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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柳眉指著給黛玉的一碗粥說:“江米……江米粥?” 雪雁點點頭,冷笑一聲。 “你們姑娘,在南邊的時候,難道也吃這些個?” 雪雁犀利得很,直接回了一句,“柳眉姐,你覺得呢?” 柳眉捂臉——高鶚老先生強大的愿力??! 以前柳眉在讀《紅樓》的時候,就最最痛恨高鶚胡寫亂寫,給黛玉喝火腿白菜湯,加青筍紫菜,搭江米粥,配五香大頭菜,蘸麻油醋。 如今在這花團錦簇的大觀園里,賈府也是剛出了個貴妃,正是烈火烹油的時候——令柳眉沒想到的是,賈府竟然給黛玉吃這個! 五香大頭菜是南方最常見,甚至是最便宜的佐粥小菜。黛玉原本是巡鹽御史膝下的獨女,祖籍姑蘇,自幼在揚州長大。她以前在揚州的時候,金尊玉貴的,怎么可能吃這個?柳眉想,至不濟,也得是那最最上品的云南玫瑰大頭菜吧——不,偏還不是,偏就是那最尋常的,最尋常的倒也罷了,這大頭菜,還配麻油醋。 柳眉絕望地想,南邊的習慣,往醬菜里加一點兒子麻油,點一小勺白糖,是有的,可是哪家吃小菜是往里滴老陳醋的? 還有那江米粥也是罪過。早起喝碗熱粥倒是沒什么大毛病,可是這江米粥哪有粳米粥好消化,偏又是林meimei這么弱的脾胃。 柳眉想著想著,就覺得這火直從心底往上竄。 都在傳賈家吞了林家的絕戶財——就算退一萬步,賈家沒從林家得一分錢,兩家是這么近的親戚,林黛玉的親娘是賈府嫡出的姑奶奶,賈府就給林姑娘吃這個? 叔可忍嬸不可忍,柳眉兩道柳眉立時就朝起豎了起來。 “廚房也不過那么些人手,”黛玉聽見柳眉與雪雁的這一番對答,淡淡地一笑,坐在桌旁,“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早起都要飲食,又豈是那么容易好張羅的?” 柳眉萬萬沒想到黛玉竟替賈府的下人說話,心里著實是感動。 可黛玉只嘗了一兩口江米粥,就立即將手里的勺兒放下了,偏過頭去,搖搖頭,示意不吃了。 柳眉見了,幾乎要厥倒——就黛玉這點兒子食量,她的身子又怎么能養好?黛玉又不是寶釵,又不需要減肥?! 偏這時候黛玉開口問柳眉的來意,“寶二爺叫你來的?” “是——” 柳眉壓根兒沒顧得上說寶玉的意思,突然就拉起紫鵑的手,問:“紫鵑jiejie,這瀟湘館里,可有爐灶?” 紫鵑此刻是一臉懵圈狀。說實話,賈府待黛玉如此,這么多年,她也習慣了。更何況,紫鵑也是賈府的家生子兒,說不得主家的閑話。因此就連紫鵑,也比不得柳眉,一見了黛玉的膳食,就氣憤成那樣。 紫鵑茫然地點了點頭,“有……” 雪雁過來,向柳眉解釋,說:“我們姑娘時常需要吃藥,所以有能熬藥的小爐子,還有一副銀銚子?!?/br> 柳眉立即就說:“寶二爺是擔心林姑娘早間飲食上沒胃口,所以才吩咐我過來看看。依我看,姑娘還是該再吃些好克化的,補血補氣的吃食才是正理兒?!?/br> 紫鵑聽著,也覺得有道理,便為難地看了一眼黛玉。而雪雁一介小丫頭片子,干脆就沖柳眉“呵呵”了兩聲。 黛玉淡然開口,“瀟湘館的吃穿用度,一紙一草,都是和府里的姑娘一模一樣,就是如此,已經惹不少人閑話,又何必要這要那,徒惹人嫌煩?” 黛玉天性高傲自尊,人又敏感,自然不愿與廚房仆役之流,這等小事上多計較。 可柳眉哪里肯依,當下就說:“林姑娘您信得過我么?”她想想不對,應該先扯上寶玉這面大旗,“您信得過寶二爺么?” 黛玉不明白她要說什么,只睜著一雙明凈的大眼睛望著柳眉。 紫鵑在后頭低低地嘆一口氣說:“若連寶二爺也不信,那又還信得了誰?” “林姑娘,您既信得過我,我這就張羅些許吃食給您。不管怎樣,您先試試!”柳眉看著黛玉,就覺得心底一股熱血在往上涌。 ——她可是十足黛粉,十足黛粉! 眼睜睜地看著黛玉受高鶚老先生亂寫的這些吃食荼毒,這簡直就是拿了把刀,在她心頭來回挫啊挫啊挫的。 黛玉遲疑著開口,“這……太過麻煩眉兒……” 柳眉連連搖著雙手,“不麻煩,不麻煩!”得愛豆開口喚一聲“眉兒”,她心頭就已經仿佛盛開了一朵花兒。 一轉身,柳眉就拉著雪雁去尋爐灶去了。 * “這么點的小鍋啊——”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柳眉望著眼前那針尖大小的銀銚子直發愣——其實也不是只有針尖那么大,但是和柳眉以前用過的食器相比,委實是小的可憐。 雪雁“額”了一聲,點點頭說:“若是那熬藥的陶罐倒也比這個大些,只全是藥氣,煮不得粥?!?/br> 柳眉也覺得是,便問雪雁,“你們這兒有沒有粳米?”她又怕雪雁分不清粳米和江米,又特地說:“不是那種扁扁圓圓的江米,有沒有長而尖的,粳米?” 雪雁點點頭,尋了一個小小的袋子出來,說:“上回去大廚房的時候,我說給我們姑娘熬粥,廚房就給了這些?!?/br> 柳眉一看,見是上好的碧粳米,倒也可以用??墒撬屑氁幌?,突然反應過來,雪雁去廚房,怕是想給黛玉討些熬好的粥,結果大廚房見是雪雁,所以就敷衍給了一袋米。如果是怡紅院的人去大廚房說一聲,廚房的人難道敢這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