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
趙錦諾滿心期許望向皇后,就盼著從皇后口中說出肯定的答復,那便是阮奕真還活著! 皇后微微頓了頓,伸手扶她起身,“好孩子,要同你說的正是此事,你要好好聽好?!?/br> 皇后言辭間忽然的轉折,趙錦諾意識到,阮奕應是還活著,但是境況并不好,而且,許是范逸的信中也并未說清楚,所以皇后才會如此。 “錦諾聽著,請娘娘明示?!被屎髸偎雽m,而不是爹和娘,那便是有些事情她知曉會比爹娘知曉更好,她慣來聰慧,亦知有些事分輕重緩急,眼下,最重要是弄清楚阮奕的下落。 皇后頷首道,“袁開陽被救起時,背上有箭傷?!?/br> 箭傷? 趙錦諾震驚。 若只是暴風雨,又如何會有箭傷來? 事情恐怕不是看起來這般簡單,所以方才皇后才說會讓她好好聽著,也慎重,并未讓旁人一道入宮。 皇后又道,“袁開陽被東昌郡駐軍救起后,一直昏迷著,因為此事實在太過蹊蹺,在弄清楚事情之前,阿逸嚴禁走露任何風聲,所以蒼月也好,南順也好,都不知曉袁開陽被救的消息。阿逸見過他的傷口還有傷口上的斷箭,雖然沒有留任何痕跡,但這樣的力道和精準,應當出自軍中之人……” 趙錦諾喉間輕咽。 皇后繼續道,“再等幾日,袁開陽終于醒了,雖然意識有些模糊,但似是心中掛著事情,見到是阿逸,便拽著他的手,同他說,是南順朝帝的人將阮奕帶走了,還讓人放箭射殺他,應當是不想留活口,也斷定袁開陽在江上中了這一箭,江水寒涼且湍急,應當命不久矣,但開陽命大,咬緊牙關活了下來,直至東昌郡駐軍將他救起,才松了口中的氣?!?/br> 趙錦諾下意識伸手掩住唇角,南順朝帝,怎么會? 只是忽然又想起當初譚悅和阮奕都說南順國中有異,讓她先行離京,許是,阮奕是早就有覺察? 趙錦諾目光中忽得閃過一絲猶疑。 皇后也看到她眼中的猶疑,又道,“開陽同阿逸說,出事之前,奕兒一直覺得何處不對,后來在江上遇到暴風雨,同開陽說了一句,他們被人算計了!而后暴雨中,船只傾覆,隨行的禁軍死傷無數,但在暴風雨初停時候,便有南順的船只到了江面上將阮奕帶走,船只并未打任何南順的旗號,應是想悄無聲息將人帶走,才會殺開陽滅口……所以,錦諾,阮奕有很大可能還活著,就在南順朝帝手中,只是借著這場暴風雨,讓人都覺得阮奕死在這場暴風雨中?!?/br> 怎么會? 趙錦諾也愣住。 皇后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所以錦諾,本宮今日喚你入宮,除卻告訴你這件事情,還想問問你,阿逸說你曾同奕兒一道去南順,這其中可是發生了什么事情,讓南順一定要將阮奕留下,還要做這么大個幌子,讓蒼月覺得他死了?” 趙錦諾怔了怔,仔細想了想,而后緩緩搖頭,“沒有什么特別的事,只是阮奕一直說,總覺得南順京中何處有古怪,讓我早些回京?!?/br> 皇后和東宮對視一眼,若是阮奕也曾這么同趙錦諾說起過,那南順國中應當真有不對的地方。 見她眼中難過模樣,皇后寬慰,“此事涉及到南順朝帝,所以不便在臺面上說起,也不好同阮尚書和郁夫人說起,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憑添出更多亂子。陛下方才置了不小的氣,此事雖是南順欺人在先,但手段利落,沒有留下旁的痕跡,僅憑開陽一面之詞,南順不會認,不僅救不回奕兒還會打草驚蛇,恐怕會將奕兒置于險境。陛下心中窩火,但也清楚,在救出阮奕之前,蒼月明面上不能有旁的動作……” 趙錦諾亦心知肚明。 兩國邦交,慣來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哪怕蒼月比南順強盛,也不是簡單說反目便反目的事。尤其是,眼下南順的姿態也是這場百年不遇的暴風雨受害者。此時若以旁人看來“莫須有”的罪名,對南順施壓,恐怕正中朝帝下懷。 