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
龍鳳胎要上山摘果子,就扯了阮奕一道去。 暖亭中只有彤容在。 綠蘿和杜鵑將甜湯和點心依次端了出來,綠蘿將那碗蓮子羹放在趙錦諾的位置前。 府中只有二奶奶喜歡蓮子羹,今日只做了一碗蓮子羹,是留給二奶奶的。 杜鵑又不覺看了看那碗蓮子羹,沒有說話。 等所有的東西都放好,阮奕也帶了龍鳳胎折回來,手中捧著剛摘好的果子,滿頭大汗。 杜鵑上前替趙琪和趙則之兩人捧果子的時候,又餓又渴的趙則之直,接沖到了蓮子羹面前,想也不想便端起喝掉。 杜鵑尚且還未反應過來,只聽身后趙琪笑道,“趙則之,那是jiejie的蓮子羹!” 杜鵑驚住,轉眸時,已見趙則之將一碗都喝完,擦了擦嘴笑笑,“還要!” 杜鵑臉色煞白。 而阮奕也在聽到趙琪口中“蓮子羹”三個字后,臉色突然變了,沖上前來就抱起趙則之催吐! 突如其來的一幕,趙琪和彤容也僵住。 …… 入夜時候,王氏毫無睡意。 容光寺一直還未有消息傳來,王氏就似熱鍋上的螞蟻,一刻也無法心安,仿佛這一日,有整整一個甲子這般漫長。 趙江鶴如今在兩部任要職,比早前都忙。 又值八月,正是各地汛期的時候,工部每日都有大量的事情要處理。 一晃,又是一個通宵達旦。 趙江鶴回府的時候,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他本要回屋,卻見王氏一人獨坐在苑中的石凳上發呆。 這時候在苑中,她是醒得這么早,還是……一整宿沒睡? 趙江鶴出聲喚她,她似是都未聽見,目光空望著一處,似是心思都不知去了何處。 “夫人?”等趙江鶴再走近,王氏嚇得一哆嗦,險些從石凳上滑倒。 “你怎么了?”趙江鶴攏眉。 “沒什么?”王氏支吾。 但趙江鶴哪里如此好糊弄? “出什么事了?”趙江鶴凜聲問起。 他與王氏十余年夫妻,對王氏再熟悉不過,眼下的王氏一定藏了事情,且,是不小的事情。 王氏雖然平日里多嬌慣,有事脾氣也不怎么好,但骨子里卻是膽小藏不住事,所以一旦她高聲喧嘩,置氣,反倒是坦蕩;若是支吾不言,反倒是有事。 見趙江鶴的目光似是要將她看穿的模樣,王氏唇邊顫了顫,但這種時候,她打死也不能松口,只硬聲道,“沒事,我想起了過世的母親……” 王家老夫人確實在上月過世,這也是王氏為何鋌而走險的緣故之一。 她想起母親,便想起她說起過趙錦諾和安平的身份。 終日如鯁在喉,惶惶不安…… 當下,趙江鶴見她眼中的惶恐,目光中軟了軟,語氣也微軟,“母親已入土為安,看到你這幅模樣,許是會不安……” 王氏心虛看向趙江鶴,趙江鶴很少同她說這樣的話。 王氏愣住。 趙江鶴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痕跡,“回屋吧?!?/br> 王氏被他愣愣牽著走。 只是臨到屋門口,又小廝驚慌失措沖進苑中,“夫人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小廝并不知曉趙江鶴在,王氏心中猛地揪起,趙江鶴轉眸看苑中的小廝,小廝似是愣住,也嚇??! “出什么事了?”趙江鶴冷聲。 小廝看了看趙江鶴,又看了看王氏,唇邊在打顫,卻不知道當不當說…… “說!”趙江鶴凜聲。 小廝嚇得跪下,整個人都在顫抖,“公子……公子……飲了蓮子羹……” “你說什么……”王氏已將趙江鶴的手甩開,整個人似瘋了一般沖上前去,拎起小廝的衣領,“你說什么再說一遍!快說??!” 小廝嚇哭,“公子,公子他把蓮子羹飲了,公子,公子沒了……” 王氏整個人跌坐在地,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趙江鶴上前,一臉蒼月,“什么叫公子沒了!” 小廝嗚咽,“公子!公子他……” “趙則之喝了王氏給錦諾備下的蓮子羹,沒救回來……”小廝話音未落,阮奕邁著沉重的步子入了苑中,一雙眼睛黯沉看向趙江鶴,繼而是王氏,沉聲道,“你親手害死你兒子……” 王氏伸手捂住嘴角,“不是的!不是的!之哥兒不會死的,之哥兒怎么會!” “你說什么?”趙江鶴整個人都落入寒冰深淵,動彈不得。 