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晏冬,再見
“沒事吧?”那人的聲音低沉輕柔。 梁安歌怔怔看著那人,睫毛微顫:“應…應鈺?” “頭發上全是雪?!闭f著幫她彈開雪,然而剛整理完又有雪落了上來,索性他也不再整理。 “你怎么會在這兒?這兒…”說著看了眼不遠處的大鐵門:這兒是前院啊,應鈺是怎么進來的? “晏晏,你知道嗎?我找了你很久,還以為你出了事?!被槎Y上她就那么憑空消失,這一消失就是一個多月,他擔心的吃不好睡不好,偏偏就是怎么都找不到她。 “我…”剛想解釋,傳來了莫玦青不冷不熱的聲音:“應先生這算是私闖民宅了吧?!?/br> “莫先生言重了,我是經過管家允許進來的?!?/br> 梁安歌轉頭看向莫玦青,發現他的臉色并不是很好。 “歌兒,小念找你?!?/br> 梁安歌轉頭看了眼應鈺,又看著莫玦青,為難道:“可是…” “沒關系,既然來者是客,我會好好招待。別讓小念等著急了,你先去?!?/br> 梁安歌點點頭,轉過身對應鈺道:“你先進屋,我們過后再聊?!?/br> “好?!?/br> 等梁安歌離開,莫玦青也沒給應鈺好臉色看:“應先生,里面請吧?!闭f罷先他一步轉過身離開。 對于莫玦青的無禮,他倒是不怎么在意,但總覺得以這個人目中無人的性格并不怎么放心讓梁安歌繼續待在身邊。 想罷,抬腳跟了上去。 客廳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莫玦青也養成了愛泡茶的習慣,此時正不發一語的洗著茶具煮茶。 應鈺也不著急,等他慢慢泡。 過了好一會兒,莫玦青泡完茶遞給他一杯:“嘗嘗?!?/br> 應鈺接過茶杯:“多謝?!闭f罷先是聞了聞,發現是普洱后驚喜的挑眉,小抿了口:“晏晏的普洱?!?/br> 莫玦青微勾唇,略得意道:“應先生好味覺?!?/br> 應鈺又抿了口,看著茶杯:“不是味覺好,而是這些年喝的多了,自然能喝出來。而且有時候晏晏制茶的時候,我也會幫忙?!?/br> 莫玦青臉上的笑有些崩壞,握著茶杯的手也是用力到指尖泛白,然而這次并沒有暴走,而是努力鎮定下來:“廢話不多說,應先生這次來這里可是有什么要事?” “當然。莫先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這些年一直在跟埃斯特先生談判有關租地協議的事?” 莫玦青挑眉:“記得?!?/br> “這次我來就是以埃斯特先生委托人的身份與莫先生談判這件事情?!?/br> 莫玦青往后一趟靠著沙發,把玩著手里的茶杯,問:“埃斯特先生不是一直不愿意把地賣給我,這次怎么就突然回心轉意了呢?” “莫先生應該知道是為何?!?/br> 莫玦青笑了笑,裝傻:“我還真不知道。既然埃斯特先生是誠心想與我合作,怎么來的是應先生?” “莫先生請諒解,妹夫和我meimei不久前剛完婚,我作為埃斯特先生的表哥,依然能代表他的想法?!?/br> 莫玦青嗤笑了聲:“應先生又不是他,怎么可能完全代表他的想法?!?/br> 應鈺一直在跟他打太極:“莫先生不像是不懂變通的人,埃斯特先生新婚燕爾陪著妻子是應當的事,莫先生不會連這個也要計較吧?!?/br> 莫玦青的眼神陡然一變,放下茶杯半垂著眼睛冷漠的望著他:“三年前我與歌兒也是新婚燕爾,埃斯特先生不也是從中作梗拆散我們,導致我們分別三年。變通、計較這些詞語,怎么可以是用來形容我的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應先生?!?/br> 應鈺放下茶杯,不可置信道:“你們,新婚燕爾?” 莫玦青勾唇,得意一笑:“三年前我和歌兒已經登記結婚,所以我不相信你們是情侶,更不相信她說的愛你。我們之間的感情,沒有人可以插足,”說著臉色一變,瞬間正色:“也不會讓別人插足?!?/br> 應鈺依舊不肯相信,直到現在還在堅持:“晏晏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提過你?!?/br> 莫玦青挑眉:“ok,我知道你可能不太能接受,但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闭f著從衣服里拿出結婚證,遞給他:“眼見為實,耳聽為虛?!?/br> 應鈺接過結婚證翻開,震驚的瞪大眼睛。 “再補充一句,我的妻子不叫晏冬,她叫梁安歌?!?