這是趙錦諾能想到的。 趙錦諾不知曉的是南順本就在慈州部署了重兵,只等順帝薨逝,便同長風一道起兵奪下蒼月東部城池。眼下朝帝扣下阮奕在暗,若是順帝直接沖突在明,這一仗打是能打,只是給對方可趁之機,東昌郡駐軍又才換了主帥,布放可以,若是起兵并不是絕佳的時機。 這才是順帝惱意之處。 “娘娘,錦諾該如何做?”她慣來聰明,問的是她該如何做,而不是陛下和娘娘要怎么辦。 皇后輕聲卻篤定,“先救人,再做旁的打算?!?/br> 趙錦諾一直點頭。 皇后又伸手握住她的手,“錦諾,我知曉你心中擔心,我會讓人同你一道去朔城,阿逸會在朔城接應你,在南順國中,亦有早前布下的暗衛,他們幫你一道找到阮奕的藏身之處,救出阮奕。你去,阮奕便是出事,也才有活下去的念頭。我會同阮府和趙府說,我將你留在宮中陪我,京中的事你都無需擔心?!?/br> “娘娘……”趙錦諾眸間含淚,雖然她見皇后的時間不長,但皇后對她的照拂,卻始終并未斷過。趙錦諾再次跪在皇后面前,叩首道,“錦諾謝過娘娘?!?/br> 皇后亦伸手扶起她,“記得,在沒有親眼確認之前,都不相信阮奕不在了?!?/br> 趙錦諾拼命頷首。 皇后拍了拍他的手,又同四平吩咐道,“喚豐巳呈來?!?/br> 趙錦諾早前并未聽過這個名字,方才聽皇后說起暗衛,猜想應是宮中的禁軍或是暗衛。 豐巳呈未到,皇后繼續朝趙錦諾道,“豐巳呈是我身邊最信得過的人,他會照拂你的安全,亦會幫你救出阮奕,只是……” 言及此處,皇后頓了頓,趙錦諾不明所以。 東宮掩袖笑了笑,“只是,豐叔叔有些聒噪……” 趙錦諾微楞。 …… 離京的馬車上,趙錦諾一襲男裝端坐在馬車里,看著馬車內花枝招展,風韻猶存,一直在喋喋不休說著話的豐巳呈,也就是東宮口中的豐叔叔。 趙錦諾不好意思皺眉頭,只好強打著精神認真聽著。 豐巳呈正說到阮奕小時候,不由嘆道,“阮奕小時候,可喜歡奴家了,總是變著方子想跟在奴家身后,讓奴家陪他玩……” 趙錦諾喉間輕輕咽了咽,禮貌看向豐巳呈,跟著“她”的話點頭。 趙錦諾在想,這一路去朔城,要怎么辦才好? 思及此處,馬車驟然停下。 趙錦諾方才腦海中都在想豐巳呈的事情,沒注意,險些摔出去,豐巳呈眼疾手快抓住,趙錦諾才詫異看“她”,怎么這么快? 應當是,很厲害的人。 豐巳呈一臉惱意,插著腰嘆道,“奴家去看看,哪個不要命的出來攔馬車!” 趙錦諾跟上。 撩起簾櫳,豐巳呈怔了怔,眼前這人似是有些眼熟,只是京中這群孩子都長得太快,人又多,實在對不上;趙錦諾卻是意外,“褚進,怎么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 順便,打個廣告,隔壁《帝心嬌》作者君開新文啦,日更,大家可以去看看,開文前三章送紅包,么么噠~ 第140章 匯合 褚進支吾道, “那個……我在之前聽說阮奕出事了,怕你想不開,就使了銀子給京中的三教九流, 讓他們在阮府周遭盯著你的行蹤, 我怕你投湖自盡什么的,他們說你今晨入宮了……” 趙錦諾微微頓了頓。 她的確想起早前阮奕曾說過,要論京中紈绔子弟之首,褚進若是排第二就沒人敢排第一。 褚進從小就喜歡跟阮奕對著干。 但褚進和阮奕的對著干, 同范逸與阮奕的不對路不同,范逸同阮奕是明著里的較勁兒,但褚進便盡是紈绔手段, 喜歡說大話,也喜歡惹事,實在惹惱阮奕的時候,阮奕也會修理他,讓他當眾出丑過。月牙湖時,就是褚進幾個將不會水的阮奕扔進了月牙湖, 險些鬧出人命, 后來阮奕因禍得福, 恢復了早前神智。 最后一日的狩獵比試, 褚進和他們湊到一組, 范逸和阮奕的盯梢下, 褚進的改變極大。 改變里,也似是有東西在慢慢消融。 后來褚也會不時同阮奕走動,雖然也摻和著別別扭扭,但聽聞她與阮奕大婚時,褚進是鬧得最歡的一個。 眼下, 見趙錦諾似是愣住,褚進腦子一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截了當了說,“嫂夫人,我就說了吧!