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經走到頭了
年末最后一天,梁安歌終于出院。 她不知道這輛車要開到哪兒,然而她知道旁邊坐著的這個人是沒辦法甩掉的。 這幾年冬天北方雪下得少,但溫度卻是只低不高,梁安歌怕冷的毛病還是沒能好轉。 在云南待的那三年沒有像現在這么冷過,銀杏村的一年四季是冬暖夏涼,最適合梁安歌這種體質的人生活。 連羽絨服都穿上了,但從有暖氣的車里下來接觸到外面的冷空氣還是忍不住一哆嗦。 北京,真的好冷,不是刺骨的冷,卻是讓人透心涼的冷。 放眼望去全是金燦燦的銀杏樹,是那幢別墅,是之前說好要兒孫滿堂的共享晚年生活的地方。 梁安歌望著被大片銀杏林包圍著的房子,眼底滿是落寞與孤獨。 然而物是那個物,景也是那個景,卻早已人非。 晚上帶著梁安歌去參加了宴會,與其說是宴會倒不如說是擴張人脈關系的一場商業應酬。 原本他是不想帶梁安歌來這種煙火氣太重的地方,但放她一個人在家又不放心,只能帶在身邊。 梁安歌倒也聽話,除了對他愛答不理外,他說的基本都會照做。 這不說要帶她參加宴會,梁安歌早早穿戴整齊的等他。 莫玦青看到她的衣著打扮,怎么看怎么覺得心里不舒服,旗袍本身就會把人的身材勾勒出來,這旗袍叉又開得這么大,走光了怎么辦? 以前她穿旗袍,他是非常愿意看的,覺得賞心悅目。但現在她要是穿旗袍,他只覺得怒從心中起,恨不得她穿修女服只露出臉和手。 不爽道:“換身衣服?!?/br> 然而梁安歌偏不:“我就喜歡這么穿?!?/br> “你現在是有夫之婦,穿這么暴露成什么樣子!”一想到別人會看到,他就氣的胸腔都要炸了。 不知道從哪兒找到的玉簪,梁安歌已經用玉簪三兩下挽好了頭發:“我是誰的妻???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結婚了?” 莫玦青從西裝外套內兜里拿出結婚證:“看清楚了,你是我法律上名正言順的妻子?!?/br> 梁安歌奪過他手上的結婚證,在他面前撕成了兩半:“你趁我不在偷偷做的手腳,我不會認,你的做法就是沒有道德的小偷?!闭f罷甩到了他的臉上。 莫玦青低頭看著靜靜躺在地上的結婚證,半天沒緩過勁。過了好一會兒屈膝蹲下撿起撕成兩半的結婚證放進口袋里,起身低聲道:“要是撕結婚證能讓你痛快,你可以盡情撕,我再去補辦就可以?!闭f著抬頭看著她,勾唇一笑:“就算你不愿意承認,我們的關系也是受法律保護?!?/br> 梁安歌驚詫的看著像個沒事人一樣說出這些話的人,不能理解:“你都沒有自尊的嗎?” “在老婆面前尊嚴臉面算什么,只要你高興,做什么都可以?!?/br> 梁安歌無語一笑,了然的點點頭:“好,希望到時候你真的可以說到做到?!?/br> 去宴會場的路上,梁安歌坐在車后座的另一邊望著窗外,一路上跟莫玦青零交流。而他也樂得清閑,也不去招惹,只要她不想著逃跑,怎么樣都可以。 果真,怎么樣都可以么? 等到了會場下車,莫玦青都沒說她已經自覺的挽上了他的胳膊。 見此,莫玦青滿意的勾唇。 進了會場,果然發現里面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 梁安歌以多年與各色各樣的人打交道練出的眼力與直覺,很快就在會場里面找到了今晚的倒霉鬼。 隨即看了眼身邊人,見他猶豫,說:“帶著我怕被惦記就自己過去,我既然來都來了,就不會跑?!?/br> 剛剛就看他一直盯著一個人看,不用想也知道是他想結識的商業伙伴,何況看那人的眼睛一直不規矩的打量對面老總的女伴,估計是個色胚子。以他的變態占有欲,會猶豫情有可原。 他還是不放心不肯輕易放過她:“你總是騙我?!?/br> “隨便你?!辈恍啪退懔?,反正損失的是你又不是我。 莫玦青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似是要把她看明白,而她也大方的讓他打量。 最后還是沒能抵擋商機帶給他的誘惑,妥協:“我會一直盯著你,乖乖的別搞小動作?!?