/br> 梁念從二樓下來,目光一直停留在應鈺身上打量著,走到莫玦青身邊:“舅舅有事找,讓你回個電話,挺急的?!?/br> 莫玦青起身走到應鈺面前拿過他手里的結婚證重新放進衣服口袋:“幫我招待一下客人,兒子?!闭f罷拍了拍梁念的肩,和他交換了下眼神。 梁念頓時心領神會:“好的,爸?!?/br> 聽到這聲稱呼,還處在震驚中的應鈺抬眼看了眼倆人,有些在意。 等莫玦青走后,梁念坐到了他原來的座位上給自己倒了杯茶,隨后朝應鈺禮貌一笑:“先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你?” 應鈺理了理呼吸,鎮靜道:“應鈺?!?/br> 梁念小抿了口茶,放下茶杯,臉上依舊保持著微笑。 應鈺這時也仔細看了看梁念,發現他的眼睛長得和梁安歌一模一樣,五官也是跟她有幾分相似。不過看他這個樣子年紀應該也不大,最多不會超過十五歲。 “不知道要怎么稱呼你呢?” “我姓莫,單名一個想念的念字,莫念?!?/br> 應鈺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莫念,難道真的是莫玦青的兒子?那和晏晏…? 梁念見他的茶杯快空了,拿起茶壺為他斟茶:“不好意思應先生,我母親沒在我面前提過您,所以很抱歉沒能認出您是母親的舊友?!?/br> 應鈺看著茶杯里倒滿的茶,有些詫異:他這是不歡迎我呢。 都知道茶杯倒滿是對方對你非常不滿意的意思,也就是在下逐客令。 不過應鈺畢竟年長,經歷的事、見過的世面也多,對這種小孩子脾氣似的別扭倒是不怎么在意,禮貌一笑:“看莫先生喜歡飲茶,倒是沒教過莫公子茶桌上的禮儀?!?/br> “不瞞應先生,我的禮儀都是我母親教的,不過這三年確實是少了母親的教導,對我的成長過程多多少少還是帶來了一些影響?!?/br> 梁念三句話不離母親,暗示意味明顯,應鈺又怎么會不知道,索性就順著他問,倒要看看他想說什么。 “莫公子看著年紀也不大,不知道口中的母親說的可是晏晏?” 梁念畢竟再成熟,也只是十三歲的孩子,還是有些沉不住氣:“我今年十三歲,我的母親就是應先生的舊友。不過我母親不叫晏晏,叫梁安歌?!?/br> 應鈺無所謂一笑:“晏晏只是我對你母親的稱呼,不必在意?!?/br> 見他不為所動,梁念有些不悅的蹙眉,但很快又撫平眉頭:“還要多謝應先生這三年來對我母親的關照,我在這里替母親謝謝應先生?!?/br> “我與晏晏之間無需客氣?!?/br> “那也不能亂了禮節,畢竟應先生是外人,該謝的還是得謝?!?/br> 應鈺了然一笑:原來只是想示威啊,果真還是小孩子。 “莫公子真是懂事知禮節,晏晏應該很欣慰?!?/br> 本想讓他知難而退,沒想到這個人這么滑頭,油鹽不進。 “小念,不是說喝杯水就回來,怎么坐著跟你應叔叔聊起來了?!绷喊哺璨恢朗裁磿r候下來的,一下來就看到梁念像個小大人似的坐在應鈺對面。 應鈺見是梁安歌,溫柔的勾起嘴角:“晏晏,小念很優秀啊?!?/br> 聽罷,梁安歌看著梁念欣慰一笑:“我也覺得小念很優秀呢?!?/br> 見應鈺看梁安歌的眼神不對勁,梁念趕緊起身走到梁安歌身邊挽著她的手臂:“我想喝冬瓜排骨湯?!?/br> “冬瓜排骨湯是涼性的,等到了夏天再給你煲,冬天呢我就給你煲暖身湯?!?/br> 梁念抱著她的胳膊晃了晃:“也好。那什么時候給我做呀?” 梁安歌看著撒嬌的梁念,摸了摸他的臉,寵溺道:“待會兒就給你做?!?/br> “說話算話哦!” 還沒等梁安歌說話,應鈺突然出聲打斷:“晏晏,你忘了我們說的什么?” “哦對?!彼@才想起來要跟應鈺坐下來好好談談,隨即對梁念抱歉道:“小念,我跟應叔叔出去一趟,回來了就給你做。好不好?” 梁念有些失落的看著她:“很重要么?” 梁安歌點點頭:“嗯,很重要?!?/br> 梁念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梁安歌見狀,問:“怎么啦?” “該不會又像以前一樣,走了…就不回來了吧……”說著委屈的不行。 梁安歌最見不得梁念委屈的小模樣,心里也是愧疚的不行,之前剛相認就不告而別,對他的打擊和陰影一定很大。隨即愧疚的撫著梁念的臉頰:“不會的,不是說了以后都會陪著我們小念的么,不會再食言了。乖?!?/br> 梁念小心翼翼的問:“真的?” 梁安歌點點頭,堅定道:“真的?!?/br> 梁念一米七多的個子拉著她的手,撒嬌:“那…那一定要早點回來啊,我肚子餓了?!?/br> 梁安歌溫柔一笑:“好,一定爭取早點回來?!?