只是阮奕沒有再應他。 趙江鶴滿眼難以置信,快步上前走到王氏面前,拎起王氏衣領,“你究竟做了什么!” 王氏手足無措,眼淚嘩嘩往下流,“我不是要害之哥兒的,我不是……我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估計今天還有兩章完結,我為什么就是結不了尾,難道今天要四更嗎,,, 第165章 真相 分時是八月的第一日, 屋中死氣沉沉。 氣氛冰冷,跌至深淵谷底,好似寒冬臘月一般。 王氏早前在苑中已哭暈過去一次, 再醒來的時候, 躺在外閣間的小榻上上,也不說話,只是安靜躺著,整個人如同失了魂魄一般, 目光盯著小榻前方的茶杯,一動不動。 腦海中,只有趙則之的模樣。 龍鳳胎同她生得很像, 性子也同她,之哥兒有時會在她眼前聽話應聲,有時會不滿她的管束,同趙琪一道同她唱反調,將她氣得頻頻跺腳…… 尤其是說去族學的時候,他如何都不想去。 王氏又是威逼, 又是利誘, 最后他還是和琪姐兒兩人每日往族學去…… 王氏默默想著。 忘了說話, 也忘了摸眼淚, 就讓眼淚這么一串一串往下落。 也或許是, 她已經根本察覺不到自己在落眼淚, 便也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要如何,只沉浸在自己的回憶和世界里。 趙江鶴坐在一側的椅子上。 雙手撐著額頭,身子微微躬著,低著頭,不說話, 也不動彈,似是一枚被悲痛壓彎了脊柱的雕塑一般。 冰冷,僵硬,毫無聲息。 掩在掌心下的雙眸通紅,咬唇要緊,整個人的臉色似青色一般。 之哥兒沒了,如果當頭棒喝。 利刃扎進他心底。 兩人都似失了魂魄一般,仿佛兩尊坐立不動的行尸走rou。 直至外閣間中,王氏的哭聲忽然間爆發出來,似剜心蝕骨一般。 趙江鶴才顫顫抬頭,卻正好對上阮奕的目光。 讓人不寒而栗的目光。 外閣間中除了他們三個,沒有旁人。 阮奕聲音冰冷而黯沉,“若今日死的人是錦諾,你們也會如此嗎?” 王氏和趙江鶴都愣住。 “你們不會……”阮奕垂眸繼續。 “因為趙則之是你們兒子,所以你們才痛心疾首,但錦諾不是你們女兒,所以用一碗蓮子羹取她性命,本就天經地義,理所應當,因為她本就是無關緊要的人,對不對?” 他的語氣異常得冷靜,卻將王氏和趙江鶴問得說不出話來。 分明出事的人不是趙錦諾,但從阮奕的神色與幽暗絕倫的目光里,似是趙錦諾已經如此死過了一般? 所以他今日才會在這里,想親眼見到他們二人也失去親生兒子的模樣!想親眼見他們二人是如何痛心疾首! 趙江鶴與王氏都不寒而栗。 而阮奕的目光,語氣,態度,和神色,都讓人捉摸不透…… 阮奕聲音依舊冰冷,低沉,眼底卻在抬眸看向他二人時,瞬間通紅,“你們覺得無關緊要的趙錦諾,她也是旁人的女兒,旁人的妻子……她比你們的兒子只大了不到三歲,你們是如果下得去手的! 似是壓抑在心中兩世的話都脫口而出,阮奕鼻尖通紅,“趙錦諾做了什么,讓你們如此待她!你們從小怎么對她的,你們自己心里不清楚嗎?就算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她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你們還能下得去手嗎!不枉她叫你們一聲父親母親!” 阮奕話落,趙江鶴不禁寒顫。 而王氏,心底駭然,原本手就扶得不穩,當下從小榻上滑落了下去,驚慌失措。 “你們覺得無關緊要的人!自幼放在莊子上不聞不問的人,她是我發妻??!”阮奕眼中噙著怒意,眼淚在怒意中忽得滾落下來,似是帶著莫名的誅心和痛恨。 趙江鶴和王氏兩人不覺喉間咽了咽,怕阮奕真有可能上前撕了他們兩人。 阮奕卻沒有,只是目光幽暗看著他們二人,冷聲道,“天道好輪回,報應不爽,但為什么死的不是你們……” 阮奕這一句不卑不吭,不激昂不痛恨,卻似鋼針扎進了心底一般,讓人鮮血淋.淋。 王氏受不了刺激,臉色慘白,不斷重復著,“報應?報應?之哥兒為什么要有報應?” 而一側的趙江鶴同樣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