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曉柔在醫院醒來的時候，劉叔不在身邊，猜測他可能是回了家。

    實在是一個人在這呆不住，季曉柔連夜辦了出院手續，回了季家老宅。

    客廳里亮著燈，果然跟她想的一樣，劉叔自始至終都不會離開季家范圍。

    就是這樣，有人在家里等著自己回來的感覺，季曉柔真的很滿足，也不用再擔心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這一次，她可以真正的，像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之前那樣和劉叔像家人一樣的相處。

    但是進到客廳，季曉柔卻突然皺起了眉頭，管家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沒有開電視，也沒有播放音樂。

    只是一個人出神的看著液晶電視漆黑的屏幕，甚至沒有感覺到季曉柔的出現。

    這不是什么好預兆，季曉柔突然感覺事情不太對勁。

    “劉叔？……”季曉柔慢慢的靠近劉叔，在他身邊坐下，像孩子一樣管著他的手，臉上的神色始終體貼細膩帶著笑容。

    “嗯？”劉叔楞了一下回過神來，“哦，小姐回來了，怎么不在醫院多觀察兩天，再怎么樣也該我去接你！”

    劉叔總是這樣習慣性的想要對季曉柔做到一切最好的事，不管對她如何伺候，都覺得是理所當然。

    “不用了，醫生都放我出院就證明什么事都沒有了，況且這幾天已經讓你夠累的了，怎么還能麻煩你，”

    “女兒可不能一輩子都讓父親照顧，你說對嗎？”季曉柔就像挽著自己的父親，久違的親戚，她滿足的靠在劉叔的手臂。

    “對，對，怎么能不對呢……”劉叔顯然心不在焉隨意敷衍的回答，整個心神又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

    季曉柔怎么能看不出來他的不一樣，換做之前知道她身份的時候，就算是在那樣危險的情況下，管家也始終是笑著的。

    但是現在，說是面無表情都不過分，明顯在他臉上的全是擔憂。

    “劉叔，你有事情瞞著我？”季曉柔不想讓他自己承受一切，劉叔是看著她長大的，他身邊除了季家并沒有別的牽掛。

    會像現在這樣失魂落魄，估計也只有因為楚思思，季曉柔大概能猜到發生了什么，但是卻無力改變。

    不過至少，她不會讓劉叔就這樣難過下去，悲傷的情緒在心里發酵會有怎樣的結果她很清楚。

    她經歷過那么漫長的煎熬，不會再讓身邊的人受到同樣的傷害。

    劉叔沉默了，這句話他該怎么說出口，那些在警察嘴里輕描淡寫的語句，卻讓他背負了多大的罪孽。

    他竟然還心安理得的活了這么長時間，自己的女兒害死了季家父母，自己的主人，他卻像一個無關的外人。

    當著明知道這一切的季曉柔，竟然還能說笑得出來，劉叔不知道自己所做的這些對季曉柔又會是怎樣恐怖的傷害。

    他也沒有想到，楚思思竟然會對養育了自己一家的季家老爺和夫人動手，甚至設計了一切讓青梅竹馬的季曉柔喪生火海。

    楚思思，他的親生女兒，居然做了這么多根本無法讓人原諒的惡事，他根本抑制不住自己良心的鞭笞。

    好像整個世界突然傾覆了一般，他究竟養到了一個怎樣的怪物，竟然這樣心狠手辣。

    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他還有什么臉面像現在這樣祈求季曉柔的善待，他覺得自己很恐怖，很虛偽。

    劉叔終究還是忍不住，看著季曉柔單純善良，擔心他的神色，直接跪在了她的眼前，季曉柔完全不知所措立刻將他扶起來，卻被拒絕。

    “劉叔你這是干什么？你先起來！”季曉柔猜到了一切，劉叔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才會這么神不守舍。

    可是錯都不在他，劉叔的善意從來沒有改變過，誰都沒有資格去指責他。

    “我全都知道了，對不起小姐，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管教好女兒，是我對不起老爺和太太，”

    “你罵我吧，怎么能讓你舒服一些，你就盡管去做，小姐，我沒臉再見你！沒臉再待在季家！”

    劉叔跪在地上，低著頭，每一個字都痛心疾首，甚至帶著顫抖的語氣。

    如果不是他從小讓楚思思任性妄為，她也不會做這些喪盡天良的事情。

    虧他還說要一輩子對季家盡忠，原來最對不起他們交的，就是他自己。

    那無數聲嘆息，對季家先生太太的可惜，現在每一句看他都是諷刺。

    他怎么可能還有臉留在季曉柔身邊，讓她每一次看到自己都會想到爸媽去世的難過。

    季曉柔，該是忍受了多大的煎熬，才會讓他留在身邊。

    她善良，可以對無關緊要的人不計前嫌，但是劉叔做不到，他很清楚，這一切究竟是因為誰。

    他做不到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是他，是他的女兒親手害死了季家父母，奪走了季家財產。

    是他劉家對不起季家，他沒有臉面再承受季曉柔對他的所有好。

    如果可以，他寧愿現在就去死，如果這樣可以償還所有的罪過，劉叔絕對不會有半分猶豫。

    但是他知道，這樣只會讓季曉柔更難過，所以他進退不得，想死不能死，想活不能活。

    “劉叔……你什么都知道了？”季曉柔皺著眉頭無話可說，她瞞了這么久，終究還是沒守住這個秘密。

    本來以為支開他，這一切都會在無聲無息之中解決，可是現在，誰又能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呢。

    即便季曉柔從來沒有想過怪罪劉叔，可她也知道，這一天終究回來，只是沒想到這么快。

    她還沒有想好怎樣勸說劉叔，一切就已經真相大白，這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能單獨承擔下來的現實。

    “劉叔，我什么都不想解釋，也不想聽你的悔過，我只想告訴你，我現在在這個世界上孤身一人，如果你做了要離開我的決定，”

    “那我季曉柔，可能就真的沒辦法活下去了，劉叔，你確定想好要說什么了嗎？”

    季曉柔知道劉叔會怎么選擇，即便讓自己難過，也不會讓她看著礙眼。

    他會盡量的把所有罪責都擔在身上，為難自己，可這不是她想要的，從來不是。

    劉叔無話可說，他知道，季曉柔在挽留他，無法拒絕的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