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通天有些不高興，雖然對著眾仙還是談笑風生，但靈蘅能夠敏銳地察覺到他和往日的不同。他極少跟自己講話，每每看到自己，眼神似乎是有所隱忍；有時候她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也隱隱能察覺他在看自己。

    既看她，又不同她說話，這讓靈蘅十分奇怪。

    她也不想這么多，每日只是修行便是。在闡教的最后一日，通天要帶眾弟子去玉虛宮聽老君講述丹道，靈蘅聽了，便不愿意去了。

    她才不煉丹呢。

    晨曦的微光下，通天站在凌天殿前，彎身撩起小池的水，靈蘅伏在水面上，瞧著他，嫣然一笑。他忽然臉紅了，道：“不去便不去吧?！?/br>
    “哎……”她喊了他一聲，甜甜的：“晚上，哥哥陪我出去玩一會兒嗎？”這么久不出去，她好悶的。

    通天正欲駕云離開，他的弟子們早已去了玉虛宮，唯有他還在這里勸靈蘅不要賴床。原本他已經放棄了，聞言，回眸瞧了瞧她，溫然一笑，道：“好?！?/br>
    他走啦！

    靈蘅舒服地躺在水面上，伴著緩緩飄落的大雪，又睡了一會兒。直到身上沾滿了雪花，這朵黑蓮幾乎被染白的時候，靈蘅這才悠然起身，迆迆然開始修煉。

    周圍很安靜。

    漫天大雪越來越大，將天地染成一片茫茫白色。靈蘅的耳邊只有風雪的呼嘯之聲，當她聽到另外一種聲音、感受到另外一股略有些熟悉的氣息時，緩緩睜開了雙眸。

    玉澤立于風雪當中，身披白斗篷，正靜靜地瞧著自己。

    她看了看四周，皆是一片白。不知通天去了多久，天色未暗，元始天尊應在宮中聽道，為何來了這里？她有些不明白，但還是要起身，朝對方施禮：“見過闡教主。多謝上次你替我解圍?！?/br>
    玉澤看著她，道：“好久沒見到你了?！?/br>
    靈蘅：？

    昨日不才見到嗎？這幾日，元始天尊正眼也不瞧自己，她當然也不會去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主動道謝。

    她不明所以，還是說了聲：“哦?！?/br>
    不知為何，眼前的玉澤，同闡教的元始天尊，似乎有些不一樣。似乎年輕面容的闡教主是一個人，中年面容的闡教主，又是另外一個人。

    雖然他們身上的氣息相同，但是接觸時，又是那么的不同。

    她仍是這般冷淡，雖然道謝，卻并沒有特別溫柔的神態。玉澤早已習以為常，見小池旁邊有一石頭桌椅，便拂去石凳上的雪，坐了下來。他淡淡一笑，道：“我今日來，有沒有打擾到你？”

    “還好吧?！膘`蘅道。

    玉澤看著她的神色，心中了然。他的來與否，對靈蘅來說，并不會有太大的波瀾。也許在她的心中，唯有通天才會讓她有所動容。

    他的心中不覺又了些酸意，強行拉回思緒，玉澤道：“我近日來，是同你談一談嘉柔的故事?！?/br>
    “嘉柔？”靈蘅想了一下，似乎是黑龍娘娘的本名。她沒想到元始天尊竟會親自前來，跟她說這個，有些吃驚，又想聽。她盤膝坐在了浮冰上，感興趣地瞧著他。

    玉澤道：“這個故事，要從很久以前說起了……”

    凌天峰上，寂靜的雪天里，靈蘅安靜地聽玉澤講故事。據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三個師兄弟，拜了同一人為師。

    他們在紫霄宮里聽道，那個時候，除了他們親傳弟子，也有很多生靈來紫霄宮聽道，其中包括一條調皮可愛的小黑龍，喚作嘉柔。

    都是活潑好動的年齡，不多久，嘉柔便和他們熟悉了。當時，嘉柔喜歡上其中的一位，而他們三人中的另一位，卻暗暗喜歡嘉柔。

    于是另一位就囑托前一位，暗地里送了嘉柔很多東西。然而嘉柔始終以為，是她喜歡的那個人送給他的。

    畢竟，那個人的話總是很少，幾乎是什么都不說。

    嘉柔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久而久之，竟成了心魔。盡管后來，另一位忍不住告訴了她真相，她也堅決不肯相信。

    后來，那三個人便離開了紫霄宮，去云游天下了。嘉柔將對心上人的愛，轉換成了無盡的怨恨。適逢她的族內也出了很多事情，嘉柔漸漸變了，變成一條兇殘的龍。

    他們沒有再見面。

    又過了很多年，當年喜愛嘉柔的那位，立教后道心清明，漸漸一心于大道，無心兒女情長。嘉柔喜愛的那位，漸漸也變了，有了冷漠的心腸。而嘉柔去了昆侖山，在山下的一條河里，修建了自己的洞府。

    那個人來了昆侖山，選了這里作為道場。然而嘉柔對他的糾纏，讓他厭倦，這原本就不是他的情債。他告訴了師兄，師兄只是說：別讓她再出現了。

    于是，嘉柔就被關在了水下的洞府中，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漸漸迷失了本性……

    只不過，在有些深夜，他還是能聽到幾聲龍吼，似乎滿是哀怨，訴說著他的絕情……

    ……

    故事講完了。

    靈蘅發了會呆，問：“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件事？”雖然他沒有提名，但靈蘅隱約也猜得到，他說的是誰。

    “很多年了，一直沒有人可以傾訴?！庇駶傻溃骸爸徊贿^這些年，他的很多做法，我也不認同?！?/br>
    “他？”靈蘅不知道他說的是誰，問：“他是誰？”

    玉澤搖了搖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