/br> 選了個就近的咖啡館,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應鈺就那么靜靜望著她,滿目溫柔。 嘴唇剛碰到咖啡杯,實在是忽視不了炙熱的眼神抬眸:“從坐下就一直看我,干嘛一直看我啊…” “一段時間過得好嗎?有沒有…受欺負?”不是他多管閑事,而是接觸過莫玦青這個人后以他的暴躁性格,不得不懷疑梁安歌會不會被他欺負。 梁安歌怔了怔,一時沉浸在回憶里走不出來,想起莫玦青在意大利時對自己做過的事、想起在國內醫院被他掐著脖子的窒息感,她的瞳孔一陣晃動。 雖然莫玦青比起以前,現在算是溫柔的,但那些一幕幕背脊發涼的傷害還是會一遍遍扼著她的呼吸讓她感到窒息。 她的呼吸漸漸急促,身體也在微微顫抖著。 盡管她拼命告訴自己不要想了,但還是不行。 見她的狀態不對,應鈺擔心的喊著她的名字,然而她還是沒有回應。 看著她放在桌上的手緊緊絞在一起,應鈺伸手包進手里:“晏晏?晏晏!跟我一起做深呼吸,吸氣,呼氣?!?/br> 梁安歌真的跟著做著深呼吸,重復幾次終于漸漸平靜下來。 覺得喉嚨發干,做著吞咽口水的動作,微微顫抖著手捧著咖啡杯喝了幾口。 “你怎么了?” 梁安歌深吸了口氣,放下咖啡杯,佯裝鎮定道:“…我沒事?!?/br>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 她沒有回答,答非所問:“之前你問了什么?” “我說,這段時間你過得怎么樣?他,有沒有欺負你?” 梁安歌勉強扯出微笑:“我過得很好,別擔心?!?/br> “那他…” “他…對我也挺好的?!笔峭玫?,只要我不觸碰他的底線不說離開,他一直是溫柔紳士的。 她的情緒還是有些激動,并沒有嘴里說的那樣好:“晏晏,你真的沒事嗎?” “嗯,沒事?!?/br> 應鈺突然握住她的手,說:“晏晏,如果你在這里不開心,我可以不顧一切帶你走?!?/br> 他愿意與莫玦青為敵,愿意與這個世界為敵,可是…她不愿意跟他走。 梁安歌從他的手中抽出手,認真道:“應鈺,別等了吧,你要的我給不起。你是個非常好的人,遠比你自己想的還要好,所以不要停留在這里在我身上浪費更多的時間和心思,不值得?!?/br> “你值得!” 她覺得嘴唇發干,舔了舔:“我今年三十二了,在過去的十四年時間,我的世界里只有過莫玦青一個人。我被他傷怕了、傷透了,已經很難再去經歷一段新的感情??赡悴灰粯?,你應該找一個適合你的人、眼里只有你的人,只有一樣溫柔的人才會迎來最美滿、幸福的結局。而我既不是那個適合你的人,也不是眼里只有你的人,更不是溫柔的人?!?/br> 沉默了良久,應鈺低聲問:“你愛他嗎?” “重要嗎?” “重要?!?/br> 梁安歌再次舔了舔唇,笑著說:“我愛過他,傾盡所有的…愛過?!?/br> 他有些聽不懂:“現在呢?” “現在…現在我有小念,他是我的全部?!闭f起梁念,她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是難得的溫柔。 “他真的是你的兒子嗎?” 梁安歌搖搖頭:“小念是我哥哥的孩子,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br> 應鈺再次握緊她的手,認真且急切道:“既然你不愛他,我同樣可以照顧你們,我可以等你愛我的?!?/br> 都說得不到的永遠是心中最念念不忘的,大概對應鈺來說她就是那樣的存在。 這次她沒有抽出手,而是無奈的笑著嘆了氣:“我現在不愛莫玦青,也不可能會愛上你,不是我不想,而是我真的、真的累了?!?/br> 應鈺終于認命的收回手:“…我不逼你了?!?/br> “我應該從一開始就說清楚的,耽誤了你這么久,對不起?!?/br> “不是你的問題,從開始你就拒絕的很徹底,都怪我太自信,以為自己可以?!闭f罷抬頭看著她,問:“晏…你原來的名字叫、叫梁安…歌?” “嗯。我叫梁安歌?!?/br> 應鈺勾唇淺笑:“我知道了,安歌。晏冬不是梁安歌,我愛的是晏晏,不是梁安歌。我會慢慢把晏晏送走,聽她的話開始新的人生。你要幸福啊,安歌?!?/br> 梁安歌動容的看著他,終于露出釋然的笑容:“謝謝?!?/br> 以晏冬生活的那三年,我是快樂的。 可到了現在,也不得不把晏冬送走,因為我是小念的姑姑梁安歌。 晏冬,再見,后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