/br> 服務員經過,梁安歌拿了杯香檳小抿了口,歪頭示意他隨便。 等他離開,梁安歌冷哼了聲向著早已鎖定好的目標走了過去。 既然你的妒火那么旺,那我就再給你加把油,刺激刺激你的小心肝。 梁安歌舉著香檳杯走到主辦方身后停下,背對著小抿了口香檳。 主辦方跟對面的人有說有笑的,拍了拍身邊站著的男人:“他啊今年剛從美國讀完mba回來,有很多東西都不懂,我這兒子以后就有勞金總多多關照了?!?/br> 梁安歌小抿了口香檳,撇撇嘴:也不知道讀的是nba還是mba,以為mba學位那么好拿呢。 被叫做金總的男人拍了拍主辦方的兒子,客氣道:“姚總這么優秀,兒子自然不會差到哪兒去。金某能幫上的,一定盡力幫?!?/br> 主辦方用胳膊肘捅了捅像個木頭一樣杵在一邊的兒子:“還不快謝謝金總?!?/br> 那人敷衍一笑:“多謝金總?!?/br> 姚總:“那金總慢聊,我去招呼其他客人?!闭f罷帶著兒子離開。 見他們挪地方,梁安歌也跟了上去。 姚總:“臭小子給我機靈點,老子好不容易托人給你弄的美國mba學位,別給我丟臉?!?/br> 那人不耐煩道:“哎呀知道了,煩不煩。我去趟廁所,您老先去招呼著吧?!?/br> 姚總:“你!”看著自己兒子吊兒郎當的背影,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口氣,沒再管。 見狀,梁安歌跟上了主辦方的兒子。 從一開始她的目標并不是主辦方,而是他落單的兒子。 梁安歌手里的香檳杯很快就空了,隨即又拿了杯走到主辦方兒子身邊,似是不經意的用胳膊狠狠撞了下他的背,把香檳全倒到了他的衣服上。 很俗套是不是?但是沒辦法啊,誰叫它這么好用。 那人轉過身剛想破口大罵誰那么不長眼睛敢撞本公子,然而看到是梁安歌后,瞬間被她的樣貌身段蠱惑。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绷喊哺柩b成自己是無意識的舉動,抱歉的不知所措。 男人嘛,最吃楚楚可憐這一套,也最憐香惜玉,尤其是對漂亮的女人。 那人瞬間挺直腰板,大方道:“不就是灑了點酒,沒關系,擦擦就好了,美女別擔心?!闭f罷眼睛在她身上留戀往返,笑容越發猥瑣。 梁安歌急得不行,眼淚在眼眶打轉:“這怎么行呢,都怪我太不小心,濕了這么多該怎么辦啊?!比欢谛睦锵訔壍姆瞬恢蓝嗌俅伟籽?。 那人一看梁安歌眼淚汪汪的盯著自己,心都快柔出水了:“那這樣吧,你陪我喝一杯就當是道歉了?!?/br> 梁安歌眨著大眼睛,無辜道:“真的嗎?” 她這一看,看得那人心都酥了:“當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br> “那就喝一杯?”說罷把手里的香檳一飲而盡,后又不勝酒力的揉著太陽xue,一下跌進了那人懷里。 軟香在懷,那人瞬間紅了臉,手也不規矩的摟著她的肩搭著她的腰。 梁安歌的手搭在那人胸前:“實在是不好意思,我的酒量不是很好,我這就起來?!闭f罷對著那人露出風情萬種的笑容。 看了眼遠處還不知所云的談笑風生的莫玦青,梁安歌微勾唇邪惡一笑。 心領神會的男人抱著梁安歌就要走:“沒關系沒關系!我這就扶你去休息!” 正相談甚歡的莫玦青瞥了眼梁安歌,發現人不知跑到哪兒去,心里一慌拋下快要談好的一單生意去找她。 場子就那么大,很快就找到倒在男人懷里被帶走的人。 莫玦青的表情一變,走上前一把揪著男人的領子推開,隨后把梁安歌摟進懷里。 男人一個重心不穩倒在了擺滿香檳杯的展臺,香檳杯碎了一地。那人起身理了理衣服,生氣的指著莫玦青的鼻子:“你干什么!” 這一動靜吸引了會場其他人的目光,紛紛走上前準備看戲。 莫玦青的拳頭握得咯咯直響,狠著雙眼瞪著那人:“她是我的妻!” 那人無語的看著莫玦青:“你他媽是不是腦子有???”說著指著倒在莫玦青懷里的梁安歌:“是她潑了我一身酒先對我投懷送抱的,你跟我橫什么?” 梁安歌把臉埋進莫玦青的胸前,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 莫玦青垂眸看著她,篤定:“她不會?!?