外宮門值守的禁軍里有我的發小,我聽說你今晨入宮,就托人給他打了招呼,若是見你出宮,就想辦法通知我一聲。我見你的馬車不是回阮府的,就一路跟著你的馬車攆,結果見你出城……我想了一路,想來想去,你這個時候出城,唯一的可能就是阮奕沒死!” 趙錦諾怔住。 阮奕早前便說褚進是很聰明,只是聰明都用到了不學無術和整人為樂上,他若是肯踏踏實實學些東西,一定不是今日這幅模樣。 見趙錦諾未應聲,褚進繼續,“嫂夫人,我同你一道去吧,我雖然沒有旁的本事,但是論結交三教九流,和人打交道探消息,誰也比不上我。阮奕如果真的出事,總要有些生面孔出面辦事,我想不到京中還有誰比我更合適?!?/br> 豐巳呈環臂輕笑,“呀,奴家才想起,是褚將軍的小兒子??!唉,這趟去朔城可不安全啊,沒有褚將軍給你婁底,若是死了就就地埋了?!?/br> 豐巳呈這么一恐嚇,褚進眸間還是忍不住露怯,豐巳呈明顯見他重重咽了口口水,卻還是壯著膽子道,“哪能這么容易死!” 豐巳呈捂臉,“好好好,不死不死,獅子吼做什么!” 聽完他二人拌嘴,趙錦諾才沉聲道,“褚公子,可要同家人說一聲?” 褚進一聽,眼中一亮,那便是答應了,褚進一面著急掀起簾櫳上馬車,一面朝遠處駕車的小廝道,“同我娘說一聲,我去見朋友去了,隔兩月才回來,讓我娘別擔心?!?/br> 小廝一臉叫苦不迭。 趙錦諾還未來得及感嘆,褚進倒是催促起來,“時間不等人,快上車?!?/br> 豐巳呈“嘖嘖”嘆道,“還真是會喧賓奪主,果真像極了早前的闖禍精!” 眼看著褚進和豐巳呈先后掀起簾櫳入了馬車中,趙錦諾原本也要跟上,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腳下微微踟躕,朝駕車的侍從道,“路上若是路過最近的驛站,勞煩停下車?!?/br> 侍從應好,趙錦諾感激笑了笑。 褚進方才有一句“生面孔”的話提醒了她,若是朝帝將阮奕扣下,肯定會留意蒼月國中的人,她需要生面孔,至少,要扮作生面孔,她想起了媛姨在心中提到的,若是有事尋她幫忙。 此事牽連甚廣,她也不知媛姨能否幫忙,能幫到什么程度,但只要媛姨能讓人做他們身份的掩護,不以蒼月國中的身份入南順,便是最大的幫忙了。 她不傻,也能想到的,出了這樣的事,譚悅一分消息都沒有,要么是譚悅不清楚,要么是譚悅想瞞著她,再要么,譚悅自身難保。若是如此,她在南順以公子若的身份在譚悅府中見過朝帝,那公子若的身份不見得保險。 小心駛得萬年船。 …… 離京的時候已臨近二月末,從京中一路南下至朔城,路上幾乎沒有耽誤。 為了搶時間,中途在馬車中睡過不少時候。但夜以繼日趕路,人受不了,馬也受不了。 每到一處城池,就會換馬,路上行個三兩日,會在城中歇腳,或是宿在野郊。好在三月時候,天氣已經漸漸回暖,即便是宿在野郊,也不會冰冷刺骨。 褚進雖然標榜這點路程不算什么,但這一路顛簸到吐,整個人都似有些不好。途中好幾次被迫中途停下,都是為了照顧褚進。 這一路也多虧了有豐巳呈,諸事皆能照顧妥當了去。 褚進頭一次覺得自己這京城第一紈绔的名號其實很有些丟人,真要離了京城,處處都要旁人照料,其實并不光彩。就連趙錦諾一個女子,這一路連一聲都未吭過。 他還比不過一個女子。 但趙錦諾心中清楚,她滿腦子都是阮奕的事,根本無暇顧及。若是可以不歇息,她寧遠中途一刻都不停歇,直接抵達朔城。 這一路,她從起初的忐忑不安和擔心,怕他們還未到朔城,阮奕便出事,到后來心中反而越漸平靜。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她要想清楚的是,在南順要如何才能安穩打探到阮奕的消息,也讓阮奕知曉她在找他。 趙錦諾撩起簾櫳,目光空望向窗外。 她猜不到,也不敢猜,朝帝扣下阮奕的目的,更不敢猜阮奕會遭遇什么…… …… 三月二十日,馬車抵達柳城。