個小爐，把石板放在火上烘烤。

    他讓侍女從庖廚取來rou片，時蔬，一片片鋪開碼在燒熱的石板上。

    “天氣漸冷，丞相此人頗有情趣，竟特意送來此物，讓我們在屋中熱食?！?/br>
    擔心得幾乎吃不下飯的郭氏：“……”

    她仔細觀察鄭平的神色，自狂病治愈，多年出仕生涯已讓他冷靜自持，令人看不透真實想法。郭氏一時之間分辨不出鄭平剛才那話是在嘲諷曹cao，還是真心實意感謝曹cao送來一個熱飯的工具。

    她只得道：“衡兒莫要與我頑笑，你且真切地告訴我：曹cao近日對你態度如何，為何好端端地送了這么個玩意兒?！?/br>
    鄭平正在指導家仆怎樣做石板燒，聽到郭氏這話，故作不解地看向郭氏：“自然是送來熱飯用。我在丞相所設之衙供職多年，無對立之心，丞相心生感念，無以為賞，便割愛將他家珍藏的石板贈予我?！?/br>
    終于得到默許，急沖沖趕來禰府，剛被下人迎入堂中的曹丕：“……”

    鄭平卻不放過他，見曹丕登門，立即將這個燙手山芋丟給曹丕：“二公子，你說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