/br> “呵,那就讓她自己給你說!”說罷就要去抓她。 然而都沒能靠近梁安歌,就被莫玦青一腳踢開:“別碰我妻子!” 無緣無故被踢了一腳的公子哥能就這么甘心嗎?當然不會。放下站住腳指著莫玦青,憤憤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姚總的兒子!” “要不是看在姚總的面子上,你的手早被我砍了?!?/br> 那人捂著肚子看著他們:“好啊你個不知檢點的賤人,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可以啊。以后你們再也別想跟我們公司合作!我會告訴我爸!” 莫玦青一個眼神犀利又狠的掃過那人:“再說一句侮辱我妻子的話,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br> “什么事這么大動靜???”作為主辦方的姚總此時撥過人群走了過來。 莫玦青沒說話,摟著梁安歌保護起來。 那人見自己老爸來了,趕緊上去告狀:“爸,這兩個狗男女合起伙來陰我,他還踢了我!”說著指著莫玦青,下巴揚的高高的,一副你死定了的架勢。 “滿口粗話!”姚總先是說了自己兒子口頭上對莫玦青的不敬,轉而又面帶微笑的問莫玦青:“莫總,這是發生了什么事?” 莫玦青冷冷瞥了眼那人:“他辱我妻?!?/br> 姚總看了眼自己兒子,又道:“犬子雖年紀小,但不會不知禮節的在大庭廣眾下做這種事?;蛟S是他從小在美國長大的緣故,可能在舉止上有些外向開放,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梁安歌此時正微微顫抖著身體,莫玦青以為她是被嚇到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慰。心里越發篤定是他對梁安歌做了什么,冷冷道:“姚總是覺得我分辨不出外向和sao擾?” “莫總誤會了!姚某不是這個意思?!?/br> “爸!明明就是那個賤女人先勾引我,如果早知道她結婚了,我怎么可能會碰她那種女人!” 莫玦青那青瓷色眼睛里閃著兇光,望向那人的眼神里像是藏了刀子。 “你給我閉嘴!”姚總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這個沒眼力見的兒子,覺得自己這么精明的一個人怎么會生出像他這么蠢的兒子。 “姚總,我想以后我們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今日就多謝姚總的款待,后會無期?!闭f罷摟著梁安歌不顧姚總的挽留決絕走出會場。 走出會場走了一段路,梁安歌躲在莫玦青懷里顫抖著身體。 莫玦青停下來把人抱進懷里安慰:“沒事了,我在呢?!?/br> 誰曾想,梁安歌噗嗤一笑推開莫玦青,捂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莫玦青后退兩步皺著眉看著梁安歌,這才知道是自己中了計,其實那個公子哥說的沒錯。 莫玦青握緊拳,怒火未消的看著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梁安歌笑了好一會兒才止住笑,重新用簪子盤起頭發,無所謂道:“知道啊,不就是尋歡作樂。不是你說的嘛我可以做我任何想做的事,我現在想做的就是尋歡作樂啊?!闭f罷不知道從哪兒順的煙含在嘴里,準備點火。 莫玦青搶過她嘴里的煙,氣憤道:“我是你丈夫,你想尋歡可以找我,為什么要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公子哥!”把手里的煙扔到地上踩了兩腳:“還有,你是什么時候學會抽煙的?!” 梁安歌嘖了聲:“怎么,怕我頂著莫太太的名義給你戴綠帽子???可我不說,你知道我跟誰睡過嗎?呵,反正我又不會懷孕?!?/br> “梁安歌!”莫玦青氣到發抖,眼白爬上了細細的紅血絲:“你一定要這么作踐自己才滿意嗎?”然而除去生氣,更多的是心疼。 “是!”梁安歌也是忍無可忍,收起所有玩笑,認真道:“我就是想看你沒面子,看你生氣才滿意!我這么說,你現在高興了嗎!” “你!”本想生氣,但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你想報復我,可以,我接受!但你可以打我罵我來撒氣,就是不能作踐自己,算我求你了可以嗎?” 梁安歌嗤笑了聲:“我就不!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關你屁事?!?/br> 莫玦青看著如今性情大變的人,寒心道:“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br> 她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般,噗呲一笑:“我以前什么樣???我自己都忘了,你還記得嗎?記得就跟我說說,讓我聽聽自己以前到底有多蠢?!?/br> “你一定要把話說得這么難聽嗎?” “嫌難聽你可以趕我走,我走了你不就聽不到了。趕我走這種事,你不是最在行?!?/br> 她這一句話讓他比死還難受,隨即放下尊嚴,低聲下氣道:“歌兒,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吧。我們把那些不開心的事都忘了,重新開始?!?/br> 梁安歌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忘了?重新開始?那我爸媽能活過來嗎?我的孩子能回來嗎?重新開始,你怎么還有臉提?” 莫玦青如今實在是沒有辦法:“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諒我?你告訴我?!?/br> 梁安歌氣的在發抖,沒說話。 “要我跪下嗎?” 她依舊保持沉默,也不說話。 莫玦青后退一步,雙膝跪地:“我錯了,求你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br> 梁安歌握緊拳咬緊牙,緩了一下才道:“跪天跪地跪父母,你在折我壽?!?/br> “不,這是懺悔!折壽也是折我的?!?/br> 她沒有理,向左一步避開他,離開。 他依舊保持跪姿,拉著她的手腕:“真的要我死,你才能原諒我嗎?” 她的手冰涼,面無表情的保持沉默。 “如果我死會讓你解氣,我愿意?!?/br> 她已經在退讓了,可他為什么一定要逼我? “我不是圣人,做不到在你傷害我之后大度的去原諒,我做不到。不管上一輩有過什么恩怨、犯過什么錯,當我恢復記憶的那一剎那,你在我心里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我沒辦法說服自己這一切的傷害和罪孽都是他們罪有應得,我做不到。你犯了錯后知后覺的求我原諒,可你認錯是你的事,原不原諒是我的事,你一再的逼我原諒你,可我現在說我原諒你了,你信嗎?你敢信嗎?你也做不到?!?/br> 回不去了,早在十三年前他們就已經走到頭了。 說罷,梁安歌從他的手中抽出手,抬腳決絕離開。 她變得比以前更冷漠,至少以前的她是個鮮活靈動的人,可現在的她卻像個沒有喜怒哀樂的傀儡,冰冷的讓人害怕。 以前她以為愛一個人就要拼命對他好,恨不得掏心掏肺捧到他面前。她以為只要這樣,這份感情就能長久,他們就可以一輩子在一起??墒撬恢?,一廂情愿就是把鋒利的刀,握著刀柄的人就是你愛著的那個人,而那個人并不在乎你的感受、你的死活,一刀下去斬斷你所有的希望和活路。 這就是年少無知時愚蠢至極的我。 現在我終于又有勇氣活下去,可你一次次把我拽下地獄,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氣就快被你一點點消磨沒了。 你怎么就不肯放過我呢,你怎么就這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