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永恒的痛
凌瀟木停好車,雇了一輛山民的摩托趕了過來,她已經意識到郭瀾瀾出事了。但未到現場還心存一絲僥幸。 等到一切坐實,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打撈失事車輛的吊車已經到了山下,卻因為堵路一時上不來,張金生緩過勁后沖動地想沖下山去,卻被警察攔住,趙警官擔心他情緒失控會做出什么蠢事來,就命令暫時把他禁錮在警車后的鐵籠子里。 凌瀟木也鉆進鐵籠子,在一旁安慰他。 半夜十二點之后,吊車上來,把燒的只剩龍骨的空殼子調上來,張金生大喊著要去看,警察不讓,他把頭在鐵柵欄上撞的咣咣響,趙警官怕他出事,就把他放了出來,但要求凌瀟木一定勸住他,千萬別鬧事。 凌瀟木緊緊地拽著張金生,寸步不離,幾個當地派出所的警察也對張金生嚴防死守,決不讓他闖進去。 法醫檢查了兩具燒焦的尸體,判斷兩具尸體皆為女性,一具年齡二十歲上下,另一具四十左右。因為燒的太厲害,身份無法判斷。 張金生提醒說郭瀾瀾的脖子上戴著一條鉆石項鏈,鉆石不會被火焚毀。但法醫找遍了車輛卻沒有發現。這讓張金生又升起了一絲希望,世上二十多歲的女孩子多了去了,怎么就能斷定是郭瀾瀾? 但這希望燃起不到半小時就徹底破滅了,搜查現場的警察發現了一條遺失的鉆石項鏈。張金生只看了一眼,就暈了過去。 天明時分,郭瀾瀾的父母坐著單位的車趕來了,僅僅一天之前,他們的女兒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眨眼之間卻變成了一堆黑炭。 天氣熱加上傷心,郭母已經昏過去兩次,趙警官建議她不要去看尸體,老人卻固執地搖搖頭,含著淚說:“這都是命,都是命。命里說她有前生沒后世。是真的,都是真的?!?/br> 郭母有苦說不出,她的女兒幼年體弱多病,求醫問藥總不見好,后來有個自稱是空無觀的道士走進她的家,告訴她這孩子命犯煞星,可能活不過八歲,有個辦法可以醫治,條件是要用母親的后半生健康作為交換。 郭母當然一口答應下來,說來也是奇怪,郭瀾瀾吃了道士開的偏方后,身體漸漸康健起來,而郭母自那以后身體卻每況愈下,得了一身的慢性病。 這種近乎封建迷信的東西她自然不敢四處宣揚,怕給她的丈夫招惹麻煩,也沒敢給郭瀾瀾提起,怕增加她的心理負擔,但在心里卻是一道過不去的坎兒。 所以當初見到郭瀾瀾和張金生在一起時,老人心頭就有一種憂愁,那憂愁倒不完全是因為擔心張金生年少多金花心。 郭牧民一看到張金生就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他給女兒買這什么破車,女兒何至于弄成今天這個樣子,若不是他的母親meimei去南州上什么補習班,女兒又何至于心急火燎的回南州,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這個臭小子造成的。 他不顧一切地沖上去,揪住張金生的衣領,想打他一頓,手卻軟的像面條,然后老頭隱藏的心臟病就發作了,扶著張金生癱倒在地。 張金生趕緊扶他登上一旁候命的救護車,緊急將他送去附近的醫院。 郭牧民隨行的不僅有妻子,還有單位的幾個同事,自然不必張金生去照顧。 目送救護車遠去,趙警官帶了兩個警察過來,跟張金生說:“刑警隊的同志來了,你跟他們去做份筆錄?!?/br> 張金生吃驚地問:“這難道會是謀殺?” 趙警官說:“從跡象看,這是一起典型的因人為cao作失誤而造成的交通事故,疑點出現在這手機上,車子摔下山崖的地點和手機遺落地點相差兩百多米,先是手機被扔在路邊,然后車子出事,這中間的邏輯關系我們無法理清,所以就請刑警隊的同志介入了?!?/br> 刑警隊的人著重問了張金生三個問題:郭瀾瀾是怎樣的人,在校期間的社會關系怎樣;他跟郭瀾瀾的關系怎么樣;事發前后他本人在什么地方。 張金生一一作了回答,最后刑警隊的隊長羅產問張金生:“你在南州做生意,有沒有商業上的仇人或有重大利益糾葛的競爭對手?!?/br> 張金生說:“我做合法正當生意,有競爭對手,但沒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br> 張金生說到這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羅產說:“一點微小的線索也不要放過?!?/br> 張金生說:“一年前,因為開商店的事,有人對我當眾行兇,因為鬧的太出格,被行政拘留了,會不會跟這件事有關。而且這個張博喜好像就是滬江人,你們可以查一下?!?/br> 張金生說了張博喜的情況,羅產在本子上記下張博喜的名字,著重畫了幾筆,對張金生說:“你提供的這條線索我們會跟進,出了這種事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我警告你我們是法治社會,一切要按照法律來?!?/br> 張金生有氣無力地說:“我已經六神無主了,還能干什么?!?/br> 天熱心焦,一連幾天,張金生都是魂不守舍,茶飯不思,嘴上起了好幾個大燎泡。 凌瀟木寸步不離地守著他,也搞的非常憔悴。張金生對她說:“我沒什么,你去看看郭局長他們,他們才更需要照顧?!?/br> 他拿出一張卡給凌瀟木說:“不夠跟我說?!?/br> 郭牧民夫婦認識凌瀟木,知道她是郭瀾瀾最好的朋友,對她還是能接受的。郭母私下對凌瀟木說:“我們知道這是一場意外,不干張金生的事,她爸性子急,你們不要怪他?!绷铻t木道:“金生不怪叔叔,瀾瀾的去世我們都很難過,但事情已經發生,還請叔叔和阿姨保重身體,這樣瀾瀾在那邊也才能放心?!?/br> 凌瀟木拿出張金生給的那張卡,郭母不要,說:“單位已經墊付了,如果需要,我們會開口的,你好好照顧他,別讓他再出什么亂子。是我們瀾瀾沒福?!?/br> 凌瀟木轉達了郭母的話,張金生喃喃道:“是我沒福,我就是個掃把星?!?/br> 郭瀾瀾和那具無名尸體經法醫檢驗后,送去當地殯儀館存放,因為刑警隊還在跟進案件暫時沒有火化。 張金生申請探視,被拒絕,郭瀾瀾的父親拒絕任何人打攪他女兒的安寧。 凌瀟木陪著張金生在滬江縣城住下,關注事態的進一步發展,這中間張金生給宋芬芳打過一次電話,通報了情況,他是希望借助宋芬芳的力量給當地打個招呼,督促刑警隊加快偵辦力度。 宋芬芳一面叫他相信當地警方,一面又說她會給當地相關負責人打電話溝通,同時安慰張金生要冷靜,要接受現實。 幾天后張慶夫婦、王大成、杜萍和盧志軒夫婦等人陸續來看望張金生。眾人看凌瀟木面容十分憔悴就勸她回去休息,凌瀟木不肯,王美麗勸她說:“你在這也幫不了忙,還會讓家里人擔心,等案件有了結論,再來送瀾瀾最后一程吧?!?/br> 凌瀟木搖了搖頭,淡淡地說:“我得看著他,誰知道他會干什么蠢事?!?/br> 眾人見她如此堅決,也不好再勸什么。 幾天后,戶江縣刑警隊調查結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線索,羅產告訴張金生,張博喜夫婦早在一年前就南下浙江打工去了,他們聯系了當地村委和派出所,證明了這種說法。也跟浙江警方進行了核實,張博喜的確在浙江打工。 最后羅產說:“警方會本著良心和公義辦案,你應該相信我們?!?/br> 張金生明白這句話其實是對宋芬芳“打招呼”的回應,看起來效果一般般。 張金生問:“與瀾瀾同車的那個人,身份查清楚了嗎?” 羅產搖搖頭:“她坐在后排,估計是半道搭車的,我們已經發布通告,若有消息會通知你?!绷_產拍拍張金生的肩膀,說:“你只是她的男朋友,按制度有些情況是不能通報給你的,但我會破個例。節哀順變?!?/br> 案件偵辦結束,郭瀾瀾的父母認領了尸體,尸體在當地火化。然后由父母帶回家鄉公墓安葬。葬禮那天,晴空萬里,天氣奇熱。郭牧民坐著輪椅參加,因為激動太過而中暑。張金生光著頭,站在大太陽底下,渾身汗透,還是郭母再三勸說下才離去。 張金生一回到南州就病了一場,此后半個月時間里,他心情抑郁到了極點,一句話都不肯跟人多說。 眾人怕他憋出病來,就勸他出去旅游旅游,散散心。張金生不肯,張母見兒子這樣失魂落魄的,又心疼失去了一個好兒媳,擔心害怕加上天熱也病了。 老父親趕來照顧老伴的途中也熱中暑了,一時傷兵滿營,搞的張雅慧也沒心思上學了,雖然有王大成、凌瀟木、陳招娣等人傾力維持,仍然鬧的人仰馬翻。 這時候,盧志軒就勸張金生:“我知道你難過,誰不難過,瀾瀾那么好的姑娘,但你不能因為這個就一蹶不振,多少人為你鬧的人仰馬翻?凌瀟木得了重感冒,高燒三十九度,還天天撐著去醫院為你母親送飯。常云子也是忙里忙外,比一個媳婦都上心,她們這么做不都是想你早日振作起來,你就忍心看她們這樣?” 一席話如當頭棒喝,把張金生叫醒了,自己現在是家里的頂梁柱,公司的掌舵人,多少人看著他指著他呢,他可不能倒下去。絕不能。 他站起來,一面關照小妹張雅慧繼續回學校上學,一面安排護工在醫院照顧父母,兼讓凌瀟木也住院治療。其余的人各安其位,都忙自己的去。 他本人也集中精力處理積壓的公司事務,事情在向好的方向轉變。 父母先后出院,張雅慧那邊也安了心。 凌瀟木打了點滴,高燒退了。 恰好陳眉嘉回南州度假,能就近照顧。 張金生發現自己這陣子沒有照管公司的事,但公司依舊在正常運轉,并未因為他的缺席而出現什么亂子。 一個管理者在自己缺位時,其所管理的事項依然能夠平穩運轉,這究竟是一種成功,還是一種極大的失敗呢。 張金生相信這是一種成功。 這個夏天張金生經歷了很多事,有得有失,得不及失。 郭瀾瀾的逝去成了他心頭揮之